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第 16 章 ...

  •   “我气。”孙听竹看着刘红缨水润的眸子,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我更难过。难过你瞒着我,不肯相信我。”

      “你猜到了吧。也是……我家堂堂探花郎,自然聪明绝顶!不过我其实是怕你太过担心才不知道怎么说的……可你还是猜到了!”

      “非也。”孙听竹任凭刘红缨三言两语便哄好了他,温柔如水却是面带无奈地说道:“实在是圣上演得太差!”

      刘红缨刚欲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目光。她回头,夜色沉沉,街上空空如也。

      “怎么了?”孙听竹顺着刘红缨的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到。

      “没什么。只是你好大的胆子!敢妄议圣上!”刘红缨嬉笑着将孙听竹推进了公主府的大门。身后几人干净利落地一同进了大门,“唰”地一下,闪身不见了。

      “他们动作倒是快。走吧,去主殿。”

      公主府内的大堂与皇亲贵戚家的皆不同,绕过一屏宏大的千里江山屏,入目的便是乾国疆域的沙盘。这沙盘足有床榻之大,两侧摆放着红木圈椅,主位上还蒙着一吊睛白额大虫的兽皮,恍然间好似到了那个山大王的山寨。

      刘红缨闪身而坐,裙摆飞扬。她向孙听竹做了个“请”的手势,面含笑意,真如山寨大王般豪气。

      孙听竹也从善如流地坐了。坐在主位左侧下手的第一位。不知怎的,他觉着自己就像是被刘大王抢回山寨的秀才,最后妥协做了军师二当家。不过这位大王不需要什么军师就是了。

      “阿竹,跟我说说,你知道什么了?”

      刘红缨兴致盎然地问道。

      “那日我跟随你面圣,待你出来,我再进去之时,圣上脸色虽不大好看,却也并非怒气之貌。且圣上与臣——与我对话时,言辞闪躲,眼神飘忽不定,瞧着就令人生疑。那日晚上,你便夜奔怀沙,我自然知道,这是圣上与你的计划了。”

      “那你可知圣上与我为何要这样谋划?”

      “你瞒天过海入怀沙,一开始就连我也只是猜测。但北方战事一传来,圣上命文钰将军挂帅出征,我便确认,你此刻就在去往怀沙的路上。这一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来,迷惑住了京城里虎视眈眈的奸佞小人,他们既无法阻挠你出征,又必须停止对文家的调查。这就给你的下一步争取了时间。”

      “哦?我的下一步?”刘红缨眉头飞扬,心情大好。

      “我并未推测出你下一步的具体计划,却也能料到,将计就计,借着百姓、朝廷对你与文钰将军的支持和信任,顺藤摸瓜查出贪污之流。只要查抄几户,国库就能迅速充盈。”

      “已经大差不差啦。”刘红缨笑道,眸子微光闪闪。

      孙听竹见心上人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从脚到头一瞬间红了个彻底,下意识慌忙地别过脸,把刘红缨逗得哈哈大笑。

      “你啊你……”孙听竹见刘红缨前仰后合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

      “你说的不错,国库充盈,咱们就有力气发展。不过你的目光还是“臣”。”刘红缨擦擦笑出的眼泪,平静下来继续说道:“水至清则无鱼,这次动真格的查抄,还有一个目的,是为圣上立威。同时也能让百姓和朝臣意识到,我与圣上同心同德,不会受奸人挑唆。”

      孙听竹微微点头道:“若百姓都清楚,如今圣上与镇国公主相互信任,同心同德,对朝廷一定会更加信赖。”

      “没错。”刘红缨眯起眼睛,脸上又挂出那张扬恣意的笑容:“圣上在朝中有雷霆威严,又有仁慈之心,在百姓中兼有圣名爱戴,国库又有充足的银两,朝野上下又正是最清明紧张之时,如此天时地利人和,不正适合变法吗?”

      “变法!”孙听竹吓了一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

      孙听竹冷汗直冒,仿佛现在就有无数王公大臣用利剑对准了自己的后背。然而,他身体战栗得发烫,那是血液在沸腾,是“为生民立命”的信仰不再是一句空话!

      “我要革新土地法,将土地交给百姓。”

      “……什么?”孙听竹刚刚沸腾的血液瞬间冰冻住。他想过无数根本性的改变,却没想到眼前人居然想让土地属于百姓。

      “当然不是全部。王公贵族和钦差大臣的土地依然归属朝廷,而百姓的土地归属他们自己,允许买卖租赁。”

      孙听竹冷静下来,他知道刘红缨不是个异想天开的人,更不是为贵族权衡利弊的人。

      “这样一来,土地兼并岂不是更加猖獗?”

      “土地在官府登记在册,买卖也必须到官府做文书备案,每三年由朝廷下派官员进行土地核查,需得将土地比照文书,传唤土地所有者来核实,如此一来,强买强卖这类行径也会偃旗息鼓不少。”刘红缨滔滔不绝地讲着,眼里似乎铺缀闪烁星河,孙听竹沉下心来细细思考眼前女子所说的每一个字。

      “而且,我所说的只是新法的雏形,我需要你帮我完善,也需要更多有识之士帮助我们推行。”

      “刚才你说,王公贵族和钦差大臣的土地依然归朝廷所有,具体的变革是什么?”

      刘红缨面露难色,叹了口气,无奈地苦笑道:“我就知道你会问的。这也是新法推行最困难的地方。王公贵族与钦差大臣按新法获取与官职对应份例的土地,不得买卖转让,而且其名下不得有私人田产。”

      “也就是说,朝廷官员与皇亲贵戚们,都将被牢牢绑定在圣上手中。尤其是皇亲贵胄,不可再享食邑……你要知道,这是贵族最根本的利益。红缨,变法也不可过于激进,循序渐进的才好。”孙听竹微微蹙眉,神宇间染着浓浓的忧虑。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戏得两个人唱……”

      夜深露重,京城静谧如卧虎。月华流照,倾泻于地,空明如水。

      夜深了,孙听竹神色温柔平和,若不一看,无法注意到他眼尾那抹殷红,还有他眼底炽热的火光。

      他无法压抑住心潮澎湃,直到刘红缨将他从角门送出,纷乱的心绪这才平静些。

      “你走快些,我虽提前打了招呼,但若遇上夜巡护卫解释起来也麻烦。”刘红缨面带不舍,手上却没含糊地塞给孙听竹一杆提灯。

      虽然几日后二人就是夫妻了,孙听竹还是坚决不在公主府留宿。刘红缨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虽然已经把偏房收拾出来了,但也从善如流地送他离开。

      “明天见。”孙听竹道。

      “明天见。”

      愿逐月华流照君。

      刘红缨望着孙听竹如翠竹般修长挺直的背影,想道。

      回了院子,白附已经在屋里等着了。她面容紧绷,脸色难看。

      刘红缨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关于太后的事,就连孙听竹都没向她问。聪慧如他,猜出了太后一事超出刘红缨的预料,怕引她忧心便绝口不提。

      谁都知道彭太后对她,对万隆帝有多么重要。

      “查出什么了?”

      刘红缨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声音在发抖。

      “回殿下,是安魂香。”

      “安魂香?”

      白附面色沉重,点头道:“正是。不过此安魂香加了一味北方奇草——紫雪花。此花花柱可醒神开窍,可根茎却是极易动阳、致人神昏的。极北之地的渤青国常在冬季,将此花根茎研成粉末加入香料,可助身暖安眠。但对于太后来说,这正是能要了命的大忌!”

      刘红缨听后狠狠松下口气,还好自己今天及时赶到,命白附施针控制了热陷内攻,并且打翻了那安魂香。

      不过她临走前,明明嘱咐太后仅仅配合演戏就是了,千万不要以身犯险,为何还……

      “解药今晚能否配制得出?”

      白附拱手答道:“自然。”

      刘红缨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万隆帝也为太后忧愁得不行,可如此之症,就连太医院太医令竟也毫无头绪,他不是蠢的,旋即想到太医院应是被人控制了。只不过太医令平日不苟言笑,行事作风渊清玉絜,即使在宫里久了,也每月在佛寺义诊,风雨无阻。

      是谁能收买这“苍松翠柏”的太医令罗宁呢?

      刘红缨不信万隆帝能毫无作为,今日未能找到时间问问,明日必须得仔细问询了。

      还有一事。

      刘红缨心头一跳,装作无意随口问道:“这紫雪花就连本宫也未曾见过,佳婕妤如何得到呢?”

      白附略微抬头,半晌,若有所思回道:“紫雪花并不适用于我们大乾,所以无人种植这种草药。不过紫雪花在渤青国却很常用……”

      说道此处也就不必往下了。若要购买异国之物需得去互市,互市上没有的,譬如紫雪花,私自购买就是走私,尤其还是朝廷要员,走私是要掉脑袋的重罪。

      “明日,你把药放到糕点盒子里,跟霍稍去找霍廿五。对了,嘱咐霍稍,见了霍廿五,把食盒交予,不必说什么,留在乾安宫等我便好。”

      白附微微惊讶,回了“是”,就专心伏在案上修修改改了。

      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已过子时,寝殿仍灯火通明,不一会儿,黄梅叩门轻催,刘红缨却说什么不肯睡。

      她推开窗,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刘红缨想到太后正缠绵病榻;文钰、陈香还未传回军报;京城危机四伏;新政将举步维艰……外患是解决不少,内忧却多如牛毛。更别说马上入冬,南方刚刚结束战争,单单免除全国上下今年秋税与开年春税是远远不够的,朝廷必须拿出足够的赈灾银、粮。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国库充盈、地方官员清明。看来,抄家真得提上日程了。反正不到十天就是她大婚之日,提前给她准备点贺礼不算过分吧?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早朝的时间。

      白附早就趴在案桌上沉沉睡下,刘红缨怕将她吵醒,轻手轻脚地穿上朝服,跑去偏房梳洗。

      临走前,白附仍睡着,刘红缨到底不忍心将她叫醒,只得吩咐霍稍,过半个时辰叫她。

      果然,早朝的时间谁能遭得住!要不是抄家——啊不,变法大计支撑着她,这时候,她定然要与周公大战三百回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