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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天色已亮,屋外檐上的铁马传出略带沉闷的叮咚声,听到一声门响,她缓缓睁开眼,身边的人已不在,枕畔还残留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

      奶娘和将军府上的人打听过,钱策平日里极忙,一个月也就有三两天呆在府中,最近因大婚太后驾临才破天荒的在府中住了一段日子。那以后,岂不是不能常常见到他了。

      魏幼荷略惆怅,一会还要向太后敬茶呢。扬声唤了声奶娘,她的奶娘芳姑四十岁不到,一直伴着她成长,为人也精明能干,见王妃已醒,忙唤丫环们进去伺候梳洗,陪嫁丫环云翠小心的为她梳着头,无意间和镜中王妃眼神对撞,立刻慌乱的垂下眼,芳姑似乎也蔫蔫的。

      收拾妥当后,魏幼荷让旁人先退下。芳姑这才为难的俯耳说了几句,魏幼芳一失神,突然感到手掌剧痛,原来是握断了一根艳红的手指甲,怪自己多嘴,芳姑心痛的抽了下自己嘴巴。取了绣剪为她修好指甲,又在划破的地方涂了点药粉,好在可以拢在袖中,一会敬茶小心点应该看不出来。

      魏幼荷带着众丫环一踏入元夕堂,就看到一屋子人。楠木曲尺罗汉榻上,太后坐在左侧,搂着个二三岁大的小女孩,正拿着块枣泥山药糕逗着她,不用说,是侧妃周氏所生名唤佩儿的庶女了,隔着茶几,钱策坐在榻的另一侧,眼含笑意看着祖孙两人,两位侧妃早已到了,危襟正坐在下首,每人身后伴着两个丫环。

      见王妃来临,两位侧妃忙站起来上前施礼,林氏略慢些,大概是身子月分大了行动不便,魏幼荷忙扶住她,让她无需多礼,同时打量着她,钱策身边的女人的确不同凡响,年纪虽比自己大三岁,但保养的就跟十五六岁小姑娘似的,只是胭脂颜色未免艳了些,对方下颌略尖,略上挑的丹凤眼也正暗暗的打量着她。直觉,魏幼荷不太喜欢她,这不是个好相予的主儿,但锋芒太露,她觉得并不难应付。

      周氏明显亲和的多,她只比林氏大一岁,可模样比林氏稳重成熟的多,脸略圆,细眉杏目,看到她礼也行的认真,表情恭谨柔和。知道王妃要敬茶,忙上前接过太后怀中的佩儿。

      早有太监将两只绣西番莲的黄绸软垫放到波斯地毯上摆正,钱策立身走到新王妃身边,两人齐齐跪下,从喜鹊端着的红漆盘中取出茶盏,向坐在上方的母后敬茶。太后先接过儿子的,喝过了小口,又接过晋王妃的喝过。

      “儿臣请母后恕罪,今天过来晚了。”魏幼荷敬过茶主动认了错,一来就见了一屋子人,自然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哀家年纪大了,醒得早,至于你家王爷,他作将军的,比我们起的还早呢。”太后慈爱的看着她,示意喜鹊打开她手捧的红漆雕花礼盒,里面露出一对浓绿的玉环,可奇的是,这对玉环是扣在一起的,无法分开。“这是我们池家的传家宝,整块翡翠雕成的,希望你们婚后永结同心,就如这对玉环一样。”

      魏幼荷脑中盘旋着乳母早上对她讲的话,再瞧着这玉环,是环在一起的没错,可怎么看都感觉太易碎了。

      钱策和魏幼荷伏首谢恩。太后瞧着魏幼荷,心中大石暂时放下,昨晚的事纵然压下了,想必王妃的耳目也打听得到,如今还气定神闲,说明她没看错,王爷的女人自然不会少了,这点心胸都没有,怎么配伴在钱策身边。

      何况明眸如水,冰肌玉肤,不见得以后会输给那个狐媚子。

      想起曾经的准晋王妃,太后不由愤愤然,曾家与何家两家的姻亲,还是因为曾太师的大公子曾湛与何玉溪的妹妹何玉川私定了终身,不得已才结了亲,婚后不到八月就生下了曾浣瑜。瞧瞧何太尉的两个女儿,如此不堪,简直狐媚到家了,这种女人生的孩子,文帝居然指给了她的儿子。

      池家夺得主动后,给中立观望又与何太尉有姻亲的曾家罗列罪名,实在太容易不过。早知这丫头活到现在还被钱策看上,当初应该赐根白绫给她,也免了昨天那场风波。

      随后敬茶的林氏看到太后失神的望着自己,心中大乱,是不是礼行不到位?还是穿戴不得体?思忖着,突然肚子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钱策马上过来扶起她,魏幼荷在旁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

      “来人,传稳婆!”太后回过神来,她是过来人,林氏这是要临盆了。

      林氏很快由钱策陪着被送回莱芜馆。元夕堂距这里不远,众人便围坐在正厅内等待消息,魏幼荷牵强扯着嘴角,保持着正妃应有的风度。与良人缔结连理的喜悦早被连番打击的所剩无几,大婚之夜钱策失态,敬茶时又逢林氏临盆,新嫁娘过门最重要的两天,风头都被别人占去。即使立在太后身旁显要位置上,却只令她感觉更加尴尬。

      太后自然将她的细微表情看在眼里,轻搭着她的手,避到偏厅,喜鹊跟随着放下软帘,守在外面。

      “担心什么,傻孩子,你是哀家亲自挑选的王妃,你母亲是先帝姐姐,别人怎么也越不你去,未来的晋王世子,自然还要由你来诞育,”

      魏幼荷唯有点头称是。

      “他是王爷,同时又是将军,事务繁忙,你年轻,难免在意儿女情长,哀家是过来人,听哀家的,照顾好晋王,他想不到的,你帮着他想着,他性子我清楚,你没错处,他定会敬重你。你是正妻,冷落谁,也不会冷落你。何况你有贵为长公主的母亲,户部尚书父亲,岂是摆设。”

      太后略有深意的望了她一眼,魏幼荷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太后并不是在教她放宽心胸面对府中的几个姬妾。钱策的身份功劳已如火上烹油,盛极难免受人嫉妒排斥,而那个人,不难想象是谁。这是个为难的母亲,在提醒她学会和晋王一同担当未来可能出现的危机。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魏幼荷退后敛衽深施一礼,太后欣慰的扶起她,打量着折断一根指甲的纤手,命喜鹊将冰魄雪莲膏取过来,“这个对愈合肌肤最好用了,材料难弄,太医院一年也就能制出三四盒来,你留着吧。”太后慈爱的用簪子挑出一块亲自为她涂在伤口上。

      作为母亲,她能为钱策所作的已不能再多,钱策功高权重,作为同胞亲兄的皇帝同样会忌惮,魏家这门根基贵重的姻亲,多少能保得他们一时相安无事,长远的就看他们夫妻的应对与造化了。

      晋王大婚第二天就有长子出世,这样的喜事让将军府又热闹了几天。太后为小王子取名为泰宁,乳名林氏取的,叫双喜,孩子是他父王刚大婚后出生的,自然是双喜临门。

      **

      见累极的林氏安然睡下,钱策叮嘱丫环几句离开了莱芜馆,有了长子,心情自然是喜悦的。

      多年沙场生死一线的砺炼,钱策的性格有极其分明残酷的一面,对他忠贞的,他一定会维护到底,背叛他的,不论何人,都躲不过严厉惩罚。

      他在宫中长到十五岁,自然明白聪明人的处事法则,能长久在宫中屹立不倒的多是些隔岸观火,明则保身的人。

      年少时因棱角太多,加上母后失宠,钱策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好过,每次受到父皇训斥或惩罚,唯有母后忍着委屈为他求情,其他宫人甚至同胞皇兄唯恐引祸上身的举动如石刻般印在他的脑海中。

      时光流逝,他的性格也在磨炼中变得内敛谨慎,内心却由衷喜欢和羡慕得以保留真性情,敢于挑战势利世俗的人。

      纵然外人看来,周氏更加明理和顺,他却对任性娇纵的林氏高看一眼,她非他心头所爱,但那份勇敢和叛逆却多少打动过他。他也以为这便他今生能遇到的行事最出格的女人了。

      四年前的钱策,一个不受父皇待见被远远发配到边关的皇子,得到霍云将军准许回京探望母后。汴梁城外,灵云寺烧香归来的林家千金无意掀开暖轿锦帘,惊鸿一瞥。策马引缰的左将军一身风尘急于进宫,丝毫没注意身后那束追随他的钦慕眸光。

      只有十五岁的林氏以死相逼,让父亲林若思辗转递信给母后求嫁于他,任何人都无法否认,恪守陈规、风气保守的大燕朝中,这是一份多么难得可贵的勇气。之后,林氏如愿的并周氏一同被母后派人送到他职守的明辉城。

      想不到出身诗礼之家,女训女则浸润骨髓的前晋王妃更加惊世骇俗。

      逐渐掌握兵权之后,宫中发生的一切没有什么瞒得过他的耳目,他尤其关注父皇最爱的这个儿子。

      得知钱铮青梅竹马的表妹被指给他为妻,他在心中恶毒的笑了。能让钱铮失去所爱的确是件令他快慰的事。

      他承认自己嫉妒,嫉妒夺走他应有父爱的钱铮,他在宫内风流倜傥众星捧月,他却在戈壁风餐露宿浴血杀敌。同为皇子,凭什么父皇心中天平失衡至此。

      眼见曾家因株连败落,他生出几丝怅然,尚未谋面的准晋王妃,可以狭之向钱铮炫耀的砝码一下子失掉了。

      而当乞丐般的前晋王妃窝在腐烂稻草中,目光莹莹一脸戒备的看向他,他发现自己并未因此感到痛快,直至她出人意料的脱衣乞怜,他瞬间原谅了文帝、钱铮甚至何贵妃。因为那一刻,他已将过去踏在脚下。

      被抬回淡思苑的瑜儿恢复的如何了,一想到又将她送回钱铮身边,钱策心中便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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