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双魂》冉天音

2、蹊跷

　　和前三人一样？

　　沧海脑中一闪，感到自己抓住了什么，然而她很快就打消了那个念头：开什么玩笑，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鬼；父亲每逢大交易或开工时都会请风水师傅来讨个好意头也就算了，要是连她也要一天到晚神神化化地信些神鬼之事，师家还有没有救了？

　　“没什么尘……这地方干净得不正常。”

　　沧海最终还是没理那家伙。她半蹲在天台的护栏前，脸色凝重地摸了一下平面，看着干净得微尘不染的食指指腹，和拇指交叠在一起摩挲了一下：“前两天来的时候，这里还有挺厚一层灰的，我还不小心把发卡掉在了缝里……是我记错了么？发卡……”

　　确实，找不到了。

　　之前是掉在了捞不出的缝里，现在却连水泥浇筑的缝隙里都干净得过了头，而这两天又没下过雨……就算是记错了，这个地方也不该这么干净才对——

　　没有要更换的大型广告，没有决定做完后续工程，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来此商谈。即便是最多寻求合作和商机的装修或房产商来往的一二层楼，也不曾像此时此刻的天台这样得到如此彻底得近乎异常的清理。

　　即便神经再粗，沧海也知道，确实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她下意识地奔回施工电梯处朝下望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回记忆中发卡掉落的地方，抿唇强迫自己做了个深呼吸，从包里掏出了一枚小巧的银色手电筒。

　　她按下了开关。随后微弱的蓝紫色幽光一瞬倾泻落地，自水泥地面的缝隙起迂回着顺势而上，并在一处成片的暗棕褐色污渍上微微一滞，光档调至最大，而后扫出了触目惊心的大面积斑块——

　　‘沧海，你爸疯了吗？他居然买了那栋烂尾凶楼？’友人惊讶的话语再度在沧海脑中响起，‘那里可是死了三四个老板了，三四个！他们无一例外地在死前几天变得特别不幸，然后突然某一天，就从楼顶跳下来自杀了啊！’

　　‘死相特别惨。有人说他们在跳下来之前，就已经死了……’

　　“我……这已经不是精神有点问题，而是彻底疯了吧？”

　　沧海惨白着一张脸把手电收好，低头沉思片刻，突然似有猛兽在身后追赶一般坐了电梯下行至一层，而后徒步至记忆里梦中落下的那一点，用手中的小巧手电为自己搜寻起了事实的真相——

　　手电筒的光所组织起的，是深褐色的大滩血渍。人的□□从楼层的最高处坠落至此，脊椎骨与新鲜的皮肉在地面上冲刷出大片死的预兆后，所能铺及的范畴，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

　　保安看向了这方，举起了对讲机说了些什么。沧海注意到那机器的型号并不是公司所配给的，而是一部相当廉价的民用款型，公司中曾经有人建议过用这一款来给保安们使用，然而500米的实际适用范围最终使其遭到了淘汰……被包裹在制服内身形并不高大的男人，眼神切实地和自己接触了一瞬，虹膜反射的，是蓝色的冷芒。

　　女孩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的士！”她举手拦过一辆小红车冲了上去，报了家里的地址催促过司机尽快驾驶之后，就开始迅速拼凑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来：秘书小杨，先前死去的三人，被擦掉的血渍，丢失的发卡，保安和对讲机……

　　每次到父亲公司里他的办公室时，总能看见在他办公桌旁小杨的那一张整洁得近乎异样；她曾因无聊把他桌子上两个笔筒中左边的美工刀掉了个头，然后便看见小杨一回来摸到笔筒便忍不住把它硬是摆回了和原来一般无二的角度，并开始近乎病态地把自己的整张桌子都整理了一遍，从纸巾盒里抽了三四张纸一遍一遍地擦拭着桌面，即便那里并没有丝毫尘砾。而那个对讲机……是小杨曾经推荐过的牌子。他被许诺了什么提成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公司采购办公用品的老油条就经常因此拿了不少回扣。可为什么是这个牌子呢？功能差、利润低的……

　　这又是新的疑点了。

　　我该查查前三个人身上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沧海想。她仍处于一种将汗未汗的僵硬状态中，危机感教她骨子里生出了不愿去进一步接触事实的惰性，然而直觉又告诉她即便她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那也并不意味着可能来临的危机会放过她。

　　——但愿，是自己疑神疑鬼，神经过敏。

　　“愚蠢的女人。”脑子里那个男声虚弱又模糊地嘟哝了一句，“答案就在你心中，只是你不愿意去相信而已。就跟不愿意相信我是伟大的巴比伦之王一样。”

　　伟大的巴比伦之王？沧海漫不经心地想了想，点点头露出了赞同的表情：确实很伟大，伟大的苏美尔小土坡村长，一辈子两亩地上瞎打转，除开生活质量和文化水平，确实比城乡结合部确实要高大上一些。毕竟出土年份早，尸体还留着的话简直堪称化石了，博物馆一定欢迎……

　　“混账女人，我要拧掉你的头！！！！”

　　号称巴比伦之王的声音气得疯狂地咆哮了起来，然后被沧海的再一次倾轧整治得连意识都虚弱得像片破布一样趴在脑海深处。

　　这样就不行啦。看来自己的臆想症指日便可痊愈，把“自己”先气死就行了。沧海心中觉得有趣，哂笑着下了车，拿出门禁卡在雪白的雕花门栏上点了一下，把外套交给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菲佣奈奈特。浅棕色皮肤的女性满面笑容地欠欠身，南国特有的柔软口音轻柔动听：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要现在吃吗，Madam？”

　　“嗯，少盛一点。今天我胃口不太好，你和吴先生多吃一点吧。”

　　奈奈特点头离开，而沧海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回到家了……即便真的有什么问题，现在的她也暂时是安全的。

　　天台和大街上的血渍毫无疑问是“新鲜”的。那么现在，再把线索捋一次吧。消失的发卡，过于干净的天台，毫无疑问是新近染上的大片血渍，还有那个保安和对讲机，之前死掉的三个承包商……保安毫无疑问有问题，但他绝不可能是主要谋划者。那么往上推的话，小杨身上的疑点就非常明显了。他约自己来是有话想说，但来之后没见到人，来电抱歉说是被师总叫去紧急加班了，事情下次再谈，倒是还托了另一位女同事陪自己聊天吃饭……

　　头疼。感觉哪里都不对劲，哪里都透着一股怪诞的荒谬感。

　　现在最大的疑点是，如果自己没有出现幻视，那么那些血渍到底属于谁？她可以去报警，警方什么都没查出来也就算了，可是万一……

　　查出来那些血确有其事，而又是……属于她自己的话，她要怎么办？

　　·

　　晚饭沧海果然没吃多少。

　　奈奈特看着很担心，但她最终也只是看着饭厅的摆钟，打算宵夜的时候给那孩子多送些水果。先生是不回这个家的，大小姐的母亲去世后他已再婚，虽然第二任妻子现在还并未拥有自己的孩子，但和继女年纪相差不大这种事毕竟尴尬，年轻女孩也不想日常处太近生了摩擦不自在，就在和沧海谈了话之后，和丈夫一起住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套房子里。因此平时陪着沧海的，也就只有菲佣奈奈特和负责安全的吴叔吴丰泽了。

　　沧海觉得这没什么不好，闫菲女士人不坏，平时是可以一起逛街的，但拉上父亲一家三口出门去站一起的时候，别人只要问一问全家好，气氛总是会十足尴尬……她自己也更自由些。

　　不过奈奈特不是这么想的。这个说得一口流利英文的菲律宾女佣是看着沧海长大的，她总觉得先生和新太太并没有给沧海小姐一个正常的家，这让她格外心疼那个早熟的孩子，希望能帮到她些什么。

　　“奈奈特？”

　　浅棕色皮肤的女佣托着一盘水果站在书房门边，看见黑发雪肤的少女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然后抬起头朝自己招了招手，面色平静地指着屏幕：“能帮我请人查一下这几个人的资料吗？”她说完停顿了一会儿，不知对着谁怜悯般轻声道，“不，谢谢，我讨厌黄金首饰……我知道你穷，买不起铁的。……怎么了，奈奈特？”少女眨眨眼，里头的讥诮瞬间消散，快得就像从来都未出现过一般——

　　“啊，抱歉，我在和朋友开玩笑呢。”沧海如是说。

　　奈奈特晃晃头，努力想要把那一瞬出现在少女背后朦胧的高大人影从脑海里甩出去。

　　她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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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_(:з」∠)_
没有翠翠，没有这一章。
古巴比伦铁比金子贵，尼布甲尼撒被沧海接二连三地寒碜他气疯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