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 - 晋江文学城

看夏清源与四王爷的相处，无数次浮现这种感觉。明明一伸手的距离，却恍若隔了万水千山，亘古洪荒。很多次，看到四王爷那只伸出去的手，却最终只看见它生生停留在空气中的侧影，宛若一声最深重的浩叹，煎熬人心，无休无止。为什么不向前哪怕是一点点？为什么？
是因为皇位吗？
有一个诸多看客认可的逻辑思路：四王爷争位缺少人手——下毒害夏清源，折其双翼以供驱使——终于夺得皇位，失却清源。真是这样的话，我个人觉得，却是有负作者“情深不寿”的批语的。这句批语，不独为清源、十七，它道尽了本文所有情深之人的命运。
小四亦是情深之人。他的情，并不在十七之下，却因为更为隐忍更为艰难，极少被看客深思。十七可以张扬自在地将深情告知于天下，可以自若地百折不挠地骚扰兼吃豆腐，可以赔上自己的命来求一个记得。他不能。不是不愿，只是不能。
文中有句话简简单单的话，却说尽了他的所有：自从七年前红叶烧红了碧空，那青年在他面前屈了膝盖，他便再也没有资格唤他一声“清源”。
是了，他不是不愿，不是不舍得，不是不敢，他只是，没有了资格。
七年前，红叶烧红了碧空，雄鹰折双翅，蛟龙困浅滩，夏清源永远失去了自己的梦想。而他，犯下了弥天大错，这个错，要用他的一生一世来偿还。永远的失去，既是夏清源对他的恨与惩罚，也是他自己对自己的罚。
文中有这样一句对白：“他嘴唇都有些发颤，道：‘十七，人和物有什么不同，你还不明白。’”初看这句话时，我以为这不过是小四对十七所谓“深情”的轻蔑和讥讽，嘲他并非真正懂得夏清源。及至终回，诸般事了，大幕垂落，再回头看这段，只觉得心头便跟小四一般，要从头灰到脚，一分一厘全部破碎，化成烟飞散了，才能稍微抵消心头那剖心般的痛。小四这番话，哪里是嘲讽？哪里是轻蔑？那是他对自己的最根本的否定和绝望啊！是，他是明白了人和物的不同，然而却是在大错已经铸成，倾尽九天之力，也再难挽回，再难补偿的时候。
于是，“他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他有的，只有那个他一定要登上的皇位。”这句话，出现在小四给夏清源喂药的时候，也是两人在本文里距离最接近的一次，却依然是，咫尺，天涯。
皇位，是了，还有皇位。
小四固然是要皇位的，但是真的到了可以牺牲夏清源来争夺的地步吗？若是这样，他为什么千里单骑，风霜疲惫地赶回京城，哪怕是白白送掉争夺皇位的先机？若是这样，他为什么能够一而再地拒绝严素素的联姻邀约，哪怕是错失最佳的夺位助力？
文中夏清源那句带着讥讽的话一再闪回：“四王爷要天下，臣便为王爷取天下。”而他呢？“他不能违逆他的话。他从来不能，也不曾愿意违逆他的话。”他为他夺取皇位，那么，他便为他坐这龙庭。只为，这既是夏清源的风险，确也是夏回鸾的惩罚。
所以，皇位，最初而言，许是他的渴望，最终，却终于成了对他的罚，永生永世，不死不休的罚。所以，他认下这罚，哪怕，再无丝毫夺得天下的乐趣，再无丝毫坐得龙庭的得意。天下六合，重宫累殿，不过都是他赎罪的牢笼，直至他终于猝死在龙庭的案头，这罚，这赎，才终于走到了尽头。
于是，我望着“这位帝王曾有好几日抱膝窝在太和殿的阴暗角落里，哭了笑，笑了哭，絮絮叨叨地，仿佛在和人说话。”，终于明白，其实，不过是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便不得不赔上两个人一生的爱和幸福乃至生命来惩罚——罚人，也是罚己。
有些错，真的，是犯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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