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息川

19、变化

　　在那次地震结束后我让那个人类自己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后来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变好了，不过也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但我只是想把她带到安全区而已，剩下的事我已经没有兴趣了。
　　只是她某天突然毫无征兆地找我交朋友，擅自跟我讲了她的事，而后莫名其妙地哭了。虽然我无法理解这些无厘头的行为，但我似乎又对她产生兴趣了。
　　她果然还是会时不时给我制造惊喜。
　　在那天之后她又忽的萎靡不振，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好，然后没过两天又自己重新振作起来了。她还真是阴晴不定呢。
　　只是，我大概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拥有丰富的情绪，我无法理解大多的喜悦、悲伤、幸福以及痛苦，就算是知道前因后果，就算经历同样的事，我应该也不会有与他们相同的感悟。我只是一个异类罢了，只能拙劣地模仿他人的情感，无法给人类带来任何价值，根本就不适合做人类吧。
　　嘛，所以我现在变成丧尸了啊，不用为其他的事物担心，只为自己而“活”。这样其实也不错啊，我还蛮享受这种生活方式的。
　　我对“爱自己”这种事还是很有自信的，只是我取悦自己的方式并不会被他人轻易理解或是接受罢了。
　　说来，她最近在做一些意义不明的事，像是叫上我一起看日出日落，爬上高楼观望这片区域……虽然我不知道这些千篇一律的光景有什么好看的，不过她要是想看，我还是会陪着她。她现在不再跟在我的身后了，反而有时候会拉着我前进。
　　“默岁，你看那里！”
　　只是一颗比周围的星星更加明亮的启明星。在这样没有灯光的世界，星空的确更加清晰而美丽，但星河终究是一成不变的，就算魅力再大，新鲜感一过，我就再也提不起去感概的兴致了。
　　“嗯——已经很晚了，你还不睡吗？”
　　“还早，再等一会吧。”
　　总感觉她有些像沉迷游戏的小孩子，到底是我娇惯她了么？不过她总有自己的想法，道理她也不是不懂，我也不会强迫她做她不想做的事。反正不久之后我和她就要分别，从此作为对方的一段过往，再无瓜葛。
　　“默岁，你是不是不喜欢看星星？”
　　她若无其事地移动到我身后，向前一步贴在我身上，然后把下巴放到我的头顶。这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习惯了。一开始她还只是在不经意间往我这边试探性地靠近，见我没有特别的反应，她就渐渐变本加厉发展成现在这样了。每每她贴在我身上，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原本属于我的心脏狂跳不止。不过实际上除了体感有些糟糕以外，我还真的出奇地不介意她的行为。
　　“还好。”
　　她发出“嘿嘿”的傻笑声，两只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手臂交叉在一起把我的脖子围了起来。这次她没有再试探了，动作一气呵成。
　　“对了……”
　　她收回手在自己身上摸索，顷刻就递了个罐头到我眼前。
　　“你可以试一下人类的食物吗？”
　　她好像在担心我把自己作为食物的问题，但我又不会痛，身体也会修复，既能填饱肚子，来源也十分稳定，对于丧尸来说大概是这末日里最好的食物了。我并不明白她的担心。
　　“那个……不用勉强也可以的。”
　　大概是我太久没有反应，她好像跟自己妥协了，但我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罐头。毕竟我也没试过，就当是尝尝鲜吧。
　　她似乎还特地选了个肉罐头，只不过就算眼前的罐头色泽再好，我也没有丝毫食欲，反而有一股莫名的恶心感，这还是我作为丧尸以来第一次。她一直在吃这种东西吗？吃得比我还要差？不对啊，这罐头是本质上是我找到的……难道我一直都失职了？
　　“这个罐头没问题吗？”
　　她取回罐头看了又闻，特地从我身上离开亲自品尝了一下。
　　“没问题啊，还挺好吃的。”
　　那就是我的问题了。我把我的情况告诉了她，她只好失落地含泪将罐头吃完，但下咽时的眼神总有些涣散，她的心思大概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用考虑这种事也可以的哦？”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对她说这种话了。
　　她闻言收回心绪，没有说话，只是温和地摇了摇头。她这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呢？
　　“好啦，继续陪我一会吧。”
　　我乖乖转过身，等她贴到我身上。但想象中的触感没有传来，反而后脑勺那部分有些奇怪。我回头一看，果然是她在一脸淡淡的坏笑地在玩我的头发，还不忘试探性地对我眨巴眼睛。这让我觉得自己像是路边那些只要投喂就可以随便抚摸的野猫。要是这次还是像往常一样接受的话，之后她肯定会越来越过分。但……算了吧。
　　反正，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场荒诞的闹剧也差不多迎来终结了。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孤寂的风鸣透过破损的的窗。世界大多处于黑暗与寂静时，却总有这么些东西扰人心境。
　　她现在不喜欢睡在舒适的床上，反而热衷于在冰凉的地板上打地铺，习惯于抓住我衣服的一角入睡。她似乎已经不介意我这个丧尸跟她待在一个空间里了，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如果我在附近的话她就会失眠来着。不过也好，我也省得跑来跑去了。
　　我倒是担心她睡地板上会因为冷而无法入眠或是睡出病来。事实也如此，即便只是抓住我的衣角，我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因为寒冷而升高，而且她基本上都是后半夜才睡着。我尝试劝过她，不她本人却说“不是因为冷”。我搞不明白，最终还是决定尊重她的选择了。
　　“默岁。”
　　她的声音小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有些怀疑那是梦话，因为这里就我们两个，说话其实没必要这么小声，但我感觉我的衣角被轻轻扯了扯。我转头确认了一下，卧在月光中的她果然还没有入眠，见我回头眼瞳便无措地来回移动。
　　“那个……我睡不着。”
　　她睡不着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不过她之前倒是没有向我求助过，只是闭着眼在强迫自己入睡。
　　“那去床上睡吧。”
　　“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刚要起身，就被她轻松拉了回去。我还以为她已经想通了，不再逞强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呢。
　　“那是什么意思？”
　　她的眼睛又左右游离了一阵子，然后起身去某个背包里拿出了一本小说。那些小说她都已经刷过几遍了，留着也没用还占空间，我本来还想把她它们丢掉，但她却不愿意，携带这么多也不方便，所以中和了一下意见，把大部分的书安置在路途上的一处落脚点了。
　　“这个……呃，不是有那种讲故事哄人入睡的办法嘛。”
　　她毕恭毕敬地弯下腰向我供奉那本小说。她还真的变成等抱着故事书等人哄睡的小孩子了啊。
　　“……我不会讲故事。还有，这些书你都看完了吧？”
　　那些小说虽然是我收集的，但我一页都没看过。我对阅读并不感兴趣，就算是要消磨时光，阅读也是最次选项。这就表明我需要边看边说，而且我并不认为自己的表达能力和临场的随机应变能力很强，更何况小说和普通的故事书是不一样的。要我哄人睡觉，大概只会起到反效果吧。
　　“没关系的，我不介意，而且看书和听故事是不一样的事情嘛。”
　　刚才我好像在无形之中已经答应她了。她看上去也挺期待的样子，好为难……没办法了，试试看吧，就当培养一下兴趣爱好。
　　我接过她手上的书先预览了一下。她咻地钻进被窝里，眼里闪着的金光直勾勾落到我的身上。
　　说真的，要回应别人的期待，压力真的好大啊。
　　那我只能，稍微拿出点干劲了吧。
　　不出所料，我讲得一塌糊涂，唯一还说得过去的地方大概是“有那么一丝逻辑性”吧。但我转头一看，她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而且看上去睡得挺安稳的，这大概跟我讲故事这件事没有半毛钱关系吧。她还在我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抓住了我的手，要想挣脱大概是不可能的了。
　　我看到这种情况，却不觉间松了口气。
　　这样的时光，也已经所剩无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