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春》夜莺不语

5、入秘境

　　前世的时候符雪想了很多次与符兰与重逢的情景，或刀剑相向或两两无语，重生以来却一直逃避着没敢想。

　　几日前符兰与赶到丰阳村时，她已近昏厥，虽知道是他救了自己，却没来得及细看他一眼。等她醒转过来，符兰与又与其他长老一起布传送阵去了。是以现在才算回来后正在第一次见他。

　　她从传送阵模糊的炫光中看到符兰与，首先涌上出的是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真真恍若隔世。

　　符雪不觉一阵鼻酸，只一眼难言的委屈感就再次攀上心头。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咬牙忍住泪意，她竭力调整好状态，快步向符兰与走去。

　　走近看符兰与比记忆中年轻许多，还是青年的模样。白衣飘飘，只是站在树下就无端的让人觉得脱出世外、高洁出尘。她生来亲缘浅薄，为亲生父母所不喜，幸得符兰与相救才留得一条小命能有机会叩问大道。也因此她对符兰与的感情较之师弟师妹们要复杂得多。

　　“师父”符雪边说边向符兰与行了个礼。

　　符兰与微微颔首。

　　他见符雪行走间步子轻快稳健，便知她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觉放心不少。昨日他使仙鹤将从悯心处搜刮来的丹药给她送去，也是希望她能尽快康复。

　　符雪是他收的第一个徒弟，心里难免更看重些。

　　火华秘境难得开一次，她天赋好修炼又勤勉，要是因伤错过了这份机缘未免太过可惜。

　　上次除妖的事给他提了个醒，符雪这些年养在山上，经历太少，性子被养得太过天真单纯。每日除了练剑就是修心法，连跟旁的弟子一样想偷偷下山玩耍的心思都没有。偶尔出门还是因为他要除妖访友。

　　掌门师兄早前提起还说他有福，收的徒弟都比别人省心，聪明勤快还六根清净心无杂念，是天生的的修炼根苗。

　　可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心无杂念是好，但六根清净是哪里的话，他们又不是佛修，要那么清净做什么？修行一道与天争命，靠的就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太清净的性子恐怕走不长久。

　　再者与其说符雪是心无杂念不如说是历练太少，一派孩子心性。上次要是心志坚定些，何以会被琴妖的小把戏迷惑了去，这次进秘境闯荡一番将性子磨得坚韧些才好。不然如何经得起修炼路上的千难万险。

　　他看了看符雪，又看了看紧跟着符雪的许湘君，开口问道：“湘君，此次也去？”

　　符雪早知符兰与会有此问，已经打了几遍的草稿脱口而出：“是，火华秘境三百年一开，弟子不想师妹错过这次机会。就算不能寻到法宝，进去长长见识也好。弟子发誓一定好好护着师妹。”

　　前世许湘君没去秘境，错过很多机缘，后面修炼少了法宝傍身，比旁人多吃了许多苦头。这次她一定要多帮她寻些趁手的法器。

　　符兰与知她说的在理，许湘君而今不过刚摸到练气的门槛，错过这次说不定就没下次了。以符雪现在的修为，不出意外应是护得住她的。

　　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掏出前两日从阿雾那里赢来的一沓灵符交给符雪：“既然想好了，就好好去做。这些灵符是林雾长老亲自画的，你们带着防身。”

　　“是！”众人异口同声。

　　拜别了符兰与，几人直奔秘境入口而去。

　　说是入口也不尽然，火华秘境不同于其他秘境的一点即是它没有一个特定的成型的入口。

　　也就是说只要符合它的准入规则，修士们可以从它的任一边界进入秘境。就像爬山，只要能上得去，你可以从山脚的任意一点往上爬，管它是山路还是野路，没路自己开路走也未为不可。

　　火华秘境开启时会整个拢在赤金色的云雾里，云雾的边缘即是秘境的边界。

　　秘境初开时霞光最为艳丽夺目，故而最好确定边界也最容易进去，这也是为什么她们半夜就赶着出发的原因。随着时间的流逝霞光会渐渐消散变淡，边界也随之变小趋向于无，到第二日基本上就没人找得到入口了。

　　众人来到边界，仰头而望赤金色的云雾直冲云霄、广阔无垠。似乎感应到有人到来，周边云雾上下翻涌，一点点往符雪她们脚边弥散，像小勾子似的想把她们拉进雾里，真是好生古怪。几人对视一眼相携走了进去。

　　甫一进来符雪就感觉很不对劲。

　　她们师兄弟五人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几步之后她却感觉不到其他人的气息。另外四人仿佛凭空消失一般，全无了踪迹。

　　喊了两声许湘君的名字，也无人应答，只听得几声朦胧暗哑的回声。

　　这与前世进来时不一样！

　　前世她们一直到最后几天才走散，那还是因为火鸦速度太快，她们没追上才不得已与裴行之分开。至于分开后，裴行之另有奇遇就又是别话了。

　　今生怎么才进来就遇到这样诡异的情况？难道是有了什么变故？

　　符雪不觉有些冒汗。

　　好在越往前走雾越淡，她渐渐地能看清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处山谷，而她正要踏上上山的路。这山路显然荒废已久，两旁杂草丛生连成一片，若不是她正脚踏在一块还勉强能称之为青石板的台阶上，她也看不出这里有一条路。

　　正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小腿忽被撞了一下，等她低头看时那物已然跑远，只有眼尾带到白光一闪而过。

　　白光？

　　符雪努力回忆了一下前世在秘境中的见闻，并不曾见过什么白毛小兽。

　　昭冥宗尚白，白色鸟兽向来被视为祥瑞，遇到白色鸟兽自然也被视为吉兆。符雪一向是不太相信这些的，不过既然是吉兆，那相信一下也无妨。

　　赌上昭冥宗几千年的信誉，她决定跟着祥瑞走。

　　裴行之苏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身体。

　　进入秘境没走几步他就跟师姐她们走散了。赤金色的云雾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分不清方向，好不容易走出云雾，还没来得及观察周围的情况，他就被一只火鸦爆冲过来抓走了。

　　他在空中与火鸦缠斗一番，到底因为双肩被夹施展不开而败下阵来。那火鸦甚是狡黠，把他带回巢穴后，没等他站直就立刻一翅膀将他扇晕过去。

　　他运气向来很好，这次不知怎么竟如此出师不利。万幸火鸦没趁他晕过去将他啄伤吃了，要是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就真成了天下第一大冤种。

　　火鸦的巢穴很大，筑在一棵极高的树上，除了他里面还有几颗拳头大的蛋，蛋的底下垫着不知什么动物的皮毛，又厚又密散发着微微的红光。看来是一只正准备抱窝的火鸦，抓他怕不是为了储粮。

　　既然如此他待在此处就更不安全了，也不知道火鸦什么时候回来，还是早走为妙。

　　正欲走时，忽然听到脚边传来几声沉闷地咔咔声，裴行之低头看见中间的那颗蛋出现了几道细小裂缝，难道是有小火鸦要破壳？

　　火鸦算不得上品灵兽，但胜在非常聪明、忠诚，常年排在修士们最喜爱的契兽榜前十位，一度被炒到一只两千二品灵石的高价。之前於邑在上林会上赢回来的极珍贵的月羽鲥，据说是也才八百二品灵石。

　　火鸦难得由此可见，只是火鸦性子桀骜不驯，寻常修士难以驾驭，需费心调教，所以近些年空有名声，真正将其收作契兽的并不多。

　　多数灵兽都有印随行为，会将第一个见到的活物视为母亲。若能在此时将其收服，想必收获到的将是一只既忠诚又乖顺的契兽。

　　想到这里，裴行之拿出了一个单独的乾坤袋，将几颗蛋装了进去。趁着火鸦还未回来，迅速御剑向树下飞去。

　　雪风刃在前面砍瓜切菜，荒草萋萋的古青石板路终于露出了原本的样子。符雪沿着清出来的石板路一路向上，很快来到山腰处的一个洞穴。洞口爬满了不知名的植被，如果不是雪风刃斩断茎叶豁开口子，单让她站在外面看，她还真发现不了这里别有洞天。

　　她拿出一颗悬黎珠，施了个飞行诀，悬黎珠即缓缓向前飞去，像一个荔枝大的小月亮，将方圆一丈之地照了个大概。洞穴比想的要开阔，高丈余，可容数人并行通过，应是前人开辟。前世在秘境中她也并未到过此地。

　　也不知许湘君她们现在何处，许湘君灵力低微，要是像她一样落单，在秘境中恐怕举步维艰。

　　符雪深悔自己莽撞带许湘君进秘境。她连自己都没活明白，还想着安排别人，真是自不量力。两刻钟前，她用传音符唤许湘君却无人应答，不知是昏了过去还是怎的。要是出了事，她真死万死难辞其咎。

　　她边走边想着要如何寻找许湘君，不知不觉间竟来到了一处岔路口。

　　看着眼前一模一样的两条路，她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向左边走去。至于她为什么向左边走，自然是因为她无意识中先抬的右脚。她运气不好，既然先抬了右脚，那她还是往左走的好。

　　走了一刻，一路无事，符雪心中却生出一片躁意，这隧道没完没了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操纵悬黎珠快速向前飞了一段，仍看不到尽头，就在她想着是否要退出去的时候，忽然眼前一暗，悬黎珠的光消失了。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仿佛顷刻间被什么东西吞没。

　　符雪提起十二分精神。不动声色唤出佩剑，警惕感受着黑暗中任何细微的动静。

　　“姑娘来此有何贵干？”

　　悬黎再次亮起，随之而来还有暗处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灰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