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星》炽水渔舟

42、半边

　　余闻帆默默起身，把箱子扔到了几米远外街角的一个垃圾桶里。

　　洗手的时候他轻声安抚向池，而后又问：

　　“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向池很快摇摇头：“没有。”
　　他一向谨慎，不会轻易惹上麻烦。

　　“不会是冲我来的吧。”余闻帆突然笑了一下，“那我惹的人可多了。”

　　向池无语的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怎么可能，这是我家。”

　　余闻帆想了想：

　　“哦，那应该就是我们学校里的人了……庄子幽？”

　　向池迟疑道：“不是吧。”

　　房间里陷入一阵沉默，余闻帆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向池的头：“明天再说，早点睡吧。”

　　向池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片刻，他又折返回去打开门，看见余闻帆果然蹲在不远处低头看手机。

　　向池靠在门框咳嗽一声，余闻帆转头。

　　“……”

　　向池皱眉：“你这是打算在我家门口蹲多久？”

　　余闻帆走到他跟前，低头摸了摸他的脸：

　　“我只是熟悉一下地理环境，很快就走。”

　　向池看他这架势一点都不像是“很快就走”，想严肃的批评他，但看他这么温柔，最终也只是别过脸没好气的说：

　　“熟悉完了吧？熟悉完了快走。”

　　向池最后是透过卧室的窗户确认余闻帆没有悄咪咪蹲在他家门口的某个角落，才放心爬上床。

　　—

　　“——想知道向池家的地址？这还不简单……”

　　教室里，何逸坐在座位上看着面前一脸郑重的两人，有些不解：

　　“不是，你们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余闻帆抱着胳膊靠在一边，开口道：

　　“出了点事，等会再告诉你，你先继续说。”

　　“哦。”何逸开始回想，“我记得之前向池的地址还被挂过表白墙呢，应该挺多人知道的吧。”

　　余闻帆听见这话看了一眼向池，眼神仿佛在问“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向池眨眨眼：“我忘了。”

　　何逸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向池把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说到“余闻帆和我回家”的时候声音小了点，并和当事人对视了一眼。

　　何逸反应很大：

　　“啊？？！还有这种事？太恐怖了吧……我的天你们有没有报警啊？谁干的？？”

　　余闻帆：“知道还用来问你？”

　　何逸坐回去：“对哦，那你们现在是在寻找真凶吗？”

　　余闻帆正想回答，无意转头却看见教室外站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庄子幽对上他的目光立马笑了，抬手外脖颈那里划了一下，十分挑衅的姿态，余闻帆几乎是一瞬间就确认了什么。

　　“庄子幽？”何逸也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人，疑惑道：

　　“他来我们班干什么？难不成是看上我们班哪个女生了？过几天就情人节了，他真会挑时间……”

　　余闻帆径直走出教室，在距离庄子幽一米远的地方停下，淡淡开口：

　　“真他妈无聊。”

　　庄子幽大方承认：

　　“还好吧，本来想寄点煮熟的老鼠肉的，但太恶心了，还是算了，你们可要珍惜，我好不容易找来的……”

　　坐在教室里的向池听不见他们讲话，只透过窗户看见庄子幽说话的时候表情近乎狰狞，余闻帆却一直都很冷淡。

　　不知道余闻帆说了什么，庄子幽的表情突然由狰狞转为愣怔，然后是震惊。

　　同样目睹这一幕的何逸摇头感叹道：

　　“余哥威胁人的本领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啊……”

　　庄子幽很快就离开了，余闻帆回到教室。

　　“你们说啥了？”何逸连忙凑上前。

　　“他承认是他干的，我编了句话吓他，傻逼真信了，以后不会来了。”

　　向池罕见的在这种情况下笑了：

　　“你吹牛别吹太大。”

　　余闻帆“啧”了一声：

　　“好歹也是救了你。”

　　“太好了，圆满解决。”何逸伸了个懒腰，“可以安心过情人节了……”

　　向池看了他一眼：“你和谁过？”

　　何逸理所应当的说：

　　“和你们啊，反正都没对象，就大家一起过呗。”

　　余闻帆挑眉，刚想说点什么就被向池拉住了。

　　他眼神警告了一下余闻帆，余闻帆看着他不说话。

　　“对了！我们学校空中操场后天开放你们知道吗？正好是情人节那天！一中也是浪漫了一次……”何逸说。

　　—

　　情人节那天，晴空万里。

　　二月份不怎么刺眼的日光洒在空中操场上，这是八班在这个操场上的第一节体育课。。

　　众人站在巨大操场的正中间，听着体育老师的唠叨，昏昏欲睡。

　　余闻帆的目光时不时放到不远处的综合楼，综合楼的三楼直接连接着操场的另一头。

　　“今天天气这么好，新操场这么大，那这节课就测长跑吧！”

　　体育老师话音刚落，头顶“轰隆隆”一声巨雷。

　　“……”

　　班里爆发出惊呼，众人纷纷抬头，却只看到满眼澄澈的晴空。

　　又是一声雷响，操场上的人这才注意到，雷声的源头在另一边。

　　雷电的分叉仿佛被掐断，只停留在另一头，硕大操场上的整片天空半边是阴半边是晴。

　　那边渐渐开始下起小雨，底下的众人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都兴奋的注视着这场难得的局部落雨。

　　操场正中间，一群人呆愣在原地，余闻帆的注意力却集中在远处被大雨笼罩的综合楼。

　　雨声渐大，雨水开始蔓延，呈对角线从操场的一边下到另一边，直奔八班众人。

　　一瞬间，尖叫声和兴奋的喊叫声同时响起，他们为了躲避雨水到处乱窜，像被大雨淹没的蚂蚁窝，乱成一锅。

　　体育老师嗓子快喊干了，却还是控制不住这群疯子。

　　何逸兴奋的大叫，徐志涛还被他拉得在雨中摔了一跤，骂个不停。

　　偏偏这时，好像有人在雨中高声表白，惹得场面更混乱了。

　　细细密密的雨点砸在额头上，向池揉了揉沾满水的眼睛，又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一边。

　　他有些着急，小声喊余闻帆的名字，好在很快得到了回应。

　　余闻帆拉着他就往人群的反方向跑，他们几乎是在雨中狂奔。

　　向池抓紧了他的手：

　　“你干什么……去哪？”

　　余闻帆拉着他到操场角落的一个楼梯口，这里连接着综合楼。

　　“带你看个东西。”
　　余闻帆擦了擦向池脸上的水，笑着说。

　　可能是因为刚才的雷声太响，又或者是跑太猛了，向池听见自己和余闻帆的喘息声，只觉得心跳得飞快。

　　体育课刚上一半，他们这样算是旷课，向池本该不屑于干这种事，可对方是余闻帆，会让他的语言行动都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看什么？”
　　向池抬头看余闻帆，语气中是自己并未察觉的兴奋。

　　余闻帆没有说话，拉着他下楼，绕过老旧的空教室，沿着空旷的声控走廊径直走向尽头。

　　向池知道这是哪，却不明白余闻帆带他来这做什么。

　　直到他停在走廊尽头的一间教室门口，向池看见他打开了没有锁的门走进去。

　　综合楼背光，即便是白天教室里也很暗。

　　向池走进去，踩过地上的废纸，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目光追随余闻帆停留在半掩着的窗边。

　　余闻帆高挑的身形挡住了大片光，向池有些迷茫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问了句：

　　“你干嘛。”

　　余闻帆笑了一下，朝他勾勾手指：

　　“过来。”

　　向池走过去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余闻帆顿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自己的意思被曲解了，碍于向池吻的有些急不可耐，他干脆就把解释的话咽进去了。

　　雨越下越大，窗外有雨点打进来，落到向池的皮肤，再顺着手臂滑向地板。

　　余闻帆往旁边挪了一步，挡在不断打着雨水的窗缝前。

　　向池不再感受到有雨水落在身上，心跳却伴着雨点滴答，在这个静悄悄的教室逐渐清晰。

　　分开的时候两人的额头短暂的碰了一下，余闻帆转身开了灯。

　　向池隐约有种预感，抬眼一看愣住了。

　　余闻帆开的是教室后排的灯，只能勉强照到后排的墙壁那一块，灯光时不时闪一下，墙上的画发着暗暗的光。

　　向池一眼就看出墙上的画出自谁的手，余闻帆的风格他太熟悉了。

　　——墙上是一排用荧光颜料画的画，从墙头开始，是两个可爱的Q版小人，一高一矮十分鲜明。

　　高的那个在笑，矮的那个皱着眉头在生气。

　　再往后是两个小人走在草坪上，高的那个还是在笑，矮的那个虽然没有生气，但表情淡淡的看着很高冷。

　　第三个场景是在花园里，高的小人头上有火冒出，矮的小人终于笑了。

　　第四个场景是在路灯下，高的小人把矮的小人抱在怀里，矮的小人脸红红的，眼里有泪。

　　再往后就没有了，这两个小人的画铺满了整个墙壁。

　　他们一路走来，眼里只有彼此。

　　向池愣了很久，轻轻推了一下余闻帆：

　　“你把我画的好凶啊。”

　　“你就是这样的。”

　　向池没说话了，他怕自己再说眼泪就要出来了。

　　余闻帆也没说话，默默往向池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向池拿起来一看，是一条银质的项链，两个圆环紧紧相扣，上面刻着他们两人的名字缩写。

　　“我不会送礼物。”余闻帆说。

　　向池低头揉了揉眼睛，“嗯”了一声。

　　余闻帆立马听出不对劲，转头看他。

　　“你怎么了？”

　　“我没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