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5、第 5 章

　　之五
　　僧侣除了要遵循法律之外，需要遵守的戒条并不算多，结婚的神官也不避讳房中之事。守斋期间犯了戒也就是面壁思过。现在对触犯法律的作家，处罚严苛许多，直接死罪或流放，轻罪也是流放千年之久，而且在流放期间重新写作者，立即加判死罪。

　　正好，迪亚的提议给了巴风米特七十五世一个定心丸，他就满面喜色地说道：“那就太感谢你了，这样一来，自刃的事情也会减少许多，两位亲王也不方便说什么。这样的话，这几日宫内的安全，也就拜托给你们了。刚好玛伊雅弥也要带着女儿茉莉回宫述职，安全保护可万万大意不得啊。”

　　玛伊雅弥和巴风米特七十五世也不是没一腿。但迪亚听出来巴风米特更担心两位亲王对他发难，就一口应承道：“请陛下放心！今晚我便增添暗中保护陛下的人手！”
　　放下电话之后，迪亚就着手安排巴风米特交代的事情：在宫内加派一些人手，今日在宫内安排巡查的宪兵头领尼加尔是个不错的人，为人冷静谨慎，办事滴水不漏，但若有紧急的事情发生，他一个人也是应付不了，略微一思索，就又派了一个名叫亚拉斯特的年轻头领过去，嘱咐他速速就位。

　　办完之后，迪亚又向巴风米特七十五世打了回执电话。

　　做完这一切，她就看见嘉烈在庭院里，身上还是披着柔软的银灰的披风，披风之下是海蓝色的丝绒长袍，想必是睡不着，因而起来散心。她就同样飞下庭院。

　　此时正是紫晶树的繁花时节，半透明的，紫色的花朵，像一个个水晶铃铛，玲珑细腻地悬挂于曲曲折折仿佛水蛇入水的枝头。迅疾冰冷的风掠过之时，它们巍然不动，虽然没有月亮，但花朵本身发着光，照亮了一片椭圆形的地面。一时之间空气似乎变得也晶莹易碎了。

　　少年并没有看她，一门心思地出神。
　　她觉得他已经不能称之为少年了，还朝述职之后，他的身高长得很快，短短几个月就是成年的形体，但他却未能充满成年人的风姿，非常美丽又异常枯涩，像毫无水分的石像。

　　这也不一定是坏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有了主动的性经历之后，言谈举止会给人一种难以说出来的恶心，除非气质与外貌都不错，否则是摆脱不了这种因为不洁感而让人恶心的范畴，性经历的不洁感，是和童子的纯粹背道而驰的。

　　年轻儿女的叛逆期，恐怕也是处于这种恶心不洁感长期的，默不作声的浸泡之中的缘故吧。但若能够克服沾染不洁给人带来的恶心，就很快会变得风姿出众且优雅起来，甚至超过做童子的时期——因为这是一段艰难的，摆脱控制与被控制，权力感与被统治感，侮辱与被侮辱，骄傲与自卑的英雄之旅。

　　“我在想几天之后的剑术比赛。”
　　嘉烈自言自语地说着，向前伸出手，有两朵花寂静无声地落在他的掌心，他久久地凝视着坠落下来的花，一直凝视到它们被风吹走。

　　“真的难办呀。”迪亚说道：“若是对上阿斯季卢尔还好，对上茉莉就有些棘手了。”
　　“奈亚拉托提普要是参赛，也是一个强敌。”嘉烈说：“然后是贝希摩斯，这两人的剑术不相上下，然而更可怕的……”
　　“是担心你和塞穆尔的对决吧？”迪亚说。
　　到底嘉烈和塞穆尔交情匪浅，这几日塞穆尔身体状态也不太好，嘉烈很担心他能否以正常状态参与比赛，若塞穆尔不能参赛，嘉烈对上谁都问心有愧。

　　“我倒是不很担心……”嘉烈踌躇半晌，并没有将他最近在思考的问题说了出来，过了不久，才旁敲侧击地说：
　　“有一个自爆的作家，名叫欧森，和九皇子墨特也有关联，他是墨特殿下的笔友。”
　　迪亚也已经知道，但她并没有说出来，而是选择将此事掩盖下去：若这件事被揭开，凭借墨特的不受宠程度，墨特要倒霉。
　　告密者是艾西哈特夫妇，艾西哈特夫人见欧森所写的内容里有一点涉及政务议论，就去报告了宪兵队，幸亏欧森足够聪明也足够刚烈，没有出卖笔友，不然墨特也牵扯不清。

　　迪亚和嘉烈都憎恨告密者，迪亚是因为告密者意志不坚定，无法重用。嘉烈是因为告密者会妨碍己方进行的事情，但若有人跑来告密敌方，他是并不排斥的，只是私下认为告密者为了获得各种各样的利益而上下奔走，是一种不知廉耻的钻营。越担心坐不稳的统治者，越喜欢他人告密。传说武则天的臣子们，每到早晨就将彼此的攻击化为一封一封的书信，投到一只金子做的盒子之中。

　　可是，这是人类的事情。

　　直到现在塞穆尔还想要写一封信给银龙王子森卡米，森卡米和他的姐姐莱嘉一样，在金龙公主贝洛希尔身边供职。森卡米担任的是军医的工作。虽然莱嘉姐弟也是王子，公主的身份，但因为年纪尚轻，龙族的王子公主又不少，没有继承本族王位的紧迫感，何况在龙族之中，除了龙王之外，还有王太后，长老们在管事，因此莱嘉姐弟就也放心地来到奈洛担任魔族的职位。

　　塞穆尔想写一封信给森卡米，告诉他自己的症状：他被这不明原因的症状纠缠了一个多星期了，反反复复地低烧和高烧，感觉像被无数的绳子束缚住了身心，连手臂都无法正常舒展，想要写点什么就有一种绝望从头部笼罩而下，写不了半个字。

　　当他展开信纸的时候，他的脑中一片空白，首先涌现出来的不是连接好的句子，而是被破坏的句子，句子里面的有些词语无法被写到纸上，也无法在构思中出现，让人联想到性的词语消失了，联想到政务的词语消失了，武器的名词消失了，植物的名词消失了，一些动词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