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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事 ...

  •   午时过半,明月同两个表哥一齐去了荣安院用午膳,又陪着玩了会叶子牌,回到知春院时已经未时了。

      明月在房里眯了会觉,屋里实在热得呆不住人,就去抱厦看账本。

      日头晒得人懒洋洋的,明月看了没一会,明祁就来了。

      明月只好收了账册,进屋换件见客的衣裳。

      “奴婢见大公子面上都是汗,估摸着是吃了就回了,半点没耽误。”秋雁低声道。

      明月没说话,心想,他本就是个坐不住的,同人家在外边玩上几个时辰,谁又知道呢。
      明月换了衣裳就去了抱厦。

      一个穿宝蓝色勾勒宝象花纹长袍的男子正坐在抱厦中,男人瞧着年纪不大,眉目英挺张扬,唇红面白,是个很俊的郎君。

      郎君转过来打量她,眼神明亮,很轻地哎了一声,“你是睡了一整日吗?等你好久,有吃的都不赶。”

      明月提着团扇坐到他对面,只道:“府上还差我一日三餐不成。”

      “两码子事。”明祁扬眉,看她一会,叫一旁的下人把案上的食盒打开,示意她尝尝,“味道也就那样吧,没什么稀奇的……只是那店家颇多规矩,只准堂食,我就去你往日里爱吃的青玉斋,随意买了些……”

      嘴上这么说,却带了五层食盒几近一桌席面,个个都是大姑娘的口味,几个丫鬟听了都凑在一齐偷笑。

      明月拿筷子夹了尝,还是熟悉的味道,又看他面色不好看,不如往日高兴,只好主动道:“老夫人和舅母们吃上了吗?”

      “你别操心了,我都安排好了的。”明祁看着她吃糕点,又想起她早间迟迟不露面,心里闷气又高兴,突然道:“过两天我弄艘大船,带你去游平江河。”

      明月笑着抿了一下唇,在心里叹了口气,轻声道:“再说吧,今日舅母差人来晚了,我就没赶上……你累不累?”

      明祁皱眉,语气却一下就轻快许多,只说不累,“原来是这样,我等了你一个时辰……刁奴,就是母亲太过宽厚,养得他们无法无天了。”

      明月只笑了笑,没有把白日里相看张思源的事说出来。这府上一人一张嘴,明祁总会知道的。
      不该在她这发火就是。

      明祁坐了一会,看她慢条斯理地吃糕点,心不在焉道:“我还是想带你去游平江河……”说罢又殷切地看着她,“好吃吗?”

      明月点点头,面上有些热出来的晕红,她跪坐在软垫上,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含笑望着他,“好甜呀,我喜欢吃甜的。”

      明祁情不自禁也给了个笑脸,眼神明亮,“喜欢就好…明日再给你带吧。”

      明月见他高兴,自己便也松了口气。她搁下筷子,拿着帕子倾身给他擦了额角的汗。

      明祁垂着眼睛任由她擦,很轻地咳了一声。

      明月见他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也擦不下去了,把帕子搁到一边,犹豫道:“我有事问你。”

      明祁偏着脑袋看她一眼,像是有些害羞,轻声道:“同我还客气吗?你自说就是。”

      明月扇了扇扇子,不动声色望他一眼,道:“你同谢娘子,是怎么回事?”

      明祁连忙坐直了身子,也小心地看她一眼,“没什么事……你别多想,母亲确实有这样的想法,但我没有……我都会解决的。”

      明月见他神色小心翼翼,想起他从前对自己多有照拂,有些话也问不出来了,只道:“我信你就是……”

      明祁坐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走了,他明年科考,却很不喜欢读书,每日应付大舅舅就很忙了。

      明祁才走,谢娘子院里的丫鬟就上门了。
      丫鬟穿着小袄,提一个小巧精致的食盒,笑道:“明娘子错过了今个的宴,我家娘子就叫人带了些吃食回来。”
      也是城里一家有名的酒楼。

      明月不想收,却无意为难一个传话的小丫鬟,收下便叫她去自去了。

      丫鬟走后,翡翠把这食盒提到了屋里去,“不搁这惹娘子闹心。”

      明月原本还有些腻歪,这会没忍住笑了一声,“你瞎说什么呢。”
      明月想了想,又道:“搁在这吧,咱一块吃,没得浪费粮食。”

      翡翠只好又提回来搁在抱厦里,“这谢娘子做事忒不讲究了,奴婢眼皮子浅,说不出个三四五,只觉得膈应。”
      翡翠这话说得委婉,她是府上家生子,看事情也比旁的敏锐一些,对这谢娘子十分反感。

      没一会就日头西斜,明月晒着余晖垂着头绣起了龙凤被,一针下去,半晌才拉回来。
      她心里有事情。

      明府上一辈的老太爷已经过世了,他膝下三子三女,嫡长子明正谦是瑞德一年的二榜进士,如今任苏州知府,嫡次子明正礼任提刑按察使司副使,庶子明正书任行太仆寺寺丞。不说门庭煊赫,也是一日好过一日。

      可明月及笄以后,谢氏再也没有提过她同明祁的婚约,待她也不同以往亲近。如今府上又来了个谢欢,出身京城名门,样貌美丽。

      明月又不是傻子,自然看出谢氏是什么意思。
      偏偏明月无父无母,没人替她操持,受了这样的委屈,仔细想来,竟也无人能出头。

      明月突然把方才明祁坐过的垫子丢到廊下,轻叹道:“真讨厌。”

      过了一会,翡翠来添茶水,还疑惑着软垫怎么掉出来了,绕到下边捡了,准备拆洗一遍。
      明月把针线包收起来,想了想,道:“去外祖母院里瞧瞧。”
      ·
      荣安堂才用完晚膳,老人家觉早,已经在洗漱了。

      明月扶着老夫人上了榻,叫丫鬟们出去,自己拿巾子给老夫人擦手,又捡了妆台上的香膏,在手心搓热了,沿着老夫人瘦弱的手臂轻揉,“天气是热了,您也不能贪凉,这手心都是凉的……现在这榻上也放不了汤婆子,晚上我同您一块睡吧,给您捂捂手。”

      老夫人靠在床案上,她身子弱不能见风,屋里便暗沉,窗户都封起来了,老夫人咳起来就是撕心裂肺的一阵,笑眯眯地看着明月仔细地揉她白日里酸痛的地方,“还是你按得舒服,你一走,我这房里就没个贴心的人儿。”

      明月垂头轻笑一声,“李嬷嬷尽心尽力这么些年,您可是要把她冤死了。”

      老夫人哼笑一声,她年纪大了,面上都是叫人动容的老态,“你不如就搬回来算了,那碧纱橱我都没拆,我看谁敢多言。”

      明月坐在她身侧,换了一条手臂揉,“我才不来呢,那小院里舒服得很,我自由自在的。”

      老夫人没说几句话就开始咳嗽,面色青白,明月扶着她躺下了。
      “你大舅母是不是把成安院给谢家丫头住了?”

      明月在心里夸老夫人料事如神,面上还要笑道:“谢姑娘苦夏,身子弱,人家远道而来,还是客人,自然紧着客人先来。”
      老夫人喜欢她这么说话,显得明月同明府亲近。
      老夫人,“当初叫她拨给你住,她不愿意,倒是对自个娘家人大方……”

      明月把老夫人把身上发酸的地方都揉了一遍,双手从酸到麻,好在她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地脱了外裳,洗漱好了,双手就缓过来了。

      待她回来的时候,老夫人疲惫得很,早就睡过去了。
      明月慢慢蹲在榻边,看着她的睡颜,摸摸她的白发,贴贴她的脉搏,心里发柔又无奈,原本想要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老夫人这样大的年纪,平日里待她极好,只是老夫人早年就同谢氏有隔阂,若是要她为了自己的婚事强出头,自己日后是好了,老夫人还要同谢氏相处一辈子呢。

      明月轻手轻脚靠在榻边,握着老夫人的手,心想,同明祁的婚事已经不可能一帆风顺了,自己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保全自己才好。
      ·
      第二日一早,明月睁开眼睛,一旁的老夫人还在睡,明月摸摸她的手脚,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起了身。

      她习惯早起,这会心情也好了许多。自小到大遇到了难事多了去了,比起自哀自怨,明月更喜欢想办法一点一点地把问题解决。

      明月嘱咐下人早膳做清淡些,不要上凉食。院里的婆子说今日会有好日头,明月就着人把荣安堂里易受潮的物件都搬出来晒。
      老夫人到巳时才起,明月伺候她洗漱了,祖孙二人坐在厅里用早膳。

      老夫人白日里脸色就好了许多,但是还是坐不起身,要撑腰垫,“我昨日怎么没见你喝药啊,可不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明月月例有些不准,有时两三月才至一次,老夫人请人看了,配了方子日日都要吃的。

      明月面上一红,握着筷子道:“这边上还有人呢,您说这个干什么,我中午回去就喝。”

      知道明月面皮薄,老夫人笑笑不提了,又喜欢她这幅小女儿情态,反说起了别的,“祁哥儿昨日还送了东西来,说是什么时兴糕点,瞧着倒是比以前懂事了许多……真真是变了,他老子把他捆在房梁上打的模样,仿佛就在昨日。”

      明月吃了一块藕片,“长大了嘛。”

      老夫人哼笑一声,“哪里是长大了,你舅舅是管不住他,现在府上来了个能管住的,他自然收敛。”

      明月停了筷子,“您说得不会是谢表哥吧。”

      老夫人意有所指道:“你大舅母精明的很,自然不会做亏本买卖。”

      这数月来,明祁确实收心许多,少有出去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了,也无人上门告状了。
      明月还有些不相信,“他瞧着不像……”

      老夫人只道,“你太小了,懂什么,以前人说女子面甜心苦,且片面着呢……”

      过了一会,两人用完早膳,明月把老夫人安置在抱厦,自己随意翻了个花样绣。

      老夫人穿得厚实,半眯着眼睛靠在躺椅上,突然道:“谢氏怕是想和谢家做亲。”

      明月心里一惊,还以为昨日的事情被她知道了。

      “但女子的婚事最是要慎重,踮起脚来够一够,能够到就算是好的,跳起来都够不到的,嫁进去了,齐大非偶,腰都直不起来。”老夫人语气莫名变冷。

      明月反应过来,这是在说明娇和谢琅玉。
      明月安静地听着,忽然有些物伤其类,她无父无母,无法给明祁任何助力,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齐大非偶呢。
      这样想来,家世平平的张秀才兴许才是那个最适合她的。

      明月,“二妹妹不是定亲了吗。”

      老夫人闭上眼睛,语气似讽非讽,“你且看着吧,你大舅母可是个有野心的人,带累我的乖孙女了。”

      婆媳之间的矛盾,明月选择了转移话题,
      “我下半月夜里找个日子,去安山给娘烧点东西去。”

      老夫人点头应了,沉默一会,“九月重阳去吧,等我过完寿。”

      八月十七是老夫人五十七岁大寿,虽不是整寿,但老人年纪确实大了,明大爷也重视,虽并未铺张,但也请了亲近的亲朋过府办宴。
      八月也是明月的母亲明佳去世的月份。
      明月绣着样子,点头应了。
      ·
      明月午时回了自己的小院,坐在房里看账本,看得满脸的汗,怎么也看不下去。
      又换到长廊上,翡翠给她打扇子,明月呼吸一轻一重,面色酡红,翻来覆去,到底没看进去。

      翡翠少见她这样,还以为她病了,心里不由着急上火。

      “别扇了……我不热。”明月躺在草垫上,“我就是觉得难受,想我娘了。”
      明月出生没几个月,母亲明佳就去了。

      明月侧过身子背对翡翠,拿胳膊盖住了眼睛。

      翡翠瞧着心酸,把帘子打下来,只安静地陪着她。

      想娘也不能想太久,因为明娇同明淑就上门来了。

      明月收拾好情绪招呼两个妹妹,两人没坐一会,明淑就打着哈欠要午睡。

      明娇生得一张丹凤眼,走路都仰着脑袋,是谢氏膝下唯一一个女儿。她穿水蓝色彩绣藤纹蜀锦大袖衣,下身一件绣花石榴裙,胸前带一莲花长命锁,叫仆子簇拥着,像个会走路的多宝格。

      明淑圆脸圆眼,面圆心也宽,随意穿一绿色小袄,已经软塌塌地坐不住了。

      屋里那么热,哪里呆得住人,明月叫明淑靠在自己身边的软垫上,时不时给她打扇,“懒虫将就睡吧。”

      明娇就拉着明月扯闲话,没一会,明祁就也来了。

      兄妹几人挤在抱厦里,明娇吃味,“怎么没见你发勤快来我院里。”

      明祁不搭理她,掀了袍子跟着往抱厦里坐。
      见明娇吃瘪,明月忍住没笑出来,叫人端些果子来。

      明祁又叫下人送了一个食盒,摆出来叫明月用。

      明娇这下真是酸了,打着扇子别别扭扭道:“长姐可真是有福气,青玉斋离咱们府大半个时辰呢,昨日去了一趟我腰都颠断了……日后不知谁能这样勤快地买果子,叫你日日吃。”

      明祁瞟她一眼,“你当我死了?”

      明娇瞪他:“你这人说话真是晦气,讨厌!”

      两人眼看就要吵起来,明月摇着团扇,赶紧当和事佬,“吃吧吃吧,表哥就是知道你在这,不然肯定要往你院里送的。”

      明月又吩咐道:“去把吴娘子,谢娘子都请来吧,就说大表哥带了糕点回来。”

      明月又分了几个小食盒,往长辈院里送了。

      几人没说一会话,一个穿黛绿色小袄的丫鬟上了门,身后跟四个小丫鬟,明月一眼就认出打头的是谢琅玉院里的紫竹。
      紫竹笑着进了抱厦,先给几个主子请安,又把一个食盒搁在了小案上。
      “主子今日早晨出门会友,听人说苏州的小主子们爱吃这个酒楼……是叫桃花源吧,就带了些小点心回来,哥儿姐儿们吃着玩。”

      明娇惊喜道:“是桃花源的点心,我昨个就没吃够呢!”

      小丫鬟把食盒打开,都是精致样式。

      紫竹笑道:“说是招牌点心,一月做一桌,都是软口的。”

      明祁看了,拿一旁的花绳抽了明娇蠢蠢欲动的手,又把紫竹上下一打量,“还真巧……替我谢谢表哥了。”

      紫竹没有久留,笑眯眯地就走了。

      丫鬟们把抱厦的帘子打起来,兄妹几人等着两个小娘子,吃着点心,一边说些有的没的消磨时光。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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