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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兄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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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恩公历631年，莱斯特九岁，格蕾沙七岁。
“你不吃吗？今天是难得的土豆炖羊肉哦？”
“不，我还不饿，哥哥你先吃吧。”
“别嘴硬了，这可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食物，好好吃一顿吧。”
“……谢谢，哥哥。”
凯恩公历633年，莱斯特十一岁，格蕾沙九岁。
“嘶——，这伙人下手真狠，如果不是我跑得快，眼睛都会被戳中吧。”
“你又去和他们抢肉了，莱斯特？说过的吧，我们吃土豆就够了，不要再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
“……只吃土豆的话也不够啊，救济粮不管是什么都会这样的。不用担心，格蕾沙，我和爸爸学过几招，对付那些人还是足够的！”
“可是被打死的都是会打架的人啊，不能大意啊，不然就会和爸爸一样的。”
“别多话了！好好吃东西吧，格蕾沙。我不会像爸爸一样丢下你的，多吃点。”
“……嗯。”
凯恩公历635年，莱斯特十三岁，格蕾沙十一岁。
“……又这么晚回来啊，莱斯特。”
“这次做了一笔大的，这一个月我们家还有雷克他们都不用挨饿了，很厉害吧？”
“但是目标越大越危险不是吗？莱斯特，我们只是普通人，为什么要去管其他人呢？只拿我们自己需要的部分不好吗，那样更安全些。”
“……我想做一个和爸爸不一样的人。我总是在想，如果他做一个好人，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快死去？妈妈也不会抛弃他，抛弃我们。圣光给予了我这份力量，我要用它来保护更多和我们一样的人。”
“那不是圣光给你的，莱斯特，那是爸爸教给……”
“闭嘴，格蕾沙！我是哥哥，你只需要在我身后支持我，不需要你指手画脚的！我会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你就乖乖看着吧。”
“我只是……不希望你受伤，莱斯特。”
“我会很小心的，别担心了，格蕾沙。”
“……好吧。”
凯恩公历637年，莱斯特十五岁，格蕾沙十三岁。
“嘿，你不是很厉害吗？再挥挥你那厉害的拳头呀？”
说话的大人踩在莱斯特的背上，鼻青脸肿的少年的左手被折断了，软绵绵的扭曲在地上，他什么也看不清，眼前的不知道是血还是雨。
“抢走了我们那么多货，你不可能一个人吃完的吧？快说，你把它们藏在哪里了？”
“……”
肚子上又挨了毫不留情的一下，男孩咳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被提着头发拎起来，青肿的脸上满是在地上剐蹭的伤痕。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食物，圣光教分发的，给穷人的救济粮。”
围着他的人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嘲讽，好像他说了什么可笑的话。
“是的，那是圣光教发给‘人’的食物，但是你们不是人啊，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的老鼠，怎么能吃人的东西呢，快点乖乖把东西交出来。”
“老鼠就要有老鼠的样子，捡一点主人们指缝里漏出来的零碎就很幸运了，把粮仓都搬走就太过了。”
“……这小子嘴太硬了，再打下去的话会死的吧？”
“听说他还有个妹妹，把她带过来吧，小女孩更值钱。”
“……它们在桥洞里”，怎么打骂也闭嘴不言的男孩说话了，“还有一些已经分给了其他人，他们都很需要这些食物，剩下的在勒恩桥下。”
“你倒是很大方啊，”男人用牛皮靴踢了踢男孩的脸，毫不留情地踩在他的断手上，“怎么，老鼠也想要做英雄吗？”
他脸上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神情，像是感慨，又像是嘲笑，十分复杂。
“知道为什么一向跑得很快的你会被我们抓住吗？”
男人和同伴们对视一眼，带着恶意地笑了。从身体到心灵，他们都要把这个数次和他们做对的小贼踩在脚底下，把他变成一滩烂泥。
……谁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他俯下身去，看着莱斯特伤痕累累的脸，轻轻地说：“因为你分享食物的那些人里，有人向我们告密了啊。”
“老鼠是不会崇拜英雄的，它们只会记恨你得到的更多。”
“只需要许诺给他们不会实现的诺言就可以得到想要的情报。”
“老鼠的情谊，还真是便宜。”
月亮映在地上的泥坑里，依旧闪闪发亮。
少年眼睛里的光芒渐渐熄灭了，男人简直是享受般地看着他，他把话语当作利刃，含在舌尖，像毒蛇一样地吐了出来。
“你所同情、帮助的那些老鼠，背叛了你呢。”
“对了，你的妹妹格蕾沙，她很漂亮，不是吗？”
“她对我们说，她的价格，应该足够弥补你造成的损失了。”
“真是可爱的妹妹啊。”
那一天，少年的悲鸣和哭喊传得很远，却也只是贫民区常见的风景而已。
莱斯特低下了他曾经骄傲的头颅，把所有的自尊都踩进泥里，求饶和赌咒，跪求和发誓，丑态百出，可是在那些人眼中值不了一个铜币。
他们只是想看自认为英雄的老鼠是怎么崩溃的。这对于乏味的生活来说是一出好戏。弱小的人总是会欺负比他更弱小的对象。
那一天，奇迹没有发生，圣光也没有庇护它曾经的信徒。
那一天，莱斯特终于意识到，他并不是时代的主角。
……只是这代价过于沉重。
两个月之后，他终于在红房子里找到了他的格蕾沙，她现在改名叫艾比。
看到他，她很平静，没有怨恨也没有责怪。她甚至还温柔地看着他：“伤好了吗？”
莱斯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低着头，从痛苦和愧疚里嗯了一声，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已经把雷克他们都解决掉了，”他艰难地开口，“只需要再等等，格蕾沙，我会想办法赚够救你出来的钱。”
她却摇摇头，平静地说：“没有人能活着从红房子里离开，我也一样。莱斯特，”她烟灰色的眼睛看着他，神色温柔又坚定，“从小都是哥哥在保护我，可是每次看着你带着伤回来，我都很害怕你会死在我前面，留下我一个人。”
“我只有一个愿望，”她深吸一口气，“我希望哥哥能像你希望的那样，正直平凡的活下去，做一个普通的工人，留下完整的尸-体。”
“这样，莱斯特一定会比我活得更久，那样的话，我就不会一个人了。”
“要把我埋在有花的地方啊，最好有一棵树，那一定会很棒。”
“可以答应我吗，哥哥？”
他怎么能拒绝呢，他从来没有听过她的话，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能满足她的机会。
“……我保证，格蕾沙。”
怀抱着希望的男孩溺死在了他的理想里。
留下来的只有名为“莱斯特”的怪物，像一只角落里的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