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身之刃》利夏尔

4、第 4 章

　　之四
　　道罗斯原本是黑暗神殿的僧侣，出身也是高贵，因为年轻时候爱上巴风米特七十五世的一位并不受宠爱的公主而还俗。虽然说最后经过家中的媒妁之言顺利与公主结婚，但对经院学说的割爱也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有时候他也颇为后悔当初对公主动了心，这份后悔化为了他的身体有害论渗入了他的作品之中。公主郁郁而终，转生到精灵族之后，就不和前世的丈夫往来了。
　　于是做了多年鳏夫的道罗斯，却遇到了阿斯季卢尔。

　　此时阿斯季卢尔谈起了刚才的事。
　　“刚才有一对兄弟因为宪兵队的抓捕而死了，心情有够差的。”阿斯季卢尔说。
　　道罗斯将白面包掰成大小相等的几块，浸入汤里，之后才说：“他们触犯了法律。阿斯季卢尔中将，法律本身是没有罪的，有罪的是违法的人，若这件事以感性看待，您自然会心情不好，可若是理性看待这件事呢？他们是罪犯，做了不被法律允许的事情，并且是因为对抗法律而死，您还能同情他们吗？法律的意义在于惩罚恶人，被法律惩罚的人哪里会无辜呢？”

　　阿斯季卢尔停顿半晌道：“法律不会有错误了？”
　　“法律不会有错误的。”
　　“法律是人编写的，是不是？”
　　“是的。”
　　“人会犯错误吗？”
　　“会的。”
　　“那你怎能保证编写法律，执行法律的人不犯一点错误？远的不必说，近代的上皇洛伊达米亚席下，也曾经为在法律中出现的十二个错误而下令修改律条。这并不是很古老的例子，还可以说法律不会有错误吗？”

　　阿斯季卢尔如此说着，可道罗斯并没有为此感到气愤。因为阿斯季卢尔并没有愤怒或悲伤，就像是在谈论一件和谁都没有关系的事一般地谈论这个话题。在争辩的情况下，如果一个人心里有气的话，辩论很容易变成冲突。

　　道罗斯也决定用一个例子来挽回面子，就说到：“刚好十年前也发生过这样一个案子，被告是来自肯塔克的兽人战士，因为观看过多的被禁止描写的书籍，而侵犯了邻居家的女儿，含有不正当描写的作品是犯罪的原因，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真那么说的话。”阿斯季卢尔说：“每年你们法务部处理的斗殴事件有多少？”
　　“平均每天在奈洛一地就有三百起。”

　　“手也是犯罪的原因，那为什么不立法砍掉人们的双手呢？”阿斯季卢尔反问道。

　　阿斯季卢尔越针对道罗斯，道罗斯对阿斯季卢尔就越是迷恋，因为阿斯季卢尔的思考是纯粹的，没有人形的身体的需求来打扰思想。趁着道罗斯正在组织反驳的语言，阿斯季卢尔又说：“看了小说就去犯罪的人，多半是后天所受到的教育不足，没有辨别善恶的能力，先天控制自己的能力也不足。这种人能因为看小说而犯罪，那么街上的招贴画同样能够让他犯罪，不然很多人都和他一起看小说，为什么那些人就没有犯罪？归根结底，犯罪是个人意志驱使的行为，外因只是起到了很小的作用。”

　　道罗斯听了，思考一下道：“防微杜渐也是法律的职责，即便是‘起了很小作用’的外因，也必须被抹除。”

　　“因为无法做到普及法律和性知识，也不想耗费魔力去追踪有犯罪倾向的人，所以封禁所有含有性描写内容的小说。对吗？”
　　“是的，这是最简单的方法。”
　　“听起来像是偷懒啊。”
　　“听起来像是偷懒吗？”
　　道罗斯竟然破天荒地笑了。阿斯季卢尔又道：“法律对错，小说和诗歌文章，这些都是幽玄深沉的东西，如果从我们的民族性格来判断……我可以说你们需要处理的东西会更多，能够打架的人，还能不会自刃吗？这次的事，可不是一个好预兆。”

　　“我也纳闷。”道罗斯说：“我们的宪兵，抓其他的罪犯，都甘愿伏法，为什么抓小说家就这么不顺呢？”
　　阿斯季卢尔就又为他买了一份面包和红菜汤，说：
　　“忙起来没有体力就完了，我不吃了，这些你都吃光。”
　　道罗斯受宠若惊地眨着眼。

　　晚上迪亚刚从浴室里出来，可视电话聒噪地响了一阵，她拿起电话输入魔力之后，屏幕上出现了巴风米特七十五世的眼睛。迪亚顿时转身从浴衣换成了正装。

　　“我本来应该晚一些给你打电话的。但想到你的两个孩子在那时候应该睡下了，所以现在给你打电话。”巴风米特七十五世说。

　　“属下在此谨替嘉烈阿里斯帖尔上尉和塞穆尔沃尔上尉感谢陛下的问候。”迪亚说。
　　巴风米特七十五世停了片刻，迪亚猜中了他的意思：他并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今天在给迪亚打电话。
　　“今天法务部太忙碌了。”他说：“巴菲亲王的提议，我的确同意了，但傍晚道罗斯来报道，宪兵部那边死了四十七个职员，几乎都是在抓捕犯罪的作家时候，与他们同归于尽的。现在的书生也如此刚烈吗？”

　　迪亚斟酌片刻，她知道巴风米特七十五世和两位亲王以及大公爵一向不对付，他不待见他们，此时又不能骂他们：谁知以后陛下会不会翻脸，将骂两位亲王的事情拿出来作妖。
　　因而说：“陛下，自古以来我们的律条之中就有禁止传播赞许性犯罪的内容，现在只不过是详细地补充了相关内容，之所以出现此类情况，想必是有人趁机陷害，因此得利。”

　　“这不是关键。”巴风米特七十五世说：“我的笔名所撰，也被人举报了。”
　　“陛下的笔名专栏并非涉及此类描写。”
　　“出现一个被禁止的词也不行。”
　　“陛下，您是主公，还不能想写点什么，就写点什么。我等做臣子的，自然个个如同风中寒蝉了。无论此事的主使是谁，他都在冒犯陛下，以便进一步进行他那不忠不孝的目的，依照法律行事只不过是此人的一个借口。”迪亚又补充道：“陛下的书，我是每月必然买来学习的，既然我知道陛下的笔名，自然大多数人也知道，被人知晓身份的笔名却被告发，告发者居心何在？若有指使者，指使者又是什么想法？”

　　巴风米特七十五世听了不觉愤然：迪亚的话说到点子上了。但又想到还需要与迪亚商量一些事情，又问：“依你看来，关于此次的律条，又如何修正？”
　　“僧官在守斋期间做了不允许做的事情的处罚律令，可以用来处罚触犯律条的作家。”迪亚说：“如果律条立刻废除，恐怕会影响陛下的声誉，因此缓和一些，用不造成很大伤害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