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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流浪少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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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十字街口逐渐热闹起来。
夏天夜晚,最热闹的,就是夜市了。
十字街口往里走,便是一条叫做“垃圾街”的夜市,横贯东西,长达几百米,到处是喧闹的人潮、五彩斑斓的霓虹灯牌和升腾起来的油烟气。
就在夜市最贴尾的地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馄饨摊子。
卖馄饨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皮薄馅大,颇受欢迎。
“吸溜——”
大口吞咽了一整只馄饨,似乎被烫着了,她嘶嘶地吹了一口气。
“慢点吃,别烫着。”
妇人搓着面粉,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小姑娘,满心都是不忍,又催着老板多煮一碗馄饨。
坐在简易凳子上的姑娘瘦瘦小小的个子,虽然白净,可身上穿着破洞的宽大T恤,脚上是一双脏黑的拖鞋,看上去可怜得很。
眼下摊子上也没什么客人,妇人搬了个凳子就坐了过去,轻声问她,“小姑娘你多大了啊?”
正在吞吃馄饨的姑娘愣了愣,才说,“今年二十四了。”
“哟,这可看不出来,我看你还以为十七八呢,”妇人咯咯笑了一句,“听你口音不是丰城人吧?”
她点了点头,“湖城人。”
“湖城?”老板娘想了想,不太清楚是禹国哪个地方。
“南边的,江南那块儿!”后头的老板随口插了一句,他看了一眼颇为狼狈的小姑娘,尽量放柔了语气问话,“小姑娘你怎么来丰城了?”
她顿了顿,才回答道:“随便走走。”
这回答很敷衍了,夫妻俩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一点猜测。
看她这模样,说是二十四他们可不太信,应该就是十七八,和他们家倩儿差不多大,这姑娘虽然穿得差了些,但不像是不正经的人……这个年纪,这个穿着,怕不是和家里人吵架了,离家出走的?
俩夫妻猜着,没再说话,而小姑娘低头喝起了汤,三两下就喝得精光。
她擦了擦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
“十块够吗?”小姑娘有些局促地看向妇人,“不够的话……我可以帮忙洗碗。”
“够了够了!”妇人赶紧笑道,转身又给她端上一碗,“十块能吃两碗呢!来,我看你好像没吃饱,再吃一碗?”
她看了一眼那碗明显加量的馄饨,笑了起来,心里有一丝暖,“谢谢!”
“不客气,吃吧。”
看着小姑娘速度飞快地吃着,妇人有些心疼,一个劲儿地说:“慢点,别急。”
“烫着呢,吞进去烫到肠胃就不好了。”
“要喝水吗?”
“要来点辣子吗?”
“醋不太够了,要醋吗?”
这一句句柔声细语的,低头喝汤的小姑娘忽然红了眼眶。
“哎呀,怎么了这是?”妇人连忙坐过去,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有什么难过的,你说,婶儿听着呢。”
小姑娘揉了揉眼眶,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老板娘你说话的样子……让我想起我妈了……”
“唉,想妈妈的话,就回家去吧,”小姑娘这句话似乎是印证了妇人之前的猜测,她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肩膀,“你是和家里人吵架出走的吗?”
“从湖城到丰城要走多远啊……”
“别闹别扭了,回家去吧,你妈妈肯定也想你了。”
小姑娘笑着看向她,眼里还有些水光,却是摇了摇头。
她没有家的。
天星小区烧焦的那层楼没了,湖城分部……也没了。
她哪里有家呢。
小姑娘喝下最后一口汤,站了起来,重重点头,“谢谢。”
“哎,小姑娘……”
妇人还想说什么,可她已经走远了,一路往前,是一路的灯柱,银白的光照在她瘦削的背影上,拉出一条瘦长的影子。
“唉,怎么就走了……”这女娃娃和她倩儿差不多大小,妇人违不过良心,没法子不管不顾,她利索地摘下围裙打算追上去。
“老翟,你看着点摊子,我去把人追回来。”
老板挥舞了一下锅铲,“放心,你去,我看着……”
忽然。
砰地一声!
一方简易的塑料桌被人一脚踹倒。
“哟,生意不错啊。”
一行五人,都是年纪不大的男人,手里拖着棍棒。
领头的那人,黑背心、大拖鞋,一双臂膀上描龙画虎。
“你们这馄饨摊,生意不错吧,日进斗金?”
老翟脸皮有点紧,“小本生意,没怎么赚钱。”
黑背心弯腰坐下,随便抽了根牙签剔牙,“听说都把小女儿供到私立高中了,怎么就没赚钱呢?”
咣啷一声,他踹飞了一只塑料凳子,斜眼看着俩夫妻。
“对啊,怎么就没赚钱呢?”
“我看这老家伙没说实话。”
另外四个年轻人捶打着手里的棍棒,敲在水泥地上,砰砰作响。
“喏,这不是钱吗?”
有人从抽屉里翻出了纸盒,抓了一把钱撒了出去。
“你干什么!”
老翟眉毛一竖,刚想上前阻止,就被人一棍子打在了大腿上。
咚的一声闷响,听得人牙酸。
“老翟!”妇人连忙扶住他,惊怒地看着围住他们的几人,“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黑背心咧嘴一笑,伸手在纸盒里抓了一把零钱抛出去,硬币落地、纸币飘飞。
“每月五千,保你平安。”
他倏忽站起来,拉了拉胳膊上的筋骨,抬高了下颌,“这一条街,都是我们猛虎帮罩着的,我看你们是新入驻的,提醒一下。”
“你这是□□!我要报警!”老翟大半辈子都是犟的,即便现在势弱,他也认死理,“五千,我一块钱都不会给你!”
“报警,你可以试试,”黑背心丝毫不怵,松了松五指,捏紧了手下递来的长棍,“新来的,总是不知道规矩……”
黑背心拿着长棍猛然砸在一张塑料桌上。
嘭!
一声炸响。
桌子被砸得粉碎。
这一声巨响,终于吸引了周边摊贩的注意,但一瞧来人,纷纷缩起脑袋不敢说话了。
猛虎帮,在夜市一条街,的确很有凶名。
“怎么样?这一棍要是砸在你胳膊上,那可不止五千医药费。”黑背心斜眼看着老翟夫妻。
老翟面庞绯红,分明是气的,他撸起袖子就想上场。
“打架,老子不怕!”
“老翟,别动!你打不过他们的!”
“嚯,真是有胆气啊……”
黑背心高高扬起棍子,冲着老翟的头就要抡下去。
轰!
黑背心忽然飞了起来,猛地被拍在电线杆上,又麻袋似的瘫软着滚在地上。
电线杆抖了抖,烟尘渐落。
现场突然安静了。
一时间,谁也没有反应过来。
黑背心捂着肚子,一时还站不起来。
啪的一下!
胳膊被一只脏黑的拖鞋踩住了。
他顺着拖鞋往上看,是一只笔直纤细的腿、一身破洞宽大的T恤、一张巴掌大满布稚气的脸。
小姑娘俯视着他,冷笑道:“我这一脚下去,可不止五千医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