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瑶菡》全小全

5、第 5 章

　　她一出现我便想起一件事来，这个秀雅我是认识的，乃是东方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座下最得宠的小弟子，很有慧根，容貌也算出众，蟠桃会上一曲东风桃花舞的甚得众仙家欢心，骄纵跋扈不可一世。
　　我刚飞升的那几年被爹爹送去蓬莱仙岛学术法，撞见了往师兄夜壶里下反咒的旌之，其作为深得我心一拍即合，以致拜师的那千八百年我们一直都腻在一块，大师兄每每来我房门递情诗都是劳烦旌之那厮给我挡回去的。后来大师兄受了情伤，逼于无奈便给远在天宫的亲妹子写了封信诉诉苦衷，他妹子便是秀雅。
　　秀雅杀上门来的时候我正在给旌之背后那一颗硕大无比的脓包上药，他衣衫半褪只露出一小块精壮的肱二头肌和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一副受人轻薄的小娘子模样。
　　那秀雅也是个剽悍的姑娘，看的旌之羞愤欲死了脸也没红上一点。一甩鞭子将我手中的药瓶抽出去一尺远，一双凤目瞪的我有些呐呐。
　　我昨天只是和旌之偷偷摸摸去后山掏了个鸟蛋而已，也没挖她家祖坟啊，怎的将我恨成了这个样子，旌之被人瞪得有些不开心，他不开心起来是很要命的，上次他不开心就使了个术把师父的下摆烧着了，还舞了招风幡将师娘晾在后院的肚兜吹的满山头都是，被罚去铁崖面壁了一百年，我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上次他犯事儿的时候我没能出手相助，是因为事态微微严重了些，师父的眸子真是将将要喷出火来，某夜他在与师娘欢好时一时兴起题在她肚兜上的神作被全山众弟子传了个遍，威严岂止扫地简直是丢脸到娘胎里了，一副谁敢求情就逐出师门并且抽仙骨打入六道轮回的摸样，我是有多缺心眼在这个节骨眼上自讨苦吃。
　　旌之不理我的时候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信了我留着命只为了能偷偷上来给他送烧鸡吃，不然定会随他去的。他面色缓和了好些，便与我讲起师父的那幅神作，笑的米粒都从鼻孔里呛了出来。
　　今天可不太一样，我昨天才受了旌之一个大恩情，岂能在十二个时辰还没到的时候就弃他于不顾，昨天那个大蜘蛛掉下来的时候旌之可是想也没想就扑到我身上来了，我左分析右分析今天这姑娘定是冲旌之来的，所以一定要帮他上一帮才行。
　　我担心的果然发生了，他大喝了一声站起身，上次下山给他买的大红色腰带正威风凛凛的飘着，那秀雅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一抽，一缕轻蔑之色升起。我心一急便极快的捏了个诀，想也没想就朝旌之身上弹去。人在危急的情况下潜力无限这句话果然不假，师父教了两个基本术法我一直记不得，今天误打误撞竟让我捏了出来。
　　但是好像还是没分清•••
　　旌之的裤带让我变得无影无踪，松松垮垮的亵裤刷的一下掉了下来，秀雅一直没能红透的脸也终于红了，狠狠地朝旌之抽了一鞭子跑走了。我表情木讷的看着旌之圆滚滚的大屁股，听见他无比阴沉的声音传过来：“谢谢你啊•••”
　　从那以后大师兄再也没给我递情诗，我一打听方知那天来的姑娘叫储秀雅，是储俊逸大师兄搬来的救兵妹子，但是不知为何一向所向无敌的妹妹一声都没吱就跑回了上清，他认为我生来带煞气和克相，便移了注意到五师兄身上去了。
　　这番形容让我知晓了两件事，那个秀雅一开始便是来找我的，还有旌之又无辜的生生替我受了一劫。
　　我倒是捞了个清净，旌之摊在一边像是没精打采的很，昨日他爹爹唤了传话的灵鹤过来，叫他下个月回家与秀雅成婚。我一口凉茶喷了他一脸，这这这这人生大事怎可儿戏？我支支吾吾讲完这句话便看的旌之眼睛一亮。
　　“我就知你看似寡情但不至于这么没心没肺，你莫不是已知晓我的心意了？”
　　他与哪个小娘子的心意我怎知的到，我只知晓三百年前初来仙岛上时与他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出门了，遂山盟海誓等到对方成婚是定会送样举世无双的贺礼，违誓可是要天打雷劈的，别说下个月眨眼就到了，就算是给我一百年也不敢说定就能办得到。
　　旌之突然变得喜不自持，捧着我的手撂下一句：“菡儿，等我。”这声呼唤直直教我起了一身鸡皮，想也没想一抬脚将人卷了出去。
　　再看见他的时候，他一身伤的给我扯了个永世的冤家出来，名极一时的秀雅被当场拒婚不说，心上人还说只会忠于白菡一人，她恼羞成怒几鞭子将准新郎倌抽成了筛子，我也恼羞成怒使了个术法将这白眼狼烧成了秃眉白眼狼，他怎能为了他的心上人把我也扯进去，这番不是把我拎出去做了众矢之的了。
　　然秀雅是没让我失望的，几百年来不停的和我较劲斗法，上次还在如来佛祖的论佛法讲坛上大放厥词，被罚去给如来的宠鸟大鹏收了一年的鸟粪。
　　回过神来的时候，秀雅正和老君开口：“许久不见，老君的宫内倒是亮堂了不少啊。”我吓得一哆嗦，又往阴影里挤了挤。
　　老君往我这边大大方方的瞄了一眼，又低下头放声道：“小殿下这番是被戾气伤到了，而且已伤及仙元，老道拼死也只能护住小殿下的仙元不碎，剩下的就只能看天意和王母的苜虞灵池了。”
　　小仙娥站在一旁哭得梨花带雨，听完这话更是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秀雅容着盛妆，一身精致华服，却怎的也掩不住一脸苍白，我刚从这孩子不是老君的命根子那里松了一口气，现下又提得更厉害了，令她们这样着紧的会是谁家的仙童？
　　小仙娥哭着哭着一回头，眼神恶狠，一提手隔空将我从竹雕后面拎了出来，指尖半转，我被狠狠的摔在殿中央，头昏眼花间小仙娥的怒斥和秀雅的抽气声同时响起，场面混乱不堪。
　　只眼前遮过一片阴影，鼻尖便传过一阵清冷的熏香。
　　小仙娥狂奔过去抱住来人，呜咽的声音动人耐听，她说：“圣君。”
　　转过头，一百年，三万多个日夜，心心念念的脸就那样绽放在眼前，曾经那么那么在意的人，曾经那么那么中意的人，他现在就站在离我不足一尺的地方，拥着别的女人。
　　浓黑的眉微微蹙起，眼波微转。我听见胸膛里心脏的跳动，一下一下，静止了时间，流转了岁月。
　　他用他黑色的眸子，将我锁在眼中，像是爱人之间快要窒息的拥抱，紧紧地，不留一丝缝隙。
　　这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我从未想过他会是天上的神君，只求得他在凡间过的平凡快乐便好。即便是他对不起我在先，我还是认为两个人相爱本就不是一件公平的事情，有人没将它放在心上，那另一个人便会苦上一点，两个人的事情，总要有一个人来承担罢了。
　　但是现在都不一样了，两个人都是仙，拥有着长长远远的生命，这要我怎么面对，这要我怎样对他掩饰上沧海桑田的时间，我做不到，我没有这么充足的勇气，我爱他是事实，他不爱我也是事实，这段伤情埋葬的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感情，还有一条小小的生命，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生命。
　　他的声音传过来，远远的，一如既往的清冷：“白菡。”
　　陆齐风怀里的人儿重重的一震，一双放大了的惊恐的眼像是要将我看穿，双唇抖得极快，映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骇人的很。
　　我思前想后也拎不出哪一个记忆中的人物与她对上，想要开口询问却发现捆仙索仍覆在嘴上，挣扎着坐了起来，马上又被一道银光击的重重向后仰去。
　　后脑结结实实的磕在地上，我感觉有血渐渐铺散开来，氲过肩膀时那温热的感觉让我想起了死之前的那个下午，浑身冰冷，眼角的泪抑制不住的流下来。
　　我躲避了那么久的记忆，就那样大喇喇的呈一幅画卷的模样残忍的铺展出来。
　　我听见有人在和我说话。
　　属于一个女孩子细细的嗓音
　　我感觉她轻抚过我的头发，握住我的手。
　　她问我，想不想解脱，想不想报仇。
　　她说，我能帮你。
　　她说，四海八荒，只有我能帮你。
　　她的掌温润细腻，有母神的气息与触感。
　　我茫然不语，依偎在她怀里低声啜泣，我只是累了，真的累了。
　　一滴泪飘落我的额间，渐渐渗入，随后升起一团乳白色的光，停在她手中留驻。她摩挲了下我的眉，淡淡道：“睡吧，起来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