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落一地白月光》pupadream

4、闲谈

　　谭拥霁出房间时，心还在砰砰直跳。于是转头进了浴室，待了好久。

　　没来由地想起高中时期就开始做的，关于盛溶的种种春梦。他把盛溶抵在墙上、在教室里，甚至在那间厕所，初遇有了不一样的结局。旁边那些混混都不在，盛溶凑近他，把他的烟叼过来，露出魅惑的神情，而谭拥霁忍不住把他拉进隔间，他没有拒绝。

　　又梦见在那个熟悉的天台，盛溶坐在栏杆边抽烟，谭拥霁装模作样在一旁背单词，盛溶吐出一个烟圈，而后趁着烟圈散去前，隔着乳白色的烟屏吻了他。

　　“你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谭拥霁猛地回过神，盛溶的卧室就在浴室门口旁，从浴室出来后，谭拥霁忍不住站在他门口发怔。而盛溶不知何时已打开了门，脸上还是一副没睡醒的疲惫神情。谭拥霁往他身上看，发现他已把那套睡衣穿起来了，不由得一阵失望。

　　“我……”

　　“算了，我不关心。”盛溶打着哈欠，越过他，自来熟地打开冰箱，“你有酒吗？或者安眠药，我睡不着。”

　　“你从前天到昨天睡了几十个小时。”谭拥霁忍不住提醒，“刚刚还喝得烂醉……你醒酒这么快？”

　　“是吗？”盛溶皱起眉，艰难地回忆着，最终这回忆明显以失败告终，“你记得好清楚。”

　　他转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好的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半瓶，叹了口气：“我没什么概念，记不清了。”

　　谭拥霁再细细看盛溶，距离他回到这里才过去几个小时的时间，脸上的酡红竟然已褪去大半，虽然说话时咬字仍然隐隐带着醉意，但是已经有了清醒的迹象。谭拥霁微微动了动眉尖，但还是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我饿了，你有没有什么吃的。”盛溶不客气地打开橱柜。

　　奇亚籽、巴西莓粉、坚果、蛋白粉……

　　盛溶沉默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回到谭拥霁身上：“你家连泡面都没有吗？”

　　“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做。”谭拥霁很快凑上去，一边有些刻意地凑到一个离盛溶很近的位置。

　　盛溶退开一步：“随便做吧。”

　　谭拥霁他撩起袖子，开了油烟机，从刀具架里拿出前几天刚刚磨好的好刀，又从冰箱冷鲜层拿出好肉，唰唰唰洗菜切菜改花刀爆炒一气呵成——

　　然后给盛溶端上三个热气腾腾的菜：一道凉拌鸡胸肉，一道蚝油西兰花，一道鸡胸肉炒西兰花。

　　空气炸锅“叮”了一声，谭拥霁又戴着一副崭新的烘焙手套，从里面拿出了——

　　全麦面包。

　　盛溶看了谭拥霁一眼，又看了桌上的三菜一主食，垂下眼帘，不知道是不是谭拥霁的错觉，盛溶似乎微微叹了一口气，发出了微弱的一声气流声。

　　然后他切开面包，就着西兰花和鸡胸肉细嚼慢咽起来。

　　“味道怎么样？”谭拥霁兴致勃勃地说，“我做这三道菜最拿手了。”

　　盛溶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还不错。”

　　谭拥霁看着他吃，发现他吃饭的样子和学生时代依旧相似，两边的脸颊鼓起来，眼睛微微眯起。学生时代，盛溶如果吃到什么很喜欢的事物，还会忍不住小幅度地摇晃自己的身子。他的吞嚼速度很快，事物好像只是在他嘴里遛了个弯就被吞下肚腹。

　　“你又在想什么。”盛溶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用面包一指盘子，“你也吃啊。”

　　谭拥霁低头，才发现盛溶恰好将盘中所有东西吃掉了一半，空盘子中霎时出现了一条规整的三八线。盛溶伸了个懒腰，准备回房休息，谭拥霁回过神来，叫住他：

　　“你……”

　　盛溶停住脚步，原本因为伸懒腰而微微上撩的衣服回落下来，谭拥霁还没看清，他雪白的肚脐就已经被衣物盖住。

　　“什么。”

　　“买衣服了吗？”

　　盛溶没有回答，只是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当着谭拥霁的面点燃了。仿佛这个动作已经代替他自己给了谭拥霁回答。谭拥霁沉默地看着他，看着他故意露出的一点挑衅的神色，眼神奇怪。

　　盛溶将谭拥霁的沉默当作默许，更加自然地抽起烟来。

　　“除了喝酒抽烟睡觉还有很多事可以做。”谭拥霁收回落在盛溶吐烟的嘴唇上的视线，隐晦地提醒道。

　　“我失业了。”

　　“我知道。”

　　“你给我吃给我住，我勉强能活着，那就没必要去找工作。”盛溶说。

　　谭拥霁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从小到大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人，好像活着仅仅是为了活着。

　　“盛溶，你怎么了？”谭拥霁斟酌再三，还是忍不住把这个问题问出口，“我记得高中时候你不是这样的。”

　　“是不是这样有什么要紧。”盛溶像是突然被点到了某个炸毛点，片刻之后，他又似乎想到什么，忽而平静下来，“你借我点钱吧。我想喝酒了”

　　“之前的钱花完了？”谭拥霁忍不住说，片刻之后又忍不住妥协，“多少？”

　　“一千。”

　　“你没有工作，怎么还？”谭拥霁停顿了片刻。

　　盛溶沉默下来，谭拥霁懒得管他，却忽然听见盛溶说，“我靠其他方式来还，怎么样？”

　　“什么？”谭拥霁转过头，却突然看见盛溶离自己很近，“你干什么！”

　　虽然盛溶已不是学生时代的那个盛溶，他眉宇之间还隐约留存着之前的痕迹。谭拥霁乍然被他这么看着，心里好像一脚踏空般失了重，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一双眼睛无措地看着盛溶。

　　盛溶一双眼睛盯着他，带着点魅惑与试探，越凑越近……

　　谭拥霁却突然躲开了。

　　余光里看见盛溶呆滞在原地，脸上露出很困惑的神情，但是谭拥霁没有管，只是绕过他走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而后才撑着衣柜大口喘气。他被盛溶撩起了反应，刚才差一点就没有忍住。

　　但他推开了。

　　盛溶想要做的事……跟他理解的是一个意思吗？

　　谭拥霁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如果他刚才没有推开，盛溶会怎么做？接下来两人又会怎么发展？是不是保持一种肉/体关系，而保持着保持着则发展成为恋人？

　　但他推开了。

　　他懊恼地挠着自己的头，问，谭拥霁啊谭拥霁，你到底想要什么？到底想要怎么样？心爱的人真正到了眼前，他竟然就此退缩。

　　突然回房似乎也有些不太礼貌，在卧室冷静片刻后，他又出去，装作自然地收拾刚才的碗筷。盛溶半倚着厨房的吧台，已经开始抽第二支烟，见谭拥霁走过去，一双眼睛看过来，掩在半层烟雾中，谭拥霁很难看清他眼里的神色。

　　“现在早已经不是高中时候了。”盛溶突然开口，谭拥霁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接自己之前的话。盛溶此时像是骤然清醒了，酒气被洗净了，先前那股子蛮狠劲似乎也一并消散不见，他的眼神里似乎含着一种很深、很冷的讽刺，将谭拥霁钉在原地，“我也不是高中时候那个我了，我劝你早点看清楚。”

　　他嘴上这么说着，但在这一瞬间，谭拥霁却仿佛又看到了高中时候初遇时的盛溶。

　　那样温厉的、无所谓的眼神，却像把一切都看透了。

　　盛溶说完，又垂下眼，恢复了那种有些倦怠的眼神，他没有跟谭拥霁再说一句话，只是灭了烟，抽了张餐巾纸擦擦嘴，然后往垃圾桶里一丢，扬长而去。

　　谭拥霁把桌子收拾了，躺回床上，回想起这几天来盛溶的种种行为。沉睡不醒也好，突然跑出去喝酒也好，对自己突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也好，都显得无比奇怪。

　　他走到盛溶的客卧前，从门缝间看到盛溶躺在客卧的床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谭拥霁想了想，转头从抽屉里翻出了自家的钥匙，将它放在了客卧的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