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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霸王别姬 ...

  •   晚上唱《乌龙院》。

      傍晚戴濯清从从容容的到了戏班,扮宋江的老生已经到了,在点眉间那一抹冲天炮。戴濯清一下子拍到他肩膀,他吓的一抖,看见是戴濯清他轻轻一笑:“我又不是三郎,你吓我有什么用。赶紧化妆去吧。”

      “知道了。”戴濯清稳稳当当的坐了大衣箱,用发网网起头发,开始画底妆涂胭脂扫粉。用勒头绳勒起眉梢,细细的描眉画眼。

      突然,他透着镜子,看见了一个人。

      胡韶卿。

      在后台门口,他拿着两把京胡,被一个少女堵住了去路:“胡师傅,这是刚刚泡好的茶,最近天气燥容易上火。您喝点润润嗓子?”

      呵,都入秋了,燥个屁的燥。平时六月酷暑也不看她给自己送个茶。戴濯清看着她一幅少女怀春的样子撇撇嘴。瞥见胡韶卿俊逸的侧脸,骂一声斯文败类。

      “多谢,”又是低沉的声音:“我自己带了茶。”

      “啊…”少女明显有些难过:“可是…”

      “不就一口茶吗?磨磨唧唧娘们似的!”戴濯清眯起眼睛,倚着梳妆台看向门口,他左手拿着调好的胭脂盘子,右手拿着描唇的笔,点在自己唇上,元宝唇的轮廓已经画好,他一笔一笔的描着。

      门口的胡韶卿看着他,愣了愣。

      戴濯清放下东西,抿一抿唇,一步一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少女:“不就是杯茶吗?他不喝有的是人喝。”说着,他一把夺过胡韶卿手里的青花瓷茶杯,云淡风轻的吹一口热气。轻轻抬眼,抿了一口茶。

      唇齿留香,不是在喝的人上,而是在茶杯上。

      胡韶卿看着茶杯上一抹完美的唇瓣形状。眼神暗了几分。戴濯清轻轻一笑,把茶杯递给少女。

      少女红了眼眶,一幅泫然若泣的样子:“您喝那个…不是我泡的茶…是胡师傅的…”

      戴濯清:“……”

      艹,你不早说。

      “我泡的茶在这里…”少女从背后拿出来一杯茶,低着头,戴濯清差点没被气死:“你早点拿出来会…”说着他黑着脸看向胡韶卿:“这茶你别喝了!膈应死个人,喏,这茶你拿着喝。”

      少女颤巍巍的把茶杯递给胡韶卿,胡韶卿低眉,没有接,戴濯清冷着脸一把夺过少女茶杯,重重的堆在胡韶卿的茶杯上:“你!喝!”说着气呼呼的走了去包头。

      少女捂着脸跑了,红着脸嘟囔:“啊戴老板也好好看啊,刚刚喝茶也太欲了吧…啊啊啊两个我都好喜欢…”突然她撞到一个人,那个人低声骂了一句,少女没有听懂,赶紧道歉离开了。

      临走时她回头看了看那个人,穿着合身的风衣,黑色长靴踏在地上,仿佛没有声音,不知道怎么的少女感觉到脊梁一阵发颤,心里升腾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害怕。

      今天小园子的票买的好,半凭小有名气的戴濯清,半凭这出戏《乌龙院》,故事倒也不复杂,无非是宋江造反,阎婆惜和张文远私通,盗了宋江书信,和宋江言语争吵被宋江一刀杀了的故事。

      这戏就精彩在,私通和杀惜。

      戴濯清扮好了,穿着淡蓝的花旦衣裳,玉手上戴一个翡翠镯子,掐着条粉红的手帕,娉娉袅袅的坐在后台上等着上台。时不时注意着两边的片子有没有歪。

      台上锣鼓喧天,唱的是别家江山。戴濯清打个哈欠,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戴濯清抬眼,看见一个男子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只听他开口,声音的抑扬顿挫有些奇怪:“女形?”

      “老子是男的,”戴濯清以为他说自己是女性,一个白眼翻过去,戴着翡翠镯子的手一把拍开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那人盯着他眼角眉梢的海棠艳色,漆黑眼眸闪过兴味:“这样的颜色,和歌舞伎的比起来,更有…韵味…”

      戴濯清皱眉,懒得理他,那个人站直身子,比戴濯清高一个头,投下的黑影直压着他,戴濯清看着该自己上了,迈步就走,这时候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来,看见那风衣男子赶紧跑来:“清水君!”

      戴濯清没有听懂他喊什么,来人一把拉住他,对他笑:“戴老板,这位是清水先生,一向对中国的传统文化感兴趣。”说着他看向被称为清水的男人:“清水君,戴さんは京劇俳優の中で有名な女形でございまして、仕草も顔も艶めかしく美しいでございます!”

      “艹,日本人?”戴濯清一听这声音,马上眯起眼睛。他一把甩开那个翻译的手:“离老子远点,老子赶着上场。”却又被那日本人一把攥住。他的中文语调非常奇怪:

      “既然已经花好了妆,换好了衣服,按照你们梨园的规矩不应该就是戏里人了吗?你演的女子就应该有一个女子的样子。三寸金莲…笑不露齿…”他的话戛然而止。

      戴濯清收腿,冷眼看着他抱着裆部跪在地上的样子:“老子今天演的,可是刺杀旦。”说着他蹲下身,眯着眼睛看向那人,轻轻一笑:“你算什么东西?敢在中国底盘上指手画脚?”

      “哎!”那个翻译急了,赶紧来拉住戴濯清,戴濯清好笑的低头看他一样:“你那地儿,也不想要了?”

      翻译赶紧夹紧腿,笑容有些僵硬:“清水先生是听说了您的名声才特意来看你的…”

      “大姐开门来!”台上突然一声唤

      “来了!”戴濯清声音一媚,慢条斯理的折好那帕子,捏在手上,步子一迈,娉娉袅袅的离开,冷冷的瞥一眼那个翻译,声音压低:“别挡着老娘…去会情郎…”

      台下响起了翻江倒海般的掌声。

      “見た目は綺麗ですが…”那人慢慢的起身,从后台幕布里盯着台上那个娇媚的阎婆惜,露出一抹森寒笑意:“食べたら……どうですか…”

      “忽听双环响一声,不知来的是何人。用手儿开开了门两扇,”戴濯清做开门的样子,一眼看见是张文远,眉开眼笑,两眼波光明媚恨不得溺死个人。

      “哎呀妙啊!有劳大姐礼相迎。”

      戴濯清一笑,翠袖一招把他拉进门,左右顾盼,合上门来:“搬一把椅儿三郎坐!”

      “大姐玉体可安宁!”

      “问三郎为何不到乌龙院?”

      “心中只怕一个人!”

      “问三郎怕的哪一个?”

      “怕的是师父宋公明。”

      “那宋江他是狼来他是虎?”

      “非狼非虎惧怕他三分。”

      张文远和阎婆惜两个人眉来眼去,说着荤话摸着姐姐,戴濯清随意一瞥,瞥见乐队那边,胡韶卿墨色的眼眸直直的盯着自己,看见那清澈的眼眸戴濯清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烦躁起来,二话不说,一下子跨坐上了张文远的腿。

      “哦!哦!”台下一片叫好唏嘘。

      戴濯清浪起来,得意的瞥一眼胡韶卿,胡韶卿却兀自低了头,自顾自拉琴。

      切,无聊。

      张文远清清嗓子:“啊,大姐,这几日衙中事忙,不曾来看大姐,好像有许多言语要对你讲啊。 ”

      “好吧,你随我到卧房中去讲。”阎婆惜娉娉袅袅的起身,媚眼黏着他:“三郎,随我来!”

      “来了,来了,来了。”

      “哟!”台下掌声连天,一直唱的坐楼杀惜结束,都是掌声不断叫好连连。戴濯清唱完了,去后台卸妆,许多人堵在后台,喊着他名字不让他走,戴濯清假意笑着,打发了观众。

      天已经很暗了,雾蒙蒙的看不见月。戴濯清坐在冷清清的后台,一个人卸着妆,夜风吹进房间里,灯火有些微弱了。

      “月生!”他喊着师弟:“帮我添点油。”

      灯忽的一亮,他满意的擦擦脸,一回头,愣住了,添油的不是戴月生,是胡韶卿。他修长的手护着那火苗,手上玉色平添了一抹暖。

      “胡老板,不回家?”戴濯清轻轻一笑,也不管梨园的规矩了,当着他的面,换衣裳,胡韶卿紧抿的薄唇轻张:“我等会。”

      “哟,那要不等会去我家附近喝两杯花酒?”戴濯清嫣然一笑,低了声音得意道:“我家在胭脂胡同,你懂吧。旁边的美人,你要多少有多少,有我带你去,还能少要你点大洋。”

      说着他掏出曼姐给的一根烟,含在嘴里,凑近胡韶卿:“借个火,胡老板。”

      胡韶卿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戴濯清微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旁边未卸干净的胭脂色散发着浓郁的香味,侵扰着人。

      “啪嗒!”

      胡韶卿掏出火机,给眼前人点上了火,戴濯清眯着眼睛吸了一口,吐出一层层烟圈,淡淡的烟味扑到胡韶卿脸上。

      “以后,别坐别人大腿了。”

      就在戴濯清要走的时候,胡韶卿突然来了一句。

      “哟?”戴濯清一愣,回头摘下帽子一笑:“管到我头上来了?我腿在自己身上,爱坐谁坐谁,爱让谁坐让谁坐,”说着他语气暧昧起来:“晚上爱上谁床上谁床,你管的着吗?胡老板?”

      “戏班规矩,夜不能宿娼。”胡韶卿神色在灯火下晦暗不明。

      “口气不小,”戴濯清压根没把他当什么事:“班主都管不了我,你谁啊。”

      “我刚刚,接手了荣禄班,包括你。”胡韶卿轻描淡写一句话。戴濯清咳嗽一声瞪大眼睛:“你…”

      “今天开始,一不能坐男人大腿,二不能宿娼,三不能抽大烟。”胡韶卿嘴角似是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艹!

      戴濯清面无表情,把烟一把踩到脚下,碾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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