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因材施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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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翠翠期待的目光中，姜顽左手向后探去，梳拢起自己的长发，右手拿起发带，摸索着在头顶上缠了几圈，扎了一个最简单的纂。
赵掌柜看着那撮奇形怪状、歪七扭八的东西，哪怕平时舌灿莲花，此时此刻也没法违心地夸奖。毕竟连扫地的笤帚都比那玩意儿好看，至少人家的毛儿是齐整的啊！
但再转念一想，人家姑娘这年纪，肯定不是那位“阿顽姐姐”，如今不过也是为了陪自家老太太演戏，不惜“彩衣娱亲”哄老人开怀，因此心中对姜顽却越发感激了。
翠翠看到姜顽戴上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的发带，脸上的皱纹仿佛被微风抚过的湖水一样，一圈一圈荡开了。
她一个劲儿地拍着老丈的手，骄傲地说道：“老东西，我阿顽姐姐好看吧！从谢相公把她带来我们村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只有她才能配得上谢相公！”
姜顽则心下微酸：看来翠翠真的上了年纪有点儿迷糊了，明明是谢青阳跟着我来到了桃花村，如今她都记混了。
老丈则忿忿然：“你个老婆子一天到就知道谢相公、谢相公！”
“你个挨千刀的！我能活到现在整天看你这张老脸，那都是因为从小吃人家、用人家的！还有你这老货，要不是阿顽姐姐和谢相公，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在老娘面前蹦哒龇牙？”
眼看长辈要吵起来，准确地讲是太奶单方面教训太爷，赵掌柜头疼不已。此时，救星天降——他媳妇……以及他爹娘，以及他爷爷、奶奶，以及他才五岁的闺女都来了。
原本小赵夫人去搬救兵，自然是先去找自家婆婆帮忙；然而赵掌柜的亲妈自知实力不够，于是又去向自己的婆婆、也就是赵掌柜的奶奶求援……一圈下来，一大家子人，包括才五岁的小娃娃桃桃都给闹醒了。
事实证明，当实力不够的时候，不管多少人头都是送菜的。来了一堆人，唯一的作用就是陪着赵老丈一起挨训——听着翠翠数落数老赵家的男人们和他们八辈祖宗。
嗯，男人得站着听训，夫人们坐着就好。公平民主的赵老太太非常讲究“因材施教”。
姜顽看众人习以为常的表情，对翠翠的家庭地位表示很满意。我桃花村的姑娘，就得有这种当家做主的气势！
连小赵夫人怀里的小姑娘，都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曾奶奶威武霸气的身姿，聚精会神地聆听“教悔”。
一老一小分工明确，一个负责 “言传身教”，一个负责“耳濡目染”，主打一个“家风传承”！
小姑娘发现了姜顽在看她，转过头也用黑溜溜的眸子盯着姜顽，突然就咯咯笑出了声——这姐姐长得好看，但是头发好奇怪哦！
翠翠听到了自家曾孙女儿的笑声，非但不生气自己的训话被打断，反而乐滋滋地凑到小赵夫人身边，抱起小娃娃对姜顽说：“阿顽姐姐你看，这是桃桃，我的曾孙女儿，你快抱抱她呀！”
姜顽愣愣地接过小姑娘，看着她粉嘟嘟白嫩嫩，像糯米团一样的小胖脸，手上一点力气也不敢使。
“你叫桃桃？”
小姑娘倒是不怕生，搂着姜顽的脖子，笑着露出小白牙点点头。
阿婆非常骄傲，“这名字好吧？我们桃花村的小桃桃！我的小乖乖！他们老赵家祖坟风水不好，生的一直都是皮猴子，我等了好久才等到了我的桃桃小宝贝！”
挨训的赵家男人们因为桃桃的一个笑得以被提前赦免，也都眉开眼笑地凑过来，“也是我们老赵家的小宝贝！”“去去去，别用你的糙手摸桃桃！”“爹，你手上的茧子比我们的还厚呢！”
姜顽听到桃桃这个名字，心口一热，不禁伸手轻轻摸了摸怀里小人的小脸蛋。真嫩啊，好想咬一口！不知道是不是桃子味的？
桃花村的小桃桃……姜顽心里难得高兴，于是悄悄输送了一缕灵气到怀里桃桃身体里，愿桃花村的这棵小桃苗能茁壮成长。
旁边一众赵家人都对此无知无觉，然而本来因为“地位不够”被挤在“桃桃观光队”最末尾的赵掌柜却突然面色大变！
也不知他那肥硕的身子是如何同滑鱼一般横冲直撞挤进人群，而后风一样掠过众人眼前，把桃桃从姜顽怀里一把抢了过来。
其他人都被小赵掌柜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赵掌柜他爹更是不满问道：“赵锦鲤，你在闹什么妖，小心伤着我乖孙女！”
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万分但是略显不解的脸庞，赵掌柜惊慌失措地抱紧自己的小桃桃，努力遏制自己的恐惧和不安，用了小半辈子磨练出的演技，若无其事地答道：“我、我就是想抱抱桃桃。”
说到后面，赵掌柜声音小小的，把桃桃用力按进自己怀里，不经意转身背对姜顽，挡住姜顽看向桃桃的视线。
赵掌柜的娘闻言噗嗤一声笑出声：“多大的人了，一点儿没有个爹样，我看你等桃桃出嫁的时候要怎么办？”
小赵夫人闻言也不好意思，冲姜顽歉意一笑，然后嗔怪地瞪了一眼赵掌柜。
赵掌柜他爹这时说道：“正好，我和你娘已经决定了，等今年开春之后就回村种地，而且今年我们打算再多买几亩，不行就雇人一起侍弄。奶奶一直念叨着说她阿顽姐姐出嫁时十里红妆，全村挂彩，是她印象里最威风最体面的新娘子，我们桃桃出嫁的时候也不能差了！可不得现在多做准备嘛！”
小赵夫人柳眉微皱，轻声开口：“爹，咱之前不是说好了，你和娘以后安心享福就好，别再受累了吗？”说着还冲赵掌柜使眼色。
可是赵掌柜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就一直开始走神，赵夫人忍不住悄悄揪住他腰间的肥肉，狠狠旋了一团。
赵掌柜浑身一抖，回神后赶紧帮腔道：“爹娘，你们好好休息！桃桃的嫁妆我自己会准备的，不用你们操心。再说了，种地那么苦，万一这天公不作美……你们又何必去遭那份罪？”
“哼，你小子当了几天掌柜就瞧不起种地的了，我告诉你，这地就是我们的根！有春神在，怕什么？春天很快就来了，你小子少胡咧咧！”赵掌柜的爹横眉怒发，颇显威严。
姜顽听到这里心却蓦地沉了下去。赵家人还不知道今年的春神不会来了，而且以后都不会来了。
她看着昏黄烛火下，老赵家一家人平凡普通又显得亲切敦实的面孔，忽然间觉得没办法再呆下去了。
姜顽把锦鲤木盒放回原处，站起身轻轻抱了一下翠翠，在她耳边悄声说道：“翠翠我走了，见到你真好，多保重。”随即使了一个昏睡诀让她就此安睡，便转身对赵家人告辞后出了面馆。
姜顽一个人在雪夜中踽踽独行，街道两旁都已关门闭户，只有门上贴的祈福红纸在风雪中不住颤抖。听着脚下踩雪的细碎声响，姜顽突然觉得今夜可真冷啊！
走了一会儿，姜顽突然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看着身后：“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赵掌柜圆润的身影在一片白雪中异常现眼，他先是双手撑着膝盖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抬头对姜顽说道：“姑娘，其实您就是我太奶奶的阿顽姐姐本人，对吗？”
姜顽对小赵掌柜有一种天生的好感，不仅是因为他是翠翠的重孙子，更是因为这个人外貌非常生动地诠释了“憨态可掬”这个成语，特别像她和谢青阳之前在海边看过的一种动物——胖胖呆呆，圆头圆脑，会用巴掌不停地拍自己肥的油光水滑的肚皮，让姜顽很想抓几只回去养在“一竿风月”，可惜谢青阳说这种动物只能在海边才能活下去，于是姜只能不甘心地作罢。
如今看着赵掌柜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和忐忑的小表情，姜顽没有直接否认，而是反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问？”就年龄而言，姜顽着实不像是赵阿婆的同辈人。
赵掌柜舔了舔自己冻得发僵的嘴唇，心里不停给自己壮胆，然后低下头谨慎地回道：“不敢欺瞒仙姑，小人一直都知道，太奶奶嘴里的阿顽姐姐并非凡人。”说到这里，他悄悄抬眼观察姜顽的神色。
路上白皑皑的积雪反射着月光，映在她脸上，原本平平无奇的面庞，竟然有一种冰雕玉琢、不食人间烟火之感。
赵掌柜心下纳罕，明明不久前她在面馆里同太奶交谈时和煦又亲切，现如今却让人觉得高高在上，令他不敢直视。
她漆黑的眼眸落在小赵掌柜身上，显然在等他的后续。
赵掌柜想到自家桃桃，咬了咬牙道，“桃花镇上无人不羡慕我家两位长辈高寿，但其实我知道，太爷爷他已经……已经死过一次了……”赵掌柜的声音到后面变得非常轻，似乎怕惊扰到什么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因材施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