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似水年华gl》平末尾蓝

12、 半烟衰草凭栏处

　　林秀茗在教室等她，看到苏小墨步履蹒跚的回来，就知道她过不了这个坎。

　　她试探地问：“老师怎么说？”苏小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没什么。”然后低下头去收拾东西，胡乱地把课本通通塞进书包，她背上包说：“走吧。”

　　林秀茗看她微红的眼角，倾颓的表情，整个人都黯淡下来，有种灰白无力感，还强装作若无其事。心里愈发担忧着急，不知道王老师说了什么，对她打击这么大。偏偏自己又帮不上忙，无论怎样旁敲侧击，苏小墨也不肯说，林秀茗也只能不着边际的略微宽慰她几句。

　　这个好友最大的缺点就是什么都藏在心里，不吐不言，有什么难处自己一肩扛起。

　　有时候这让林秀明觉得自己很不称职，枉为她的姐妹。

　　除此之外，林秀茗发现自己对苏小墨的了解少之又少，不知道她的七窍玲珑心里究竟转着什么念头，因为苏小墨大多数时候都是乐观不羁的样子，她刻意放大的快活欢乐完全掩盖住她的另一面。

　　就算她忧伤悲戚，苏小墨也只愿一个人独自承受，她不会宣泄外露，更不会向别人倾诉畅言。

　　苏小墨回到家，苏天青已经做好了饭菜，中午母亲不回来，通常是父女两人吃饭。他在厨房叫道：“墨墨，过来端菜啊。”，“哦。”苏小墨应了一声，换上拖鞋。

　　苏天青看到女儿径直端起一碟昨晚的剩菜就往饭厅里去，苏天青唤她：“墨墨，你在干吗？”苏小墨停住脚步，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不明所以。“你看你做的事。”苏天青提醒她，苏小墨才意识到自己端错菜了。她脸色微红，只好再进厨房端出炉灶边上的三鲜肉丝。

　　等菜上齐了，苏小墨却只顾着埋头吃饭，面前香味四溢的芙蓉烩蛋，她也不夹一箸。苏天青看着女儿食欲不振的样子，他问道：“墨墨，你是不是不舒服？”，“没有啊。”苏小墨埋头回答。苏天青不放心，上去摸了摸苏小墨的额头，确定温度正常后他才收回手。“那你多吃点。”说着夹了几绺肉丝给她，又用勺子盛了一碗汤给苏小墨趁热喝了。

　　苏小墨看到父亲越关心自己，内心就越觉得愧疚，当然说不出要请家长的事，她想还是等到晚上再说吧。

　　晚上苏小墨回来的时候，爸妈都下班在家。今晚吃火锅，不用炒菜。

　　一家人围着热气蒸腾的火锅好不惬意。苏小墨正想去夹自己心爱的牛肉时，李玉屏截了她的筷子：“等等，先别吃。妈妈问你今天在学校发生什么事。”

　　苏小墨直觉母亲知道了一切，她一惊，筷子掉在地上。苏小墨俯身去拣，“别忙着拣，妈妈问你的事，你说话啊。”，苏小墨知道避无可避，嗫嚅道：“今天......今天”，“看你支支吾吾的样子，”李玉屏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就是这副模样，“是你们老师打电话来给我说的。”苏小墨听到这句话，清眸圆睁，瞳孔深处盈满惧意。

　　苏天青接过话茬：“墨墨，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老师打电话来？”苏小墨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她不懂做老师的怎么可以狠绝至此，赶尽杀绝。也许她一出门，王老师就拿起电话向家长告状。她最厌恶这种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师长，阴险！虚伪！让人恶心！

　　李玉屏看苏小墨像个闷葫芦不发一言，她拧着眉头对苏天青说：“墨墨，真本事啊，老师说她在学校伤害同学，还拒不认错。”苏天青难以置信道：“墨墨，是这样吗？”

　　苏小墨受不了母亲的讽刺与抹黑，也不想看到父亲那失望与怀疑的面容。她失控地叫起来：“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你们所想的那样。”

　　李玉屏的火气也上窜来了，苏小墨的狡辩无异于火上浇油，老师都找上家门了，到现在还死不悔改，自己是不是平时对苏小墨太和风细雨，都有些疏于管教了。

　　她扬起手就要打下去，苏天青拉住她，用眼神阻止她的举动，李玉屏瞪视回去，她说：“就是因为你平时惯着她，墨墨才会知错不改。”

　　苏天青叹了口气：“要管教女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马上要晚修了，你让她先吃完饭。”李玉屏看了看钟已经六点半，时候也不早了，她才垂下手，坐了下来，心想等苏小墨回来再收拾她。

　　苏小墨奔驰在去学校的路上，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流个不停，又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干，是她的错害得家里一贯的温馨宁静被打碎，也害得一向疼她爱她的父母发生口角，她真是恨错难返。心尖上好像扎了针一样难受，苏小墨想还是承认吧，这样大家都好过，为自己，更为父母家庭的安宁。眼见快到学校，她在路边停下来，用纸巾拭去泪痕，继续上路。

　　第二天，苏天青依约来到学校，他先到班级里找苏小墨。隔着玻璃窗，看着苏小墨小跑过来，发丝飞扬，额上一片亮闪闪的汗珠，做父亲的有多久没这样仔细观察过女儿了，苏天青想起她小的时候也是这样跌跌撞撞的跑向自己，全心全意的依靠他，完完全全把爸爸当成她头顶的一片天。谁知一转眼，苏小墨就这么大了，不是再那个窝在他怀里撒娇，跌倒了扬手要他抱的小女孩，她羽翼日渐丰满，就快要飞出自己的手心。对于她的成长，自己又倾注多少心力？答案恐怕是很少，苏天青不由愧疚万分，又怎么能怪她少不更事。

　　两人去了办公室。一路上苏小墨都在瞥父亲的脸色，看他神色如常，她心里的大石才放下来。

　　王老师看到家长来了，也客气几分，笑着上去寒暄：“苏先生你好，”，“你好。”苏天青风度翩翩地与她握手。坐下后，王老师旧事重提：“令爱苏小墨......”，苏天青马上深明大义道：“老师，多谢你对苏小墨的教诲。我们昨天在家也反复教育过她，正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位萧暮雨同学在那，我们马上就给她道歉。”，“先不忙。”王老师摆摆手说：“我们先来聊一下其它问题。这是本月的月考成绩，请你过目。”

　　苏小墨心里打鼓，上个星期刚考完月考，自己感觉不错。不会考砸了吧，又给王老师一个把柄。她暗自紧握拳头，恨自己不争气。

　　苏天青看完成绩单，不发一言。苏小墨却是黑了一张脸，平时老爸对自己最是宽松和蔼，但是发起火来，也是十分可怕，所以苏小墨对他敬畏有加，既爱又怕。

　　王老师自顾自说道：“苏先生，相信你也看到了，苏小墨的成绩还不错。这样聪明的孩子，我希望以后你们能严加约束她。玉不琢不成器，我们做长辈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教育，也是希望他们好。”

　　“哼，什么鬼话，虚伪！”苏小墨腹诽道。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萧暮雨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高贵娴雅的妇人，两人几乎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苏小墨看出妇人应该是萧暮雨的母亲。

　　王老师站起来迎接道：“静岚，怎么现在才来，你们快坐。”，美妇人微微颔首，和萧暮雨坐于一侧。“静岚”苏小墨听到王老师叫得亲热，猜测两人是闺蜜好友的关系。难怪她偏心，心里不禁对她鄙夷更深。

　　王老师引见双方家长后，苏小墨就要向萧暮雨正式道歉。不管怎样，这件事苏小墨脱不了干系，也因为不想让父母继续失望争吵，苏小墨心甘情愿的道歉，只求息事宁人。

　　的确人生不是坚持己见，执着追求就可从一而终，有时候还需要适时低头，半途折翼。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们就是这样学会了事故圆滑，明哲保身。

　　她起身上前一步，微微躬身对萧暮雨诚恳的道歉：“对不起。”眼底还是带着一丝委屈。萧暮雨星眸半合，黛眉轻颦，淡淡说：“没关系。”心里却期望事情再闹大一点，道个歉就饶了苏小墨，实在太便宜她。毕竟自己伤了手，虽然一个小小的疤痕，但她也为此付出了一定的代价。现在这个结果，让萧暮雨有点失望。

　　更让她寒心的是白芷源起初关心她，现在却对她的伤不闻不问，这几次居然还通过她来问苏小墨的境况如何，看来自己真是白费心机了。

　　不过以萧暮雨的个性，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绝对不会让苏小墨称心如意，同样她做这许多事绝不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萧暮雨眼中星光大盛，她低声道：“不会让你安逸下去，苏小墨。”

　　从办公室出来，苏小墨觉得一片海阔天清，容颜也灿烂不少，比起上一次的难堪颓靡，好得太多。只是老爸看起来不太高兴，她默默跟着几步外的父亲，怯怯叫了声：“爸。”怕他还没原谅自己，也怕承受他明白自己成绩后的怒气。苏小墨始终离他一段距离。

　　苏天青没有回头，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他才停下脚步等苏小墨上来，他说：“墨墨，无论你做了什么事，爸爸都相信你，因为你是我的女儿。还有你要记住：学业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唯一标准，你最关键的是要做个问心无愧的人，那样才能直立行走于人世间。”苏小墨对这番大道理似懂非懂，但她知道爸爸没有生她的气，于是高兴地走上去和父亲并肩而行，看着父亲鬓边新增的霜发，苏小墨此刻真希望自己变得成熟起来，懂得做人处事，再不让他们为她担心。

　　一个新的礼拜又开始了，苏小墨本以为这件事会告一段落，但是显而易见的余波未平。

　　树欲静而风不止，各种风言风语也传开来，有的说她心肠歹毒，不择手段。有的说她嫉妒心强，气量狭小，更有甚者说她和萧暮雨喜欢同一男生，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总之是把苏小墨越描越黑，没有一个正面评价。难道高中生活就那么无聊枯寂，要靠这些无油无言的八卦来支撑？

　　林秀茗为这事，不知和多少长舌妇明里暗里吵过，对方自然没有收敛，还起到变相宣传的反效果，越吵那势头越猛，直把苏小墨推到风口浪尖。

　　苏小墨这次着实火爆了一回，比起站在台上的校庆表演风头更健。难怪那些明星要极力于制造八卦，这真是出名的最佳捷径。

　　后来，苏小墨只好拉着林秀茗避而远之。林秀茗忿忿不平道：“干嘛不给我和她们吵？”，苏小墨平心静气的说：“你吵可以，但是别牵扯到我。”林秀茗无言以对。

　　时光如白驹过隙，弹指间冬去春来。

　　咋暖还寒的三月被春的气息包裹，一丝新意攀上枝头，高一（2）班的班干换届选举也在此时进行，王老师笑意盈盈地说：“我在担任一个月班主任的时间里，发现我们班人才济济，很多同学都是能力超群，出类拔萃。相信我们新的班委也将在他们中脱颖而出。下面那位同学先上来竞选？”

　　洛芊芊越众而出，袅袅娜娜地走上讲台，台下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对大家的热情，她报以一笑，然后自信的说：“经过上个学期的磨砺，我相信大家都对我的工作成绩和工作态度有目共睹，我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选我为高一（2）班的班长，我会更加竭尽全力为大家服务。”她深深鞠躬，台下一片支持喝彩声。洛芊芊开场后，气氛活跃起来，后面的人也陆续上去。

　　苏小墨在下面纯属观望，她知道自己平时对人脉经营不上心，所以人际关系显而易见是不好的，支持率低到冰点。上次是因为美芽钦点，她才会担任班干。加上这事之后，同学们看她的眼光通常夹杂着意味不明的视线，或是在苏小墨经过热闹的人群时，全都噤声不言，斜眼瞟她；又或是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苏小墨总算了解到什么是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所以这几天闲来无事，她几乎不敢随意走动。撞上别人八卦，自己难免尴尬。

　　同时这段时间她也饱受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其他人自然不会来找自己，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见面都不和苏小墨打招呼，目不斜视的走过，苏小墨如空气般，瞬间气化。只有路迦莹和林秀茗还对她不离不弃，真是日久见人心。

　　苏小墨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做人处事的原则，她问路迦莹：“我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谁知她的回答和父亲一样，路迦莹看着她的眼眸深处，认真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不敢接近你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你没有错，记住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又是“问心无愧”，这四个字深深烙印在苏小墨的脑海里，振聋发聩。

　　收回思绪，苏小墨看到台上是萧暮雨在竞选，她正眉飞色舞的讲述自己工作计划，美女就是有号召力，台下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苏小墨撇了撇嘴，不喜欢她这种拿腔作势的样子，那些清纯和美的气息被掩盖起来，面部的表情和王老师惊人的相似——同样虚伪。

　　过了几天，班委名单公布了，第一个名字是班长的位置，那里写的竟然不是洛芊芊，而是本次月考的第一名李旭晨。全班像炸开锅一样议论纷纷，洛芊芊不能承受这巨大的落差，掩面伏在座位上。还有其他班干也大换血，不过文艺委员毫无悬念的是萧暮雨，此外就是些未曾担任过班干的新人，有的甚至是从未上台。

　　苏小墨越看越惊异，看来王老师的安排不是常人能理解的，看到最后一个名字，苏小墨如遭电击，呆立当场，上面写着“白芷源，体育委员”。苏小墨认为王老师真是疯了。白芷源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哪里有运动细胞？何况她最不屑担任班干，向来逍遥自在惯了，怎么能胜任这个职务？

　　正当全班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王老师进来了，她力排众议道：“老师的安排，自有我的意图。你们要相信更要服从。首先我们是重点高中，所以学业永远排在第一位，如果你学业落后于人，那么请你自我检讨：有没有资格再当班干，能不能服众；其次，我希望学习好的同学都有机会锻炼一下，不要总是来来去去几个同学表现突出。所以，我给前十名的同学都安排职务，希望你们用心去做，发挥带头学习的模范作用，别辜负老师对你们的期望。”王老师讲完这番话，全班鸦雀无声。

　　原来洛芊芊被褫夺班长的职位，是因为她学习上怠慢了，而那些新的班干也因为学习好而上位。讲来讲去不就是学习问题吗，学业真的有这么重要，可以抹杀一个人的能力，品质，还有其他宝贵的东西？重点高中的素质教育是多么大的讽刺，到头来还不是为高考做嫁衣。

　　青春的年华都交付到这场人生最大的骗局中，前赴后继地奔赴这座独木桥，又有多少人能考上理想中的象牙塔。最后的学有所成，也只是被浓缩成学校升学率上那寥寥几个百分点，谁在乎你做过什么，付出多少，多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