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伊南娜之役——无日无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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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囡囡，吃饭了。”声随人到，贵婶双手端菜又拎碗，口中还叼着两双原色竹筷。
幽幽缓过神儿来，我随口应道：“我吃过馄饨了，还不饿。”
“怎么能不饿，都快十二点了，夜宵当然要吃的。端个大杯子有什么看头，快来尝尝我的拿手菜。”贵婶摆好碗筷，夺下我怀里的大玻璃杯，急切地把我拉到桌前。
“哈，怎么样，味道不一样吧。”不等我咽下一口菜，贵婶已按耐不住，得意地夸耀起来。“这可是抠门儿香老头压箱底的上好核桃油，今天又被我顺到一瓶。”
“真的吗？这可是他的宝贝呢！”我故作惊讶地附和道。
不过今天的“凉拌三色鸡丝”味道果然不错，还配了我爱吃的鲜烤白果。可惜馄饨吃得太饱，不然真要多来一盅冰糖紫芋羹。
“那当然，我可是用了你教的什么东什么西的法子，总算把他支开。”
“声东击西？”
“对对对，叫声东击西。就是名字怪难记的。”贵婶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旋即又精神抖擞，眉开眼笑地说：“不过可管用了，我家囡囡的法子就是灵验。什么怎么样也不会爽。。”
“屡试不爽。”悠然地抿一口紫芋羹，唇齿间顿时溢满芋香。贵婶的厨艺粗中带细，看似普通却回味无穷，其实该算作精湛了吧？
“贵婶？”回味着绵软甘美的紫芋羹，我忽然心生疑窦，不禁脱口而出打断贵婶。
贵婶忙打住，疑惑地看着我。
“我还要。”甜甜一笑，终于没有问出口。一饮而尽后，我把空盅晃晃递给贵婶。她浑然不察，再盛一盅端给我，继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窃油经过，一脸孩子气的得意。漫不经心的听着，我不时地配合着点头赞许，目光却凝滞在盛雪的杯子上。
[大玻璃杯中，昨日的旧雪早已融化殆尽，以液态的方式在灯下继续闪着晶莹的光。
那是什么样的力量？令冷硬的冰雪也被迫改变存在，融化成一片软水滩附到地上。]
。。。 。。。
蓝屏亮起，圆形的MOTO标志急切地闪烁。贵婶嘹亮的声音下，伊南娜依然灵敏地捕捉到手机震动。
。。。 。。。
狼神从馄饨小吃部出来，迅速没入城市绚烂的霓虹。
黝黑的皮夹克领口高高竖起，狼神本就严肃的神情愈发冰冷。阵阵寒意自小腹冷飕飕地窜起，引起肠胃处针扎一样的痉挛。
短短一路半个钟头，他已经第五次出入街边任何可能找到的公厕。几番狂泻之后，原本体魄强健的他也有些撑不住了。
距离警局宿舍还有好几个街口，狼神只手撑墙大口喘着粗气，对着路灯抬腕看表，约好的时间已所剩无几。四顾无人，倒退几步，猛地加速跑冲爬上一堵矮墙，一个漂亮的纵身跳狼神利落地翻进路旁小巷。
不过落地可就没那么优雅了，只见他身子一歪，结结实实地摔落在煤棚上。若在平时，就是闭着眼狼神也能稳稳落地。
腹泻后严重脱水的身体摇晃着，勉强保持平衡爬了起来。[******若不是为了赶时间抄近路，我才不会摔成。。。]气哼哼的狼神在心中暗暗咒骂着，冷不防脚下一绊，再次一头栽进煤棚。
“谁？”狼神脸色一沉，立时全身戒备。话音未落，一只黑色优质牛皮鞋巨大的压向狼神，狠狠踩住他的后颈。
狼神的半侧脸顿时埋入煤渣，只听头顶上方传来低哑的男声：“伊南娜在哪儿？”
“你们是什么人？”狼神不动声色地回问，暗中积蓄体力。
“伊、南、娜，在哪儿？说！”黑皮鞋加重了踩踏力度，一字一顿厉声质问。
“不-可-能。”狼神整张脸几乎没入煤渣，屏住呼吸，咬牙切齿道。压在后背的皮鞋却微微松劲儿，一阵冷笑紧随而起，十分阴森。
“她果然没给烧死。”冷笑过后，低哑地声音越发阴沉。
“我看得没错吧，头儿。”尖细的男音讨好地说，“这鬼丫头模样变来变去，可那身手瞒不了人。我特意让胖东北撞过去试她，果然伤不着她分毫。”
“少臭美，现在鬼丫头鬼丫头叫得声忒大。刚才也不知道是谁疑神疑鬼，吓得栽进碗里躲起来。”浑厚的声音响亮宣传着馄饨馆的窘事，语气十分不屑，众人哄笑。
“哼，你们才出道几天！当年，谁不知道[白果天宫]，招惹不得！她一个不高兴，那可就是飞来横祸。”尖细声音拔高分贝，不服气地分辩。“靠，谁晓得她是整那个条子。看她有说有笑地手就拂上来，我还以为给发现了呢。当初黑首那是费了多大劲儿才逮到她，这也才不过几年的光景。。。”
“嘭！”狼神双耳敏锐地捕捉到拳风，紧接着就听到一声闷响。骨关节咯吱咯吱，尖细嗓音的男子一阵惨嗥。
一声冷哼，低哑的男子阴沉道：“黑爷也是你可以说三道四的。”
尖细的声音颤抖着，连声讨饶。
“杏仁白果不分家，找到露露，就找到她了。”
“是，头儿。这个条子怎么办？”
“既然咱们的白果天宫要对付他，就把这条子留给她好了。”
“是，头儿。”
[你们一定会后悔！]狼神心中暗暗发誓，想反击此刻身上却使不出力。
黑皮鞋豁然抬起，踩压住后颈的力道撤走。没待狼神有所行动，一记斜掌狠狠砍下，正砍在右侧大穴颈动脉。
狼神只觉得一股剧痛袭来，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
冬日的夜，日光原本微薄的残热早早耗尽，气温急速下降。
狼神揉搓着后颈，虚弱地从煤渣里挣扎着坐起。右手职业性一探一摸，枪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静坐着呆了几秒钟，狼神回忆起了刚刚受袭地一切。
眯起双眼，俯身蹲下，嗅着空气里残存的气息，狼神细细打量地上杂乱的脚印。脑中马上有了结果：[新鲜的脚印大约有七八个，从尺寸上看全是男性。刚才最少有六个敌人，其中稍远处两头巷口各有一个望风的把守。]
[残余的各式烟味中混杂有一丝酒精味儿，还有。。花香？]狼神摇摇头，[不对。应该是类似花香的女式香水。这些人一定长期出入风月场所。]
[这对脚印的深浅似乎有些微不同？]狼神思量着缓缓移动，进一步探身确认。远远望去，恰似草丛中一匹追踪猎物的野狼。
[ 脚印大约42码，左深右浅。道上的人通常不会放重物在裤袋，以防突发状况不利奔跑。]狼神微微挺起身，心中猜测道：[那么，若非天生双腿长短不一，就是其中一只绑有他物，比如——枪、刀之类。或者——后天残疾？]
伸手捏起地上的一个烟蒂，狼神尽量小心以免破坏旁边的脚印。良好的视力在光线模糊的巷底丝毫不受影响，“将军”烟？凑近细闻，狼神肯定这是烟劲猛烈的金壳装“将军烟”。
并且，这个烟蒂是顺时针旋转受力，显然是被左脚踩灭。而通常人们习惯用右脚，两头儿巷口地上留下的烟蒂就是如此。
[ 左深右浅的脚印再加上左脚踩烟，那么此人右脚有残疾的可能极大。他们提到过黑首，而伊南娜说最近有批毒品伺机入货。岛城能运作这种大买卖的没有几人，又是右脚残疾的？狼神急速过一遍脑海中记忆的档案资料，似乎没有哪个头目的右脚有伤。难道是外地来的，想分一杯羹？只是，岛城地盘儿似乎没那么好插手吧。。。]
[ 等等，伊南娜！]脑中闪现刚刚掠过的名字，狼神心口一紧，忙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时间显示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
快捷键拨号。接通。“嘟。。嘟。。”
[。。快接电话，快接电话阿。。。]手心变得湿滑，狼神默念着不由自主加力握紧。
三声响过，每一声都似乎撞上狼神胸口，震震震。
有时候，一秒钟，生死已相错。
一秒钟，有时候，漫长过生死。
。。。 。。。
蓝屏亮起，立刻捕捉到振动的伊南娜犹豫一下，站起身来。
“喂？”
“。。。”长长舒口气的呼呼声从话筒传出。
“是你吗？”
“黑首的人知道了你没死。”
“他果然回来了。”
“藏好露露，最近别去见她。”
“明白。”
“再说一遍，万事小心。”
“。。。”心头一热，顿顿声，“我知道了。”
“。。。”空白，两人一时无语。
“唔，其实，那个泻。泻。。”伶牙俐齿的伊南娜忽然口吃起来。
“。。真是你下的药？！”狼神想到今天的一切，懊恼的晃晃头，残留的煤渣纷纷落下，应景似的。
“那个，其实那是因为。。。 ”
“很、好、啊，最近刚好不畅！”一字一顿地朗声打断伊南娜，狼神飞快地结束通话：“就这样，挂了。”
“唔，Ｂｙｅ－－”听筒已传来急促的“嘟嘟”声，不等伊南娜回应那头儿已挂断。
。。。 。。。
抢先收线的狼神紧握着手机出神，一分钟不到的工夫，后背已湿乎乎被冷汗浸透。巷口一阵风吹过，寒意顿时密密麻麻地爬满脊梁。
光线昏暗的小巷里，几乎看不见那张煤渣染黑的脸，只有视力不凡的一双锐眼闪着冷峻的光，昏暗中仿若幽魂。
。。。 。。。
“贵婶？白果，满袋。”同样紧握手机出神的伊南娜，探手摸出一只小布袋，并不回身，低头吩咐道。
“又要出。。。？”贵婶叹口气，声音透着苍老。“囡囡，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怎么你还是放不下。。。”背对着贵婶，伊南娜不动不答不说话。
贵婶嘴上劝阻着，双手却不停，熟练麻利地剥选着白果。当年产的白果十分新鲜，颗颗硕实饱满，翠绿润泽。
桌几上，奶白色的小布袋从长久的沉睡中慢慢苏醒过来。
只见布袋内细心地嵌入一层藕色薄绢，袋口梅红色的细绳两端打着精美的金兰结，所有接缝浑然天成。
一枝血红的腊梅蜿蜒着，欲开未开的样子，自奶白的袋面一侧斜斜地垂伸出来，如沐雪中。正应了那句“暗香浮动夜黄昏”。
。。。 。。。
一位修女说过：“水能泯灭火写下的字。”
贵婶剥好了白果，信手拾起。
但见那布袋一翻，显出背面底侧的一行竖绣粉字。书：[杏仁白果不分离]。
落款——[露]。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伊南娜之役——无日无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