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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钓鱼 ...

  •   吴娘子吴玉莹是二舅母的侄女,父亲去年去世,家里无甚可靠的长辈了,年初同母亲来府上探亲,一住就没走过。
      她家中有铺子良田,手头也很宽裕,穿八成新的绿色弹墨春锦小袄,脸圆鼻翘,看着还算清秀。

      吴玉莹来得早,自己带了一筐橘子,说话有些腼腆,“我看长姐喜欢吃橘子,家中庄子里送了框新摘的,我就一块带来了。”

      吴玉莹骤失父亲,难免觉得如浮萍般漂浮无依,母亲带着她投奔明府,明月待她亲和,她就格外亲近一些。

      明娇又吃味,“我吃不得了?”

      吴玉莹连忙拣了一个塞在她手里,“吃得,吃得,知道姐姐也在,这才拣了一大筐。”

      两人也谈得来,几句话就又凑到一起。

      谢欢是最后来的,仆从拥着进了知春院,院里都站不开了。

      谢欢穿水红色的刻丝描花云锦大袖衣,浅色绣花百褶裙,她生得艳丽明媚,倒也压得住一身衣裳,就是眉眼流转,瞧着比这院里的女孩都成熟许多。

      明娇凑到明月耳边小声道:“不知道的,以为她进宫见娘娘呢。”

      明月上下瞅了她一眼,也附到她耳边小声道:“可我还是觉得娇娘漂亮一些。”
      明娇小脸一红,也不说酸话了,“谁还有长姐漂亮?”

      明娇自小娇养,自觉压其他姐妹一头,谁承想能来一个比她还金贵讲究的谢欢,这几日衣裳都沉了几斤,就怕被她比下去。

      谢欢带了一匣子宫花,丫鬟铺了素绸软垫,姿态优雅地坐下了,微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听说月娘子才及笄,拿着玩吧。”

      宫花有两对,各有一对绿宝石。明娇这会到不说酸话了,勾着手帕不叫自己的眼神落到宫花上去。

      明月看着好笑,不顾明娇怨念的目光,叫翡翠把匣子收起来了。

      抱厦里坐得满满当当,没一会就吵得跟平和街似的,明娇拿了两个小案并在一起,几人一块打叶子牌。

      明月立刻要躲清静,把明淑连拖带抱坐到了边上,“我看你们玩吧。”

      几人都知道她从不打牌,也不强求。叫丫鬟又端了许多瓜子果子来,吃吃喝喝没个消停。

      明祁也不爱玩这玩意,叫人拿了明月的字来看。

      “其实写得挺好了,就是没什么力气。”明祁中肯道。

      明月凑着看了一眼,“我换个字帖练吧。”

      明祁,“我房里有几个颜先生的字帖,我临了许多遍,很适合你。”
      明祁说着就叫人去取了。

      谢欢打牌还抽空来看一眼,对明祁道:“月娘子的字一般,十几年只写成这样,表哥的字帖怕是救不了,天赋有限,得请个好师父手把手教。”
      她自小名师教养,写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也有批评别人的底气。

      明月每日不是看账本就是拨算盘,少有练字,写得只能算是中规中矩,闻言不由面上一红。

      明祁瞥明月一眼,见她脸颊红扑扑,眼睛润润的,不由好笑,“我又不要你做先生,写不好也不打紧。”

      明月抿唇笑,打紧也没法子,她确实挤不出时间练字。

      过了一会,明淑醒了,明祁赶她,“你真是会挑地方睡。”

      明淑哼了一声,靠在明月肩上,“我就挨着长姐睡。”

      明祁抿唇,不知想到了什么,倒不说话了。

      明淑同明月讲了会悄悄话,就眼巴巴候着牌局了。
      明淑肖母,二夫人就十分爱打马吊。

      谢欢打了一转,把位子让给了明淑,自己坐到明月身边。不同于明淑几近靠在她身上,谢欢同明月中间隔得还能再坐一人。

      谢欢看着明祁道:“你今日好些了吧。”
      明祁像是不想多说,只道:“已经没事了。”

      明月摇摇团扇,询问似地看着明祁,明祁回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并不解释。
      明月很轻地皱了一下眉,不知这两人打得什么哑谜。

      明祁院里的下人很快回来了,带了一叠字帖和一个小匣子。
      明祁看着那个匣子,轻咳一声,“不是什么要紧玩意。”

      明月闻言就没打开看,叫翡翠收到屋里去了,“字帖搁到书桌上。”

      这牌一直打到快卯时,抱厦的帘子都打下来遮阳了,瓜子都添了几盘。
      明娇输了几两银子,心情不虞,不肯散场。

      谢欢不想玩了,道:“你输了几两,我补给你就是。”

      明娇瞪她一眼,忽然盯着她的脑袋,指着一只青玉小钗,皱眉道:“你这是哪来的?”
      谢氏有一套青玉头面,水头极好,色泽盈盈,价值连城,是她嫁妆里最值钱的几套头面之一。
      明娇私下求了谢氏好几次,谢氏都不松口给她。

      谢欢却看了明月一眼,忽然笑道:“姨妈给的。”

      明娇撇嘴,“一套头面,差一只钗就毁了,你可真敢接。”

      一套头面自然不能差一只小钗,日后谢欢同明祁更进一步了,谢氏自然有的是机会把剩下的头面也给谢欢。
      明月扫了明祁一眼,他笑笑不说话,脸色平静,显然也是知道的。

      明月垂着头剥橘子,越发觉得这事得尽快解决。
      明祁自己要攀高枝,不能拿话糊弄她,硬拖着她呀。

      明娇不愿意散场,“我们去园子里看鱼吧,我方才来的时候,看见几个婆子往池子里头到鱼呢,咱们瞧瞧热闹去。”

      明祁被谢氏的嬷嬷叫走了,于是几人收拣一番,就剩几个小娘子去了湖边。

      园子里自入了夏,白日里是少有主子来的。
      丫鬟们拿了香料要去驱虫,谁知湖边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下人拉了长长的帷幕,摆了小桌,推着几个冰车,一个穿玄衣长袍的男子在湖边钓鱼。
      男人像是有些怕热,绣着金线的衣摆推在手臂上,露出白皙浮着青筋的小臂,见几个女郎来了,不着痕迹地拨下来了。

      明娇非常惊喜,“真是巧了。”

      几个女孩上前见礼,谢琅玉手里握着鱼竿,叫人端了几个矮凳来,“这么热的天,你们还往外跑。”

      明月乖乖跟着坐到软登上,后头就有个小丫鬟上来打扇了。只听明娇高兴道:“我看见有人往池子里倒鱼,以为有什么新鲜事呢,这才来的。表哥倒是清闲。”

      谢琅玉笑笑没说话,几个小娘子挨挨挤挤地坐着,竟然不觉着热,湖边倒也安静了一会。

      明月坐在最边上,见谢欢与谢琅玉十分生疏,还不如同明娇来的亲近,心下奇怪。
      到底不关自己的事,明月没有多想。

      明娇,“表哥,我们也能钓鱼吗?”

      谢琅玉于是叫人拿了几根鱼竿,一个小篓子装鱼饵。

      知道几个主子都是图新鲜,下人们找来的鱼饵都是用模子刻出来的,形状看着很小的梅花,还有股香味,想来是形势大于用途。
      几个小娘子都自己上手,串上许多个,慢慢一篓子鱼饵就用完了。

      明娇手笨,怎么也串不好,谢琅玉把鱼竿搁了,给她串好了。

      紫竹给明月顺了一根鱼竿,明月心不在焉,摆手拒绝了。

      几个小娘子鱼饵下了湖,起先还屏气凝神,慢慢就开始叽叽喳喳,碍于谢琅玉在一旁,都不好意思大声。明月抱着膝盖坐在矮凳上,笑着看她们吵吵闹闹的。

      谢琅玉问她,“你怎么不钓?”

      明月怕一旁的明娇听见了,特意压着声音,双手拿团扇盖着脸,有些腼腆道:“我没钓过,不会钓的。”

      谢琅玉看她一眼,像是笑了一下,接着把手里的鱼竿递给了她。

      湖边钓了小半个时辰,谢琅玉早走了,留了几个会凫水的仆子照看。

      几人像模像样地摆架势,最后竟只有明月一人钓上来了。

      谢欢很是要强,吩咐仆子道:“把我的鱼饵也换成那种的。”

      明月用的是谢琅玉的鱼竿,竿上串的是正经鱼饵。

      明娇已经失去了耐心,发现鱼饵不一样就彻底放弃了,“表哥偏心,早知道也给我串这样的了。”

      钓上来的这鱼鱼鳞银白,约手臂长,在木桶中摇头摆尾。
      明月没忍住两只手把它捏了起来,这鱼就懒洋洋地在她手里甩尾巴,明月被甩的满脸水,闭着眼睛笑得脸颊红扑扑。

      明月把鱼捧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真好,明日都来我院子里喝鱼汤。”

      紫竹好笑地拿了帕子来,“姑娘可真厉害,方才主子坐了个把时辰,桶里那叫一个空空如也。”

      谢欢瞥了一眼,忽然道:“形若圆盘,这是鳊鱼,虽可以食用,长这么大也不容易,月娘子并不缺衣少食,还是放回去吧,那才是它该呆的位处。”

      明月袖口湿了一片,还是把鱼放回了木桶里,望着谢欢微笑道:“那就不吃,我养着它,我的东西,呆在我身旁,我不缺衣少食,自然也不缺它一口吃食。”

      两人对视一眼,一齐移开了目光。

      夜里在园子里用膳,明娇叫人在树上挂了一圈灯笼,旁的灯都熄灭了,摆了个八仙桌,特意叫了一桌全鱼宴。
      园子里黑乎乎的,主子们这样胡闹,丫鬟们都不敢站远。

      明娇捏着筷子意有所指道:“真好吃,我可真是个俗人。”

      明月没忍住笑了笑,又给她盛了碗鱼汤。

      到了酉时末,大舅舅放班回来,路过院子就只见几个阴惨惨的大红灯笼,吓得连吼带叫,原地蹦跳,险些斯文扫地。

      女孩们一阵哄笑,明大爷眉毛一竖,把小娘子们赶回了各自的院子。

      ·
      明月夜里洗漱完了,穿一件轻薄小袄,坐在书桌前看账本。

      “姑娘每日逮着瞧,还能瞧出花来不成?”秋雁纳闷道。

      明月抿唇一笑,“这虽不是我的铺子,难保我以后有自己的铺子,现在有旁人的铺子练手,我自然是要抓紧的。”
      其实是谢氏现在还有耐心教她管家,明月自然处处谨慎,唯恐有不对的地方叫谢氏不悦。

      明月把账册收起来,这才看见下头的字帖,心里有些心虚。
      白日里说了会好好练,早忘记了。

      “表哥白日给的那个匣子呢?”明月把字帖摊开,想着好歹练两张。

      翡翠就翻开多宝格下的箱笼,“搁在这了,现下拿来瞧瞧?”

      明月自然应了,一个匣子到了手里竟然还挺压手。

      明月循着搭扣拨开,里头是一件翡翠头面,水头极好,颜色明艳熠熠。

      一旁的翡翠倒吸一口凉气,把手里的衣裳搭在柏木衣架上,走近一瞧,愣道:“这得多少银子啊……”

      明月心跳都快了两拍,怪不得白日里见她知道谢氏送谢欢钗环,明祁半点异样也没有。
      感情是自个买了一套,偷偷塞给她,觉着自个一碗水端平了!心里指不定还乐呢,看我对你多好啊!

      明月咬牙,又气又好笑。

      这下好了,旁的事都可以放一放了,这头面没有大几千两银子下不来,明祁一月月钱十两,早先还有谢氏贴补他,后来明祁惹祸不断,叫大舅舅发现了都给断绝了,连名下的铺子账目都不往他手里交,他又一向大手大脚,手里至多百两余银。
      如今百姓,二两银子就能温饱一年。这样大一笔银子,明祁是哪来的!

      明月越想越头疼,叫两个丫鬟不要外泄。

      秋雁,“就该煞煞那谢娘子的威风。”府里的风向有时丫鬟比主子还灵敏,秋雁也知道,这谢姑娘上门怕是不只为了探亲呢。

      明月抿唇瞪她一眼,秋雁悻悻着不再开口。

      翡翠倒是一扫白日里的不快,觉着大公子还是把她们姑娘搁在心里呢。

      明月把头面收拾好了,樟木箱子还难得上了锁。

      院里的门要关了,翡翠去灭灯笼,明月把蜡烛拨亮一些,就见翡翠提个木桶进来,“这鱼置在哪呢?”

      明月这才想起来,白日里还同谢欢有这么一出。

      “还是送回池子里吧……”明月轻咳一声,小声道:“夜里晚了容易摔跤,你明日早些去……别叫人瞧见了……”
      “现下去换换水,别委屈它了。”

      翡翠忍着笑点点头,“奴婢晓得的。”

      明月说完自己都乐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一下跟小孩似的……有什么好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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