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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劫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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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姬斐成不欢而散当夜,李知遂等下人过来告知李益鸣已和公主殿下用完饭,独自一人到书房办公了,才前去找他。
“知遂,你怎么来了?”李益鸣见她难得主动来找自己,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但另外一人心情就不是很好,毕竟明知饮食要规律,可今日晚膳还是被连日来这些糟心事搞得实在是没有食欲,李知遂也不多废话,单刀直入,“父亲,我和瑞王世子婚约之事有变,此事您知情吗?”
“此事我昨日也去和你母亲求证了,”李益鸣猜到她找来就是为了这事的,何况今日下午瑞王世子来访也并未隐瞒,他这男主人事后肯定是知晓的,但是没料到李知遂会上来就提这事,半点寒暄的意思也没有,看来李知遂再怎么出彩,也不过是一小女子,对这儿女情长之事最是上心。
即使是陈嘉琪那样出格的女子,也没能把他的女儿彻底带歪,李益鸣自认为是在开解李知遂,“此事究其原因复杂,如今这般也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法。”
“您是这么想的?”李知遂难以置信。
李益鸣不懂李知遂的语气,“以后紫鸢成了世子妃,看在李府和长公主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你的。”
“所以呢,爹?”李知遂摄人的目光逼视李益鸣。
李益鸣在这样的目光下莫名露了怯,转过头不敢再和她对视,特别是李知遂那声“爹”的讥讽之意让他如鲠在喉,他倒是下结论太早了,她真的越来越像那人了。
书房陷入沉寂一段时间后李益鸣心情才平复下来,“知遂,这是目前对你最好的安排。何况,世子殿下的心思在你这,如今这番变故,他定是也对你心怀愧疚,日后你进王府了,待你定会不薄,这才是最重要的,你又何必拘泥于这些细枝末节呢。”
李知遂冷笑,撇过头嘲讽道,“难怪三年前妈妈会那么果决地选择离开。”
“李知遂!”
李知遂丝毫不怯,“怎么?还不给说了?”
“你要知道,要不是我是你爹,我管你是死是活,如今这般,你知足吧。”
“我怎么就得死了?”李知遂终于等到了今晚她唯一想听的话头,急忙抓住李益鸣的衣袖,询问的语气还有了些示弱的意味,“是不是和妈妈有关?”
可李益鸣却是不做回答。
“是不是!你说啊!”李知遂就要压制不住心中的情绪了,一个两个都这样,自以为是地为她着想。
“你只需要知道,你如今还能安然无事,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女儿罢了。”
“你也就这本事了,把份内之事说得像是对另一方的恩赏似的。再说了,谁是谁非还不好说呢。”李知遂目光丝毫不怯地迎向李益鸣冷淡的眼神,“您真让我……失望。”最后两字她说得缓慢,咬字清晰,生怕对方听不清,不过她还是看在这人是自己生父的份上,给他留了一点脸面了。
李知遂倒是宁愿李益鸣替她把这赐婚直接换给邱紫鸢,而不是如今这般,不仅占了她的功劳换来的赏赐,还想让她陷入这滩沼泥的被动地位,任他们搓扁捏圆。
也不知长公主此为何意?妈妈不愿尊她为正妻,便让她李知遂尊她的女儿邱紫鸢为正妻吗?
不过妈妈都不会接受的“恩赐”,他们凭什么觉得由她亲自教养五年的女儿会与她背道而驰……
继和姬斐成不欢而散,李知遂和李益鸣的交心谈话也以失败告终,而且看他这副和姬斐成不相上下的自以为是模样,料想要从他那套出妈妈与此事的关联估计也是不能了。
而不管李知遂心绪多繁杂,时间又到了每月的十五,她再恹恹,也只能收拾准备东西去琼琚巷义诊。
时间不会因她的痛苦停下,约定的日子如期而至,李知遂收拾好心情和表情,去寻那个小布包。
粉嫩小巧的布包搁在桌案的一角,这是今年妈妈提前准备的生辰礼物,里面装着近些年她在陶原让人捯饬出来的检查时能用上的道具,想当初刚拿到时自己还嫌这颜色太惹眼,说什么都不愿意在她面前背,就随意放到角落里表示反抗……
李知遂如今可不敢随意对待这个包,小心翼翼地将它拿起,和妈妈那样斜着挎在肩膀上。走出房门几步后,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李知遂又莫名其妙折返回房内,把那玉佩给带上了。
姬斐成有传过消息来问要不要他陪着一块去义诊,李知遂拒绝了,借口想再冷静几天。虽心中不情不愿,却也只能遂她的意。
李知遂心不在焉地晃到琼琚巷,强迫自己抬起头来打起精神后,耳边突然一句惊起她一身冷汗的低语,“别动。”
身子马上僵硬得一动不敢动,李知遂的眼珠往下瞄,意料之中一把刀架在她脖子那,闭上眼睛不敢再看,脖颈却是涌上一丝惹得全身起鸡皮疙瘩的凉意,想自欺欺人都不行,也不知有没有被划破了皮肤。
“消息果然没错,你隔月十五便会来琼琚巷。”那歹徒自顾自说话。
这歹徒不知在等什么,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不过李知遂也能因此绞尽脑汁想想自救的方法,琼琚巷是贫民巷,根本不会有衙役来巡逻,那就只有……
身后之人却是先一步料到了她的想法,戏谑着问她,“你说这家妇孺能救得下你吗?”
李知遂沉默了好半晌,不得不承认自己今日难逃一劫,“你放过他们,我……”
不等她话说完,只听那人道,“今日还真没有把小尾巴带上。”然后脖颈处忽然一阵钝痛,便没了意识。
李知遂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一屋里,光线昏暗,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感受到脖子处的疼痛,提醒她回忆起昏过去之前的事,一时间多希望自己真的是在梦中,闭了闭眼片刻再睁开时,眸中神色坚定了许多。
看清屋内大致情况后,李知遂意外之外发现没被绑上手脚,估计是觉得自己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虽事实确实如此,她扶着墙撑着发虚的双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李知遂缓了缓,就步伐坚稳地走到桌旁,拿起茶壶晃了晃,确认是有水,赶忙扶着桌弯腰拿出鞋底藏着的纸包,打开后小心翼翼地将一半粉末倒进去。
等一切做完后不久,门就被从外推开了。
李知遂只能强作镇定转回身去看向来人,只见来人身材魁梧,有一只眼用黑布遮着,李知遂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往后退了一步。
男子似是没看到李知遂的小动作,很热情地向她介绍起自己,“我的名字叫独眼,不好听吧,我也不喜欢,但我的想法在他们看来算个屁。”说完开始狰狞大笑。
独眼笑得愈发张狂,李知遂的心就愈往下沉,即使她再不谙世事,也知道有一个名为独眼的杀手,人如其名,瞎了一只眼,且手段残忍,杀害的人尸体其中一只眼睛处都会有明显的伤,严重的或是划破眼球,或是掏出眼球,而这人至今未被官府抓捕归案。
之前李知遂也只是作为旁观者听闻这般惨事,然后为受害之人掉两滴泪,如今轮到自己了,就不知道还有谁会为自己哭了……
“所以你们也和我一样独眼吧,反正落到我手上,你们此刻的想法也只是个屁。”独眼说着笑起来,可只给人满满的恶意。
没等李知遂去理解他的话,银光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只来得及缩着脖子紧闭上双眼偏过左脸躲防。
等李知遂从恐惧中反应过来时,只觉得左脸火辣辣地疼,她慌得无法去分辩自己受伤的情况,下意识伸手一摸,一手的血,左眼也痛极了,右眼坚持不住眨眼时,便会发现左眼看到的是模糊一片,只感觉到有液体在流,就不知道是刺激出的泪还是眼珠受伤出的血了。
独眼毫不在乎地把剑往地上一丢,就一把纠住李知遂的头发把她的脸拉到面前看,细细端详了好一会满意极了,“这一刀还不错,虽然被你躲开了些,但以我这些年弄瞎了那么多只眼的感觉来看,你这个眼睛是不可能恢复如初了。说来我也是第一次接到任务杀一个女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女娃。”
李知遂害怕地闭着眼不敢和独眼对视,与此同时左眼也开始痛极了根本睁不开,但她一句也不多言。
“不过,你们女的是不是把容貌看得更重啊?如今这副模样估计也没人敢要你了吧。”独眼说着,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
“是的,所以,所以……别划了,我还想嫁人,求你了。”李知遂说着右眼也留下了泪,眼中尽是恐惧之色,混着左脸的血泪,好不凄惨可怜,浑身发颤,“我还想着能嫁给世子爷享受荣华富贵,如果再伤到脸,我可能连妾都做不了了。”
“还真是这样,之前你怎么都不吭声,说到脸终于憋不住了?”
“虽然眼睛还是瞎了,但你刚刚躲得还是挺好的,乍一看出血不少,仔细瞧这脸上的伤口其实不算深,你好像还是个小大夫来着,是不是喝点药敷点东西就可以痊愈了?”独眼说着,轻轻拍李知遂完好的右脸问得。
李知遂身子颤抖不已,“……没有。”
“小骗子。”独眼莫名其妙开怀笑了。
下一秒李知遂便感觉到额头上的伤口被匕首戳进去了,她甚至感受到了骨头被刀刃划过,也听到了骨头和刀刃摩擦的声音。
疼得李知遂就快要晕厥过去,发出呜咽的低鸣,眼前泛黑,流出的血也更多,把左脸都快覆盖完了。
“这样任你医术再厉害也不可能完好如初了吧,右脸要不要也来一道疤呢?不过这好像对之前的人就不公平了。”独眼低声喃喃,有些犹豫,“而且感觉你会直接疼死过去,这样就太便宜你了。”
在独眼此刻得逞,正自大得意又放松之际,李知遂找准时机,使劲全力把手上抓着的水壶狠狠往他脸上掷去,里面的液体正正泼到了对方眼睛完好的右脸,发出“呲喇”的灼穿皮肉的声音。
“你个贱人!”独眼恼怒,下意识就一把将人甩到了地上,可一时间却是分不出精力来对付李知遂,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被砸罢了,却是没料到里面的水有点意思,皮肤感受到了灼热的痛感,他的右眼也被那骇人的液体泼到了不少,痛得睁不开眼。
“要想还要那只眼就赶紧去用清水冲洗,误了时间你就等着做个瞎子吧。”李知遂也顾不上什么仪态了,赶忙狼狈地爬起,但跑走前却是故意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这下独眼更不可能去追了,李知遂倒是逃得顺利,可是却是在逃去哪犯了难,但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往远离京城的方向跑去……
左眼被血泪糊住,同时还有源源不断的疼痛,根本睁不开左眼去看前路,李知遂只能一边踉踉跄跄跑着,一边忙着撕扯下衣袖的布料,然后把左脸紧紧包扎起来,跑动会让血流得快,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把布料再扎紧一些,压迫伤口把血先止住,剩下的就看命吧……
不能哭,不能把身体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情绪耗空了,李知遂跑的过程不断在心中告诫自己,然后就能暂时把心中的苦楚后怕委屈等一并咽下,接着等再次忍不住冒出那些杂念时再强迫一次自己接受。
感觉应该跑得够远了,李知遂终于受不住倒头便昏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失去意识前不禁想,是不是有可能她醒来后就能去到妈妈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