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宿百传》闻一声

21、第07章：两地双升（二）

　　黏稠、绝望、窒息，似有千万蚕丝包裹住他的身体，将他压向泥潭深处。
　　圣希潮只觉四肢扭曲，痛苦难耐，脆弱的身体仿佛只要谁一拉，立马就能碎掉。他勉强睁眼，但见一片怪异的液体流窜在周围，逐渐吸尽他的元气。然后，是越来越沉重的眼皮，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他快撑不住了。

　　撑不住了——也就是说，他快死了？

　　猛然意识到这个处境，他一下子睁开了眼。不，他决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还有太多责任压在身上，他必须活着，拼命活着，努力活着，活着查清楚那件事情的真相，活着看她穿上大红的嫁衣做他的新娘，这些——这些可都是他答应了的！

　　他不能死！

　　周围戾气大作，狂风骤舞，瞬间将他推向一个漩涡，他只觉得身下一轻，死死用内息顶住，刚松口气，又是一股强压袭来，下一刻，他就被这股力道狠狠压向了一处。
　　轰隆一声。
　　他和另外几人同时摔到了一个着落点，飞扬、穆震摔到了一块儿，醉砜护着朦胧，五人起身，检查了一下各自受伤与否，待确定无人受伤后，立马看向周围。
　　这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此刻因为漆黑一片，也无法看清全貌。
　　圣希潮道：“有没有火折子？”
　　“有。”话音刚落，醉砜手上立马燃起了一道光亮。
　　微弱的火苗照亮了周围一圈景色，当看到四周是什么布局时，朦胧率先尖叫出声。

　　入目所见，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琉璃缸竖立在周遭，在火光的映衬下发出刺眼的折射，琉璃缸内注满了颜色不同的药水，光影淙淙，波光荡漾，药水里泡着的，赫然是一个又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

　　“此处，就是蜗牛星的老巢了……”醉砜喃喃自语，微微抬首，见几人的头顶上盘旋着一大片沼泽，又黑又稠，鼻子里尽是一股难闻的异味，他松了口气，“我们赌对了。”
　　“那这些……？”朦胧的声音有些不稳，一直知道蜗牛星谢朗喜用美人来命名自己的毒药，如今看来，竟还是个虐杀女子的变态。
　　飞扬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走上前，来到琉璃缸面前，审视着里面的人，“老大，不对，这些不是尸体，是假人。”

　　假人？
　　这药水里泡着的，竟然全是假人么？

　　“两边还有很多烛台，醉砜，拿火折子把它们都点起来。”穆震道。
　　醉砜依言做了。只是，这些烛台仿佛连枝一气，他刚点亮一个，下一瞬，哧哧嘭嘭，其余的烛台次第亮起，很快，整个空间就通火通明，打眼望去宛如白昼。
　　飞扬穆震挡在了圣希潮面前，机警地打量四周围。“大家小心！”
　　刚刚光线太暗，他们也没在意，此刻两旁烛火冉冉，也不知触动了什么机关，他们脚下纵横交叉的沟壑瞬间被药水填满，血红的药水彼此交织成一个古怪的阵法，咕隆，咕隆，不住往外冒着泡，朦胧偶然抬头，突然发现琉璃缸里的那些假人女子似乎都笑了起来！
　　“这些假人，这些假人。”到底是女子，此情此景，让朦胧心下大骇，忍不住惊呼出声。
　　脚下的药水越来越沸腾，琉璃缸里的一众假人女子仿佛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指引，手脚在水中缓缓动了起来，咚咚、咚咚地重重击打着琉璃缸，沉闷的声音，仿佛要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看来蜗牛星早已恭候我们多时，我们刚来，就招待了我们这么丰盛的大餐。”圣希潮冷笑，提剑在胸，已然做好了应战的准备。
　　他的从容立马感染了众人，穆震和飞扬背靠背，纷纷亮出了自己的武器。
　　气氛越来越阴森，众人屏息声里，一个五彩毽子突然从天而降，噗通一声，落到了众人眼皮子底下。

　　毽子？

　　飞扬咽了咽口水，一眨不眨盯着毽子飞来的方向，不出所料，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女童正蹒跚着从远处缓缓行来。

　　小孩子？

　　众人望着这古怪出现的女童，谁也没开口。却见女童浑浊的眼睛一一扫过醉砜，圣希潮等人，最后停在了朦胧身上，看着明显与自己同性的朦胧，女童甜甜一笑，“姐姐。”
　　“……你是谁？”朦胧问道。这孩子不会、不会就是那大名鼎鼎的蜗牛星吧？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我是小美。”女童咯咯一笑，只是那笑却没达眼底。不，应该这样说，女童的眼睛里根本什么情绪都没有，就像一个被人控制的木偶。活的木偶。
　　见此，圣希潮沉声道，“你是蜗牛星的什么人？”
　　“蜗牛星？”女童的表情出现一丝茫然，不过很快，她就恍然大悟，“你们是来找朗叔叔的？”
　　“谢朗，他在哪里？”圣希潮继续冷冷望着女童，不因对方是个小孩子而有丝毫的松懈。杀戮江湖，从来诡谲，在此情景下出现的女童，他可不认为是什么良善之辈。
　　女童点点头，好像很高兴，“朗叔叔的客人。是朗叔叔的客人。”话音刚落，她就抄手从背后拿出了一把硕大的斧头。
　　见到这个斧头，圣希潮等人全部正了神色。
　　却见女童突然奔跑起来，手起斧落，只听哗啦一声，离她最近的一个琉璃缸瞬间被她砸个粉碎。众人还没回神，就听圣希潮大叫，“躲！”下一刻，拦在最前面的穆震就感觉被一个黑影重重撞到了地上。

　　什么、什么东西？好快的速度！
　　穆震低吼一声，手中玄云刀刚抬，就见那影子再度袭向自己。他迎面对上，还没碰到那影子的衣角，又听一阵琉璃碎的声响，哗啦哗啦，接下来，就看到另一个黑影闪电般袭向自己。
　　这一回，是前后夹击。
　　千钧一发之际，飞扬赶到，与他并肩作战，砰砰砰砰，两人彼此扶持，很快就和那两个影子斗到了一处。
　　“……那个孩子！阻止她！别让她再砸下去！”
　　圣希潮很快就发现了关键，目光牢牢盯着那挥舞着斧头的女童，朦胧和醉砜一个激灵，立马上前阻止。奈何这女童看似懵懂，身法却刁钻，只听噗嗤两声，又有两个琉璃缸的假人女子被放了出来。
　　这一下，就是四个强敌。
　　醉砜朦胧等人一人对付一个。
　　这些假人女子身段柔软，无知无觉，即使被砍到了也不放慢速度，只专注夺人首级，一招一式，凶猛无比。唯一自由的圣希潮躲过她们的拦截，眼睛一眯，锁定那叫小美的女童，一跃而起。
　　女童正准备砸出第五个琉璃缸的假人，此刻背对着圣希潮，空门大开。圣希潮当机立断，单手封喉，就要取她性命——
　　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道桀骜的男音：“哈哈哈哈……小兄弟，悠着点儿！小心你的后面！”
　　圣希潮倏然停手，折身看向身后。
　　可惜，那里除了与假人斗的正酣的醉砜四人，再无他物。与此同时，女童又顺利砸碎了两个琉璃缸，大片大片药水的喷洒中，两个人影仿佛解了锁的怪物，如风一般攻向他！
　　圣希望连忙迎战，心里终于明白，原来刚刚那道声音不是为了提醒他，而是阻止他杀女童，为女童争取砸碎琉璃缸的时间。
　　那声音——就是蜗牛星？
　　思考的瞬间，又听几声碎响，他还没回神，便见脚下的阵法突然发出刺眼的光芒，他心里一沉，刚脱口而出，“快离开这个阵法！”便见穆震、朦胧齐齐摔到了自己脚下，下一刻，这阵法的周围全站满了一群刚从琉璃缸内出来的假人女子。

　　一、二、三、四……
　　他在心里默数。
　　醉砜来到他身边，“算上那个女童，一共有九个敌人，再看地上这些药水勾勒的图案，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阵法被启动了。”
　　穆震从地上爬起，“这蜗牛星难道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么，怎么早早就准备了这样的阵法来欢迎我们？”
　　“这个，我们还是问问蜗牛星本人罢。”圣希潮突然提高声音道，“是不是，谢朗？”
　　无声的对峙里，先前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哈哈哈哈！你们既然要杀我，我自然不会束手待毙。这阵法可是我研究了整整三年才弄出来的，专门为今天来对付你们。不过我没想到，那人竟然会先派一群少年来送死……也罢，也罢，从来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们既来了，就好生受着我这‘九九归一’阵吧！”
　　话音刚落，阵法启动，所有假人女子仿佛活了一般，急速聚拢逼近他们！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