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拽成名~》却却却之却

4、尚宫去劝嫁之小白宫女

　　我不说话，只是稍稍挑了下眉角，淡漠而冷然地看着这位高贵的公主。

　　她显然受不了我这样的视看，也被我的态度深深激怒了，尖声哭泣着：“你骗人！你这个下贱的婢女，你胡说八道，父皇决不会这样做的，决不会的……我要去告诉父皇，让他杀了你这个贱婢！”说着跳下床来，就欲往外跑。

　　我冷哼一声，动都没动：“公主尽可以去，如果皇上肯见你，奴婢自然是随你处置。”

　　她的脚瞬间就被钉住了一样，再也抬不起来。

　　如果皇上能答应的话，她又何必在这儿闹腾呢！

　　过了片刻，我缓缓靠近她，轻轻拉她坐在椅子上。她没有拒绝反抗，僵硬着身子直直的坐在那儿。

　　苍白的俏脸，零乱的乌发，尖削的下巴，惊恐的眼眸，她看起来像一个被华丽的锦衣包裹着的木偶。我心底涌上一股涩意，有些同情起她来，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刚刚十七岁的女孩儿，小小年纪就要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一个奢华的牺牲品。

　　体内升起一股寒意。我忽然想起，还有三天，我也要满十七岁了，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呢？我摸摸鬓边摇动的发钗，强迫它静止下来，无声自嘲地笑了笑：大唐尊贵的公主尚且如此不能自主，我一名小小的宫女又何必杞人忧天自寻烦恼呢？

　　我端起那只白荷茶盏，将它轻轻放到静安公主面前：“这里面的东西，公主只需喝上几口，就不用去那回鹘了。”

　　静安公主不相信似的看着我：”别人都是劝我去和亲，你却要我死？”

　　我漠然一笑：“劝你去的人，大都是你身边的人，她们怕皇上迁怒降罪。我是奉旨而来，你要死要活，与我无干。”我顿了顿：“不过公主如果有什么话要上奏皇上，奴婢倒是可以代劳一下。哦，还有淑妃娘娘。”

　　静安公主的脸瞬间惨白，她眼神围着桌子上的那只白荷茶盏晃了晃，忽然抬手将它猛地扫掼到了地上，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之后，屋里重新陷入了死寂中。

　　仿佛青玉的湖面上雨水打落了一朵盛开的白莲，我有点心疼，暗暗后悔不该将它带来，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只茶盅了，我还没用够呢！接着腿上一阵肉痛，溅起的碎瓷片划伤了我。我嘴角抽了抽，这位公主的脾气，还真是不小。

　　静安公主低低啜泣着，还好并没有再尖声叫喊，只是怕冷似地紧紧抱住臂膊，睁大眼瞪着地上的碎瓷片，似乎被她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傻了。

　　我从她脸上移开视线，她的眼神让我不忍卒读。我很了解她此刻的感受，记得那年当我从父亲口中听到那句话时，我比她的反应还要强烈得多。况且那时我年纪尚小，其实根本并不真的懂得其中的含义，懵懂无知的想象会让恐惧无边扩大。

　　“公主，奴婢告退。”知道时机已到，我站起身佯装要走。

　　“你……”静安公主抬头迷惘地看着我，不出意料她被我的一连串动作弄糊涂了。

　　“公主你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我假做不解地询问。

　　“你……”公主翻翻眼睛，似乎被噎了一下：“你就这样走了？你要到哪里去？”

　　“去复旨啊。公主既然已经表明愿去和亲，奴婢自然要马上将这个消息上报皇上皇后，好着手准备大婚的诸多繁复事宜。”我笑咪咪道：“啊，对了，奴婢忘记恭喜公主殿下了，”我装模作样福下身去：“奴婢提前恭祝王妃娘娘新婚大喜了。”

　　公主大吃一惊跳了起来：”我什么时候答应去和亲了？“

　　“什么？”我猛然抬头，亦是一脸惊奇：“刚才公主倾了盖碗里的毒药，不是表示愿意去和亲吗？难道…… ” 我盯住她，脸色一变，挑高声音，立时煦语化霜直扑到她脸上去：“怎么，莫非是我领会错了意思，公主刚才是摔碗明志，自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意么？如此说来，公主竟真的是要抗旨不遵了？”不论在后殿怎样寻死觅活，亦可当做是女儿家使使小性子，毕竟是背着皇上一切尚可迁就。但摔了御赐的东西，那可就是藐视皇上，公然抗旨了，即便她是尊贵的公主，这样的大罪亦是承受不起的。一“倾”一“摔”，意义便截然不同，而怎样说，却是全凭我一张嘴而已。

　　公主完全被我镇吓住了，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好像轻轻一戳就会破裂，再配上两只红肿的眼睛，活脱脱一只小白兔，让我顿时心生怜惜。对于小白兔这种看起来可爱柔弱又娇贵的小动物，我毫无任何免疫能力，一向是见一只爱一只。

　　我轻叹一口气，将脚旁地上的一块碎瓷片踢到一边：“毒药会让你死去，将你带到另一个地方，可是公主当真觉得，那地方就一定会比回鹘要好吗？再说回鹘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可是那个地方，淑妃娘娘却是注定要陪着你一起去的，你忍心吗？”

　　公主浑身都在抖，我很担心她会晕过去，急忙趁势上前扶她坐在榻脚，她软绵绵倚在我身上，眼泪又流了下来。

　　宫中这些娇贵的公主，可真是水做的，哪里就有这么多的眼泪呢！但是人生得美貌，哭起来也是美的，如同梨花带雨一般。静安公主即使在后宫一大堆金枝玉叶们中间也是亮眼的，比起她的母亲淑妃娘娘还要美上几分，难怪挑剔的回鹘王子只看了一眼画像就钟情不已。

　　“公主现在可想听我说几句话？”我相信此刻我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是十分真诚的，这样的套路已经演示了很多遍，我早已经烂熟于胸，可谓是信手拈来。

　　静安公主不说话，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我不慌不忙站起身，去端来两杯香茗，顺手将桌上的果品也拿了两盘过来，又将矮榻上织绣精致的坐垫连同锦褥一起扯了下来铺垫到地上。我做着这些的时候静安公主先是瞪大眼睛看着，后来也学我舒舒服服歪在上面开始连吃带喝起来。对于深宫中养尊处优的高贵公主来说，这场哭闹大概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所干过的最繁重的体力活了，显然又累又饿早已不堪重负，只见她左手一块糕饼右手还抓着几只蜜饯，长时间的哭泣让她气息有些梗阻，吃起东西来不时噎顿一下，犹如小鸡啄米一般。

　　我笑嘻嘻看着她：“这就对了，梨花带雨固然好看，但雨打花落就不美了。只要你还能吃能喝能睡，就会发现，其实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她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红晕。

　　煦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缤纷地照射进来，殿角镂空的铜炉里香雾徐徐，满室的安静温暖，两个花样年纪的女孩子在窃窃私语......

　　其实此时说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言听计从。

　　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浑身软绵绵的，我和白雀一前一后走出元淑宫。

　　“这次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我饿得肚皮都薄了。”

　　小白宫女的口吻貌似十分不满。为了强调这个不满情绪，小白宫女还飞起一脚，将一块石头重重踢到了我脚边的草丛里。

　　我看一眼被辣脚摧残折颈的小花，重重叹口气甚是无奈地：“人家是皇上宠爱的公主么，难免比别人脾气大一些。恃宠而骄这个词你听说过吧？”最后这句我咬文嚼字说得一语双关。

　　小白宫女用鼻子哼了一声：“可是她的脾气也忒大了一点，她娘淑妃都还从来没这样呢。”说完警觉地瞅瞅我：“你后面那句话什么意思？“

　　我停下脚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一身翠色的簇新宫装，头上的镶玉珠钗比我戴的这个可高档多了，将小白宫女衬得肤白腮红，比路边的花儿还要娇艳。

　　白雀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尚宫看什么？”

　　她每次叫我尚宫我耳朵都要痒一下。因为这两个字从她的嘴巴里出来，声调语气都说不出的别扭。按说她是自幼在京城大将军府里长大，平常听的说的都是字正腔圆的标准官方语言，不该冒出什么方言口音之类的。

　　关键是她每次叫过我尚宫之后细细回想，不是她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就是心里有鬼导致的发虚情况下才会对我如此尊敬。

　　“我瞧瞧你的肚皮饿薄了几分啊。这样漂亮的衣裳，穿着不合体那不就可惜了的！”我一本正经道：“其实肚皮饿薄了没关系，御花园的宴席散了那才是最糟糕的，对吧？”

　　小白宫女的脸上似又扫过了一重胭脂，红彤彤的甚是可爱，期待让眼神亮晶晶的，声音也细得像一根丝线在飘：“尚宫要去御花园看热闹么？”

　　“可惜看不成了，你瞧宴会大概是已经结束了。”御花园的方向隐隐绰绰有不少人影陆续出现。

　　“这还不到晌午呢，怎么这样快就完了？”小白宫女妍嫩的脸蛋像刚才那朵被它一脚石子踢折的花，快速地蔫了下去。

　　我心里偷笑，嘴里却故意轻描淡写地：“没关系，淑妃娘娘赏赐了这么多果品，都是刚刚贡到宫里来的，便是一般嫔妃娘娘等闲也难得吃到呢，今天中午你就大饱口福吧，准保让你吃得肚皮溜圆。”

　　小白宫女低头瞅瞅手里的两只大提盒，眼神不像是看美食倒似是见到毒药一样，恶狠狠一脸的嫌恶。

　　我很担心这些美食的命运，于是不敢再吊这位大牌宫女的胃口，赶紧轻呼一声似突然想起什么来：“差点把正经事儿忘了，你赶紧替我跑趟腿，去御花园找一下展将军，后天晚上朱雀门的当值统领，请他务必安排个稳妥人。”

　　小白宫女哼唧了一声甚是不情愿地嘀咕道：“可是这会儿御花园恐怕人都散了，到哪里去找展将军啊。”

　　“宴会虽然散了，但展将军身为禁宫侍卫统领，必定还有很多后续事情要做，一时半会儿估计还出不了宫，你快些去肯定能找得到他。”我笑嘻嘻“讨好”地看着她说。啧啧，还拿捏着装腔作势呢，脸上的神采焕发早就把她自个儿出卖得明明白白了。

　　小白宫女立马转身就要飞奔，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喂，展将军已经吃过大餐了，这些东西他还能吃下去吗？”

　　两只提盒重重甩过来险些将我砸晕：“等我回来，你不许偷吃啊。”话音袅袅人已飘出去好远。

　　哼，饱餐美男还要霸着美食，小白宫女的胃口也太好了一点吧！我冲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这就回去全都吃光，连个渣也不会给你留下。”其实刚才我已经在大殿里和静安公主”偷吃”过了，肚子早就塞得满满的，但我不想让小白宫女知道，否则她还不得吃了我？再者我若不说上这么一句，小白宫女还不知道疯到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一阵风儿吹起小白宫女的翠色衣裙，远远看去如一只绿蝴蝶调戏着满园春色。我脑中忽然想起一个一直被我忽视的问题：展家有三位如花似玉的年轻将军，且都挂着禁宫统领的头衔，而且目前三人又都述职在京，就是说今天御花园中极有可能有三位展将军......不知道小白宫女一心想采的是展家哪朵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