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爻台

3、主仆情深

　　睡前虽得了个不愉快，许是因为过于疲劳，陈肆倒是一夜无梦。

　　晨起，还是满黛来喊的她。

　　“少爷，该起了。”

　　陈肆在一阵推搡中醒来，本还有些迷茫，听得满黛犹犹豫豫的凑在她的耳边小声问：“姑娘啊，您昨夜可是和外头那位公子说了什么啊？奴婢今日瞧他看过来的神色怪怪的。”

　　陈肆的脑袋霎时清醒了，心下骤然一阵紧张，早将齐若炎骂了千万遍。

　　陈肆早早拘束过，在人后，满黛也少会喊她姑娘。一旦这么喊了，必然是有求于她，或者是遇到了难事。

　　那个姓齐的，看着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满脑子的油腔滑调，可不能让满黛被哄骗了。

　　陈肆拉着满黛细细的问：“他没同你胡言乱语吧？”

　　满黛想了一想，连连摇头：“倒是一句话也没同奴婢说什么，就是总是不时的打量奴婢一两眼，看得奴婢心里毛毛的。”想到什么，满黛抖了抖身体。

　　陈肆一听就知齐若炎在想什么，也亏他没多嘴。

　　陈肆冲着满黛招了招手，让她再凑近些，一本正经的同她胡诌：“我昨日同他说，是你救的他。没想到，他竟然说要娶你。满黛啊，你可莫着了他的道啊！”

　　满黛面带赫色，下一刻就梗着脖子怒道：“那公子如此轻浮，仍他是什么豪门勋爵，奴婢也瞧不上他。”她又拍着胸脯表决心，“奴婢生死都是少爷的人！”

　　陈肆自知满黛同她一条心，满黛的承诺自是作数的。她如是说了，陈肆自是半点不担心。

　　心头梗着的大事一落地，陈肆舒畅的换了身衣衫，一下车便见满黛憋着劲儿与齐若炎针锋相对。

　　不论齐若炎拿件什么，满黛都先堵他一句：“这是给我们家少爷的。”

　　看到陈肆从马车下来，满黛欢喜的抱着吃食过来：“少爷，饿了吧？吃这些，都还热乎呢。”

　　烤得喷香的红薯瞬息间落到陈肆的怀中，在满黛满怀期待的眼神中，陈肆剥开了外头那层焦黑的外衣，咬了一口内里深红的芯子，软糯又甜牙。

　　陈肆满足的眯眼，舔唇夸赞：“满黛的手艺又精进了。”

　　“公子喜欢便好。”见陈肆吃得开心，满黛喜笑颜开，也跟着吃上了。

　　夜里什么都瞧不见，今次齐若炎才算是真正看清了陈肆的模样。她束发高冠，一双丹凤眼摄魂夺魄。冷脸时都分外惹眼，笑起来更甚。他垂着头，细密的睫毛在阳光下屈卷着，如纤弱蝴蝶轻轻扇动，带着一丝柔美的风情。

　　明明是个男子，偏这一眼一眼的瞧着不见丝毫违和，只叫人止步沦陷。

　　齐若炎看着他们亲亲热热，眸色逐渐深沉：“好一派主仆情深，你们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陈肆心里憋着笑，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遮掩着避开了齐若炎的视线。

　　满黛则想到陈肆的话，毫不客气的还嘴：“奴是少爷的婢女，本就应当近身伺候。莫要以为我们救了你，你便能与我们有什么深交。”

　　说这公子想娶她，满黛怎么看怎么不像，他对她家姑娘分明更上心些。

　　这样的认知，让满黛对齐若炎更加的防备。她年岁虽小，但也已经许了人家，该通晓的都已经通晓了。她家姑娘聪慧归聪慧，这情爱之事到底是未入门的，可容易叫那些男人借着兄弟情深的由头吃豆腐了。

　　她得替姑娘提防着。

　　满黛看向齐若炎的眼神变得更为尖锐了，稍觉过界，便是一记眼刀。

　　真是奇了，这主仆两怎么直跟防贼一样的防他。也罢，他们怎么都是不会再遇的。

　　齐若炎收了视线，心思淡了些，躺下身道：“我便是有这个念头，我们本就萍水相逢，日后再见恐也属遥遥无期。”

　　“如此甚好。”

　　和他对呛的是陈肆，齐若炎斜睨了她一眼，枕着手臂疲懒的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噤声。

　　陈肆用罢饭食，还有的多的。齐若炎突然没了声，确实把她引过去了。

　　别是把人气死了，她可不背人命，这东西太沉了。

　　陈肆甫一靠近，齐若炎就睁了眼，正对让她弯腰靠近来的脸庞。

　　看着她带过来的吃食，齐若炎嘴角噙笑：“嘴硬心软可不好，最容易叫我这般的人利用。”

　　陈肆三步并两步的退开，把吃的甩给齐若炎，便转身背对他，想想又微侧了侧身：“不过是免得晦气。”

　　齐若炎陡然抽出鞭子，挥出，一击打在陈肆的左脚边，惊了陈肆一下。

　　陈肆脚上还伤着，一个没稳住，就跌坐下来，幸亏底下是干草堆。

　　跌倒便跌倒了，陈肆干脆也就不起了，竖眉冷冷的看着他，问：“如此好玩？”

　　齐若炎收起鞭子，居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径自放到陈肆手中：“擦擦手。”

　　陈肆低头一看：粉色的手绢，右下刺绣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若”字，一看就是出自女红不好的姑娘之手。

　　随身携带女子私物，必然与他关系不浅，这样的物件都随手与人……果然是浪荡子。

　　这类人荤素不忌，应当与之保持距离才是。

　　陈肆没接手帕，粗略的拍了拍手也就罢了。

　　齐若炎自是感觉到被讨厌了，可不知道陈肆在心里想了他些什么，依旧款款而谈：“我只是提醒陈兄，莫轻易把背后暴露与他人。”努了努嘴，“你我皆知的，人心险恶。”

　　“这话从齐兄嘴里说出来，可信度倒是比他人高些。”陈肆这是变着法儿说着齐若炎心思歹毒。

　　齐若炎淡然的垂着头继续吃东西，算起来他也有一日未曾进食了，肚子里空荡荡的，饿得慌。

　　尽管如此，齐若炎依旧吃得斯文，间隙还能同陈肆说上句话：“我记得，我们昨日还不是这个样子的，为何今日总拿话激我？”

　　“彼此彼此而已。”他们该赶路离开了，不想多言，陈肆踉跄着起身。

　　齐若炎只要稍一抬头，便能看到陈肆纤细的腰肢，粗大的衣裳虽然遮掩住了，但是她彼时正弯着腰，腰肢的曲线贴着衣裳展露无疑。

　　这个陈四……当真是妖精一般的人物。一个男人，怎么可以生得这样的勾人？

　　齐若炎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艳。

　　陈肆背后一凉，但她分毫不想回头，直问：“滕妈妈，可以启程了吗？”

　　“可以，可以了！”滕妙高声应和着从车前露面，手里还抱着些物件，又仔细的问了一遍，“少爷，我们是这就走吗？”

　　陈肆忍着痛，加快脚步行了过去。她一上马车，便把满黛唤了回来，随即直接吩咐滕妙道：“走吧。”

　　齐若炎看着马车避之不及的扬长而去，浅笑着摇了摇头。

　　树后不知藏了多久的少年缓步走了出来：“公子，我们也该走了。”

　　齐若炎囫囵的把吃食吃净，看了眼干净极了的手帕，往怀中一塞，轻轻点头。

　　少年扶起齐若炎，吹了一声口哨，唤出了一匹棕红色的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