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的纪念日》师小札

3、chapter2

　　那时候的苗捷身材纤细，皮肤很白，五官秀丽，在众女生里很出挑。一个学期不到的功夫，各班男生都在传：“五班那个扎马尾辫的，穿粉色球鞋的，做操排在第七个的好正！”

　　慢慢地，在做早操，去食堂，放学的路上，苗捷总会发现有几个面目模糊的男生跟在后头，有时候故意在骑车时蹭她一下，有时候故意在路过她的时候吹吹口哨，过把干瘾也好。这种情况终止于高一下的情人节。那时候的情人节送花送巧克力虽不稀奇但分量很少，通常是一块巧克力，或者是孤零零的一支玫瑰花，于是当苗捷收到九十九朵玫瑰的时候，全年级都轰动了。

　　送花者是二班的陆沛钧，校草级的人物，长相酷似吴彦祖，身材佳，家境优，常常骑一辆拉风的摩托车进出校园，外加自我感觉良好。

　　流言纷纷，官方版本是：一个凉风习习的下午，陆沛钧在篮球场挥汗如雨的时候，无意间抬头看见了正托腮朝着窗外看云的苗捷，这一看便着了心魔，怎么也忘不掉那如花的笑颜。

　　陆沛钧的追求很直接，雷电风云一般，直接跑到五班门口大声地说苗捷我爱你。接着又频频在操场，图书馆，食堂，教学楼，走廊过道，甚至女厕所门口和苗捷巧遇，外加他身边几个朋友的起哄，气氛炒得沸沸扬扬，不到半个月时间，不少人在说陆沛钧和苗捷是一对。然后在情人节这天，九十九朵玫瑰起了决定性的作用，全校人都认定他们是一对。

　　苗捷的感情经历是一张白纸，起初很反感陆沛钧这种张扬的告白，对他避之不及，但巧的是陆沛钧和夏宁远是初中校友，他总借着来和夏宁远说话接近苗捷，一次又一次后，苗捷发现陆沛钧外表张扬，心倒还挺细的，有一回，她来例假，肚子痛得不得了，陆沛钧跑到校门口给她买了一杯热奶茶。

　　九十九朵玫瑰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陆少钧被叫去办公室训话，出来的时候看见苗捷正双手负背，有些嗔怪地看着他。

　　只有苗捷自己清楚，她不是被那九十九朵玫瑰打动的，而是被一杯热奶茶打动的。

　　“你真的和陆沛钧在一起了？”午休的时候，夏宁远小声问了句。

　　苗捷摘下耳塞，疑惑地看着夏宁远：“啊？你说什么？”

　　夏宁远轻咳了一声，还是小声道：“你和陆沛钧在一起了么？”

　　苗捷笑了，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甜蜜：“嗯。对了，你和他是一个中学的，他有什么不好的得告诉我呀。”

　　夏宁远想了想说：“他没什么不好的，人长得帅，运动很好，有时候淘气了点，人本质是很不错的。”

　　“陆沛钧就是风一样的男子，你看他每次骑摩托车出入校园，那个拉风的劲，有没有？”谈小飞用手肘顶顶苗捷，“亲爱的，你真行。”

　　和陆沛钧交往后，苗捷的作业更是丢三落四，考试名次越来越靠后，班主任同察秋毫，找她谈话，开门见山地说：“谈恋爱我是不反对的，我反对的是什么？是不理智地谈恋爱！就是因为恋爱忘记自己的本分，自己的任务。苗捷，你是个漂亮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现阶段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读好书，考上好的大学，那时候你爱怎么谈就怎么谈，但如果现在在学习上一直是这种萎靡的状态，我只好做一回恶人，将你的事和你父母沟通一下，当然我也不喜欢动不动找学生的家长……”

　　苗捷灰头土面地回了教室，谈小飞急着问她班主任说了什么。

　　“要是被我妈妈知道了，她会杀了我的。”苗捷无力地看着面前摊开的数学课本，“真烦，都是杀千刀的陆沛钧。”

　　“有问题多问问夏班吧，说实话，他解释得比老师清楚简单多了。”谈小飞说。

　　苗捷往夏宁远的方向看了眼，他正被五六个女生包围，争先恐后地问卷子上的题目怎么解，那些女生声音分贝很高，将“啊！原来是这样！我怎么没想到呢！”挂在嘴上，也亏得夏宁远受得了。

　　陆沛钧来的时候，苗捷正费力地用笔在草稿纸上划来划去，夏宁远在一边为她讲解。

　　“我也听听，我也听听。”陆沛钧坐到他们边上，看到苗捷的数学卷子，眉毛一挑，“怎么才五十四分？”

　　苗捷狠狠瞪他一眼：“还不是你害的。”

　　“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今天被班主任叫去训话了，要是成绩再掉下去，她就要找我妈妈谈话了，当心我妈妈拿刀砍你。”

　　陆沛钧不在意都摸摸脖子：“那你将想我的心思多分点在学习上。”

　　苗捷简直要气炸，剜了他一眼，继续听夏宁远讲题。

　　回去的时候，苗捷坐上陆沛钧的摩托车，夏宁远嘱咐了句骑得慢点，小心看着红灯。

　　期中考试那天，苗捷发高烧至三十八度，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就直接倒下，到医院被诊断为急性肺炎。住院的那几天，陆沛钧大胆地跑来看苗捷，送她了一只巧克力色的小泰迪熊，说想我的时候就抱着这只熊，上面有我的味道，苗捷怪他肉麻。

　　又过了一天，夏宁远带着作业和课本来看苗捷，苗捷妈妈一听是班长来了，感激得不得了，削了一只苹果给夏宁远吃。苗捷看着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红线重点，叹了叹气说我本来基础就差，现在又落下了课，更赶不上了。

　　“没事的，你多休息，有时间看看，这些内容掌握重点就够了。”夏宁远说。

　　夏宁远走后，苗捷的妈妈一个劲地夸他懂礼貌，有责任心，看上去稳妥可靠。

　　“下次要是再选班长，你还得投他一票哦。”苗捷妈妈说。

　　苗捷哭笑不得：“妈，当班长没那么好，你都不知道，好多琐事杂事，原来不关他的事都要他处理，又苦又累。”

　　苗捷妈妈本来对夏宁远印象不错，在家长会后对他的印象更上一层楼，时不时地和女儿念叨：“你们夏班长，各科都是全级前三，他是班长，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还能保持年纪前五，你连个小组长都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考那么差的分数，你看看你们之间的距离有多大。”

　　苗捷在心里默念：我要忙着别的事情。

　　幸亏这次考试前复习了夏宁远准备的资料，勉强爬上了班级第三十五名，否则班主任一定将自己和陆沛钧的事情告状给老妈，苗捷心想，形势真是险峻。

　　之后的学习，苗捷就跟着夏宁远走，他复习什么知识点，她就跟着看什么知识点，他说哪些是重点，她就看哪些。

　　“你最近积极了很多，是因为陆沛钧？”夏宁远用橡皮擦掉写错的公式。

　　“诶，没办法，我妈妈已经在怀疑了，说我怎么每天回家都那么晚，每个周末都要出去玩，要是成绩再惨不忍睹，一定会露馅的。”

　　“你们每天放学都去哪里？”

　　“他带我去兜风，在丰安桥那里看船，有时候去麦当劳吃东西。”苗捷说。

　　“哦。”夏宁远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这天，陆沛钧因为去打篮球赛不在学校，苗捷一个人骑车回家，和夏宁远一起走出校门后说了声再见。没想到在十字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夏宁远从后面快步赶上来。

　　“对了，苗捷，这个礼拜六是你生日吧。”夏宁远顿了顿说，“我可以送你份礼物吗？”

　　“啊？哦，礼物？真的假的？”苗捷笑得眯起了眼睛。

　　“不值钱的东西。”夏宁远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用蓝色丝绒布料包的东西递给她。

　　“啊，是什么？还包得那么好？”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夏宁远重复道。

　　苗捷回家后拆开那个用蓝色丝绒布包裹的东西，是副画，用木框子裱好的画，画上有无数朵白云，云上有一道彩虹，左下角有一首小诗，是夏宁远漂亮的字：

　　“wie den regenbogen ganz fest am horizont
　　weil mit dir der morgen wieder kommt
　　……

　　苗捷笑了，夏宁远的礼物果然没有什么新意，班上每个同学生日，他都会画一幅画，写些祝福的话当作礼物，一视同仁，从不搞特殊。

　　五月的时候，陆沛钧因为在外校和人抢篮球场打群架而吃了通报批评。那天傍晚下起了大雨，苗捷就在教师楼下撑伞等陆沛钧，抬头可以看见教导处那扇小窗，就只剩下那扇窗还亮着明晃晃的灯，没几分钟后看见陆沛钧正朝着窗外对她做鬼脸，一副自得其乐的样子。

　　她可一点也乐不起来，心里对他又气又恼，恨不得就这样一走了之，再也不管他了，但偏偏像被钉住一样，舍不得走，心疼着他。

　　“我和你一起等吧。”

　　苗捷回头，伞边缘的雨水一滴滴滑下来，有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眼睛里，看出去的世界模模糊糊的，她看见夏宁远撑了把蓝色的闪，身姿挺拔地走过来，面上同样带着一丝苦味。

　　“他就是那么幼稚，什么抢篮球场，真是可笑。”苗捷见夏宁远不说话，主动开口，“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大概会被吃处分吧，吃了也好，给他个教训，平时耳朵那么硬，狂妄自大，自以为是，缺点一箩筐……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要不要吃糖？”夏宁远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条杏绿色的糖果。

　　苗捷接过糖，因为手被雨水打得滑滑的，怎么也剥不开，下一秒，夏宁远将另一颗剥开的递给她，她笑了笑，将未剥开的放进口袋，接过夏宁远手里那颗放进嘴里，一股带着绿茶味道的清甜充盈口腔，将夏日的烦闷驱散不少。

　　“他也有很多优点，热情，开朗，大方豪爽，对朋友很好。”夏宁远的声音和雨声融合在一起。
　　……

　　陆沛钧飞下楼梯的时候依旧生龙活虎，苗捷问他结果怎么样，他不在乎地说吃了个处分，不过没事，毕业前会取消的，他爸爸捐助学校基础建设那么些钱不是白捐的，现在这样的结果不过是做做样子，还作势甩了甩头。

　　苗捷一下子火了，将伞摔在一边，几秒钟后爆发了一句：“你能不能别这样吊儿郎当的？”

　　陆沛钧楞了楞，收敛了笑容，俯身去捡雨伞，又小心翼翼为她撑好。

　　“好了，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别为我气坏了，不值得。”说着又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打，“要不你打我，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