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有檀香》灼流年

5、苦中偷来半日欢

　　孙檀将孟祁的照片还给孔英女士后，手上多了五张照片。
　　听着好像有点多，但这也是孔英女士就儿子那句，“不负责任”的话，所能做出的最大退让了。
　　“哥，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周建清接过孙檀从信封里抽出的第一张照片，左一看，右一看，神情嗯了一会，然后说道，“认识，小时候他骂过我。”
　　孙檀听到周建清这样说，果断将手中的纸片放回了信封袋子，然后又想到了什么，又把他拿了出来，“那你帮我看看，这五位，有没有哪个关系跟你好的不得了不得了的。”
　　周建清闻言，语气不咸不淡地说道，“没有。他们都挺不错的，如果你一定要嫁人的话，我可以让人去查查他们私生活。”
　　孙檀第一次听到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周建清说出这样的话，神情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岔气。从小出生世家的他们，接受的可都是正规教育，正规教育下可没有“来人，一分钟内，我要知道她的所有信息”。
　　是以，孙檀带着清澈的眼神，揶揄的口吻对周建清说道，“你是不是今天早上睡迷糊了？现在还没有睡醒？”
　　原本，孙檀只是想跟周建清开一下玩笑，没想到周建清却跟着了魔一样，无比认真对她说道，“你知道的，我可以为你做一切。”
　　她被他这句变相告白的话给逗笑了，看着他这副严肃的样子，她实在没忍住摘下了他鼻梁上的眼镜，笑嘻嘻道，“周建清，你装，你继续装。你忘了你姓什么了？要是让妈妈听到，她明天就把我送出国了。”
　　见孙檀不相信自己，周建清无奈只得收回那只想要将礼物送出的手，悄悄把那份不可诏告天下的爱意继续埋藏心底。
　　他们一起坐在小时候的小窗台上，看着飞鸟聚集的红瓦屋顶。曾经轻而易举就能给予他们无限想象、自由的窗台，如今却变得有些狭窄逼人，狭窄到，肩碰肩，你可以听到我的心跳声，我也可以听到你的心跳声。
　　他们享受着这一岁月静好的时刻，突然周建清侧过身子，果断将那枚蕴含着他所有心意的黑天鹅宝石胸针别到女子的胸前。
　　胸针上，黑天鹅的眼睛是红宝石做的，那黑如墨翠的羽毛，则是用银曜石逐一雕刻而成的，阳光之下，闪烁着熠熠光辉。光是从材料造价来看，这枚胸针就已是不凡。
　　“五十万，我只亲一下。”
　　周建清这逆光唇上一吻，是隐忍的，克制的，是缱绻的，也是短暂的。
　　他们曾经想过很多种逃离临城，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的方法，可终究还是败给了现实，年少的他们需要一份强有力的扶持。爱，从来都不是一味索取，而是爱对方胜于爱自己。
　　正因为他爱她，所以无论两人结果怎么样，他宁愿自己吃苦，都不希望她受苦。
　　她同样爱着他，所以她不希望他为了自己，放弃一切离开这个富裕的家庭，失去事业中一大助力。
　　他们在儿童懵懂无知时，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不是亲兄妹，孙檀也没有落户周家户口，所以他们没有违反世俗纲常，没有违悖伦理道德。他只是因为太爱她了，她也只是因为太孤独，心里太冷，想要一份偏爱而已。
　　孙檀跳落到阳台上，踮起脚尖，双臂向坐在窗台上，一脸不解的周建清脖子揽去，声音哑声带着试探的意味喊了一句，“建清。”
　　这栋三层楼的英式小洋房，是孔英女士在孙檀和周建清都在育德小学读书时买的学区房。环境清幽，远离闹市，又时逢周日，人流量稀少。
　　孙檀讨厌孔英女士给她安排的人生，受够了她的管制，讨厌以前冰冰冷冷、毫无自主意识的二十三年人生，所以今日，孙檀要放纵一回自己，哪怕他们终究无法在一起，但至少在他们相爱的这一刻，他们都不再感到寂寞窒息。
　　中午的阳光照过积满一层薄薄灰尘的玻璃，打到白色床套上，映出一大片水渍。
　　保持了多年整洁的房间，开始变得凌乱不堪，桌上的全家福，奖杯也都掉落在地上。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也是他们隐忍多年来最开心的一次。
　　——
　　“檀檀，你到底有没有去相亲？你实话实说。你知不知道今天上官夫人来到我们家，一进门，就是各种埋怨。她说她儿子是大厨师，很忙的，如果你真想和她儿子相亲，就要先确定好时间。妈妈只能跟她说你准备毕研，这段时间很忙。”
　　孙檀一个人坐在食堂里，无精打彩扒拉了几下碗里的泡面，心里担心极了，就怕哪日来个孕吐，要真是怀孕了她该怎么办吗？那是要丢大脸的，到时候外人怎么看周家？怎么看自己？她觉得自己做事也太欠考量了。可愁死人了。
　　通话这边，孔英女士迟迟等不到女儿的回应，只能听到手机那边传来嗦粉的声音。刚刚说话还软声细语的孔英女士，语气顿时不悦，冷声冷语质问道，“周檀！你有在听妈妈说话？”
　　孙檀听到扬声筒传来妈妈异样的呼叫声，吓得一激灵，整个人似乎回到了她被同学霸凌，一个人躲到天台的那一晚，心惊胆战。
　　那一晚，妈妈也是像现在这样喊她周檀的。她原以为妈妈知道她被霸凌后，会像她想象的一样，会让欺负她的人道歉，会为她转学，会安慰她。但是都没有，天台的门被打开后，迎面就是啪的一巴掌。
　　孙檀收回久远的思绪，小心翼翼回答道，“妈妈，我在食堂吃饭呢。非常抱歉，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有听到，你还能再说一遍吗？妈妈。”
　　也许是她的认错态度好，孔英女士沉默了几秒钟后，又恢复起初的语气同孙檀这个养女说道，“你卡里还有钱吗？”
　　“有的，妈妈。“
　　“……妈妈知道檀檀喜欢干净，做厨师的，整天都熏在厨房里，你和上官叔叔家的小儿子多少是有些不合适，但竟然妈妈都给你约了人家，不管合不合适，我们好歹也要见个面。这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还关乎我们周家声誉。”
　　孔英女士语气听起来委婉，实则句句不离威胁。
　　孙檀得知孔英女士居然给自己安排了个厨师相亲对象，虽然她没见过那个相亲对象，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太乐意了，心急下脱口而出道，“你明知道我是医生，你还要给我安排个厨师相对象。医生和厨子怎么在一起？”
　　“和你相亲的上官弘毅虽然是位厨师，但人家父亲是□□紧急救援部门任命的临城市消防总监，每年周家建筑业都要进行消防隐患安全考察，这其中利要关系，你还需要妈妈给你说明白吗？妈妈不逼你，但你也不要让妈妈担心，女孩子的青春总是短了些。”
　　“知道了，妈妈，我今天下午就有空，今天下午就可以到上官弘毅上班的地方和他见面。”
　　“嗯！那妈妈现在就给你安排，不喜欢，妈妈也不勉强你。手里有点权的人脾气都有些大，你可不要学他们家，那么无礼没品。”
　　孔英女士鲜有在孩子面前这样评价一个家庭一个人的，这是第一次。足以可见，这上官夫人到底是有多傲慢无礼。
　　不过说来这事也怪不得上官家，要怪还是怪孙檀。
　　孙檀显然也从和孔英女士的对话中分析到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片刻不敢担搁就往妈妈发来的地址赶去。
　　由于学校位置地处偏僻，最后她还是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用时两个小时，骑行二十一公里，才在最后一刻，踩点赶到钱来私人酒庄菜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