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53、第 53 章

　　有人冲游行队伍开了枪，而且不止一枪。

　　听到枪响后店铺立刻关了门，挂帘也都放了下去，大家都躲到了后厨。

　　“三姐姐，一会儿你先和大家一起回家，我要去趟令仪那里。”

　　其实常书瑜要去巡捕房问一下情况，可她不想让家里担心，去王令仪家算是安全的，祝女士知道后不会胡思乱想。

　　“那你要小心一点。”

　　混乱的哭喊声慢慢过去，听到警察吹哨子的声音慢慢远去，常书瑜便出了店铺门。

　　“去法租界巡捕房。”

　　到目前为止她不知道谁开的枪，但应该不是巡捕房，除非朱总探长疯了。

　　朱总探长的确要疯了，今天游行示威队伍被人开黑枪死了六个人，其中一个死者是盛德中学的学生，如果只是个学生还不至于让他这么头疼，那学生同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沪城警备司令部总务处处长的小儿子。

　　常书瑜还没赶到巡捕房时就看到了好几辆卡车从旁边飞速驶过，然后她便发现“巡捕房进不去了，它被一群大兵给围了起来。

　　事情怕是要大条了啊！

　　“掉头去校长家。”事情突然发生这么大变故，常书瑜觉得得第一时间让校长知道。

　　沪城某处

　　“给许客明去电，让他一定要安抚好胡峰，这时候警备司令部再不能掺合进去，不然就要趁了敌人想搅浑水的意。”

　　“可刚七号发回消息，胡峰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围了法租界巡捕房讨说法去了。”

　　“……”

　　“朱胖子怕是要倒大霉了。”

　　“头儿，咱们还发电报吗？”

　　“发，用老家的语气发，让他控制住事态，同时转告胡峰，孩子的仇肯定会报，让他等一等。”

　　“是！”

　　常公馆

　　从校长家回来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看常书瑜蔫蔫的，祝女士也就没有拉着她多问什么。

　　洗漱干净躺在床上，常书瑜整个人都在放空。

　　就在傍晚的时候，被关在大牢的同学们都放了出来。

　　可没有一个人高兴，因为放他们出来的那个人，他儿子死了。

　　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在抗议要求释放他们时死了。

　　同时还有五个不知具体身份的人也死了，他们的尸体还在巡捕房等着亲人去认领。

　　常书瑜不知道那个父亲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围了巡捕房，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心情接走自己儿子时，用强硬的态度要求巡捕房立即释放了那些被关押的示威游行者。

　　在校长家听到从巡捕房出来特意给校长报信的同学哭着说那些事时，她感觉自己仿佛吞了根烙铁在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是个艹蛋的世界啊！”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常书瑜没有擦，她就那么一遍遍把曾经那个让她很抗拒的梦又重新回忆了一遍。

　　她突然觉得自己如果不去做些什么，那根烙铁就要把她烤化了。

　　坐起身，从空间里拿出那把枪，常书瑜看着出神很久，而后突然自嘲的笑了笑。

　　“真是个胆小鬼啊。”

　　第二天清晨常书瑜没起来，直到中午她才慢悠悠从楼上下来吃早餐。

　　“阿娘，我过阵子要去趟法兰西，你帮我准备行李吧！”

　　“怎么突然就要去法兰西了？”

　　“老早就决定去的，不过最近事情有些多，沪城最近乱糟糟的，就想着干脆先出去一阵子。”

　　“那去多久？”

　　“几个月或者半年，又或者一年，得看到时候的情况嘛。”常书瑜神色慵懒，语气就像撒娇一般。

　　自己这个女儿向来主意正，祝女士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想到最近乱糟糟的沪城，对于女儿想去游学的想法其实并不反对。

　　“那我跟你爹说一声，他总要知道的呀。”

　　“行啊。”反正他同不同意，自己是一定得走的。

　　游学的决定告诉了家长，常书瑜便开始频繁出门。

　　“阿刘叔，之前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从服装店下班，常书瑜没坐车，反而慢悠悠在街上不行，阿刘身为她的保镖自然就跟在她一侧。

　　“找师兄重开武馆倒是不难，可这世道已经不是论拳头了，一个孩子拿枪就能杀死练了几十年的老师傅。”英雄没落，是时代的选择，阿刘自己早就看透了。

　　“我不用你们训练出什么高手，只是想找些身手过得去又机灵的人放在身边，以后我努力把生意做大做强，总归是要用人的。”

　　“既然小姐决定了，那我和师兄这里自然是没问题的。”这年头大户人家培养打手似乎司空见惯，既然东家有需求阿刘这个打工的自然会用心去做，毕竟常书瑜算个很厚道的东家。

　　“人选就从沪城贫民窟里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中挑吧，愿意跟你们走的都说好条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东家，那样的苦孩子给口吃的就愿意跟着走了，花不了多少钱。”

　　“不，好吃好喝养着他们，毕竟是卖命给我，最起码生活上别亏待了。”

　　这个世道已经亏欠他们太多了，给她做事或许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最起码活着的时候别冻着饿着，而她也会努力不让他们死了。

　　就像校长那晚在家说的那样，是他们这些大人无用，没办法让每一个孩子都像正常的孩子那样长大。

　　可总有一天，华夏的孩子会平安长大的，常书瑜见过那个世界，所以她一直麻痹自己入逃避这个世界，总是告诉自己会好的。

　　可什么时候才会好呢？

　　她为了拯救家人必须要改变部分剧情，可为了这个国家能够顺利摆脱苦难，她必须确保自己的蝴蝶效应不改变大进程。

　　常书瑜有自知之明，她不是个多厉害的人，更没有操控全局的那种本事，但她不想再这么被动了。

　　总得努力去做些什么，才知道有没有用，就算没办法做到像主角那般开挂的操作，最起码得有些自保能力，她真的受够了总这么被动的状态。

　　“回头我请个先生来教他们去认字，不用学多好会看报就行，到时候选几个机灵的放到街上卖报纸，我的意思明白吧？”

　　“明白，咱们武馆以前的弟子出了师门也是做各种行当养自己的消息渠道，只要不做不义之事，我师兄也不会反对的。”

　　“混江湖阿叔比我懂，尽可能不要让他们陷入麻烦，我们做生意需要消息渠道，可也犯不着用命去搏。”

　　做生意的确不用，可小姐你最近做的事可真不像只想做生意啊。

　　然而这些话阿刘只放在了心里，就如同小姐信任他的人品，他也同样信任小姐。

　　她有些菩萨心肠，但更多的时候行事很是果决，或许这些有文化本事大的人看事情总比他们远，所以他愿意听小姐的安排。

　　程公馆

　　给程净秀送完最后一批衣服，常书瑜心里大约也有了数，知道这位“杨夫人”在沪城大约也是带着某种任务的，不然不会在沪城逗留这么久都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最近给常先生打电话听出的意思，二少爷与林家的婚事不太顺利，要黄不黄的一直拖着，常书瑜其实是想通过程净秀的态度看一下杨大帅的态度。

　　如果林家因为恼怒而想对付常家，那杨大帅大约不可能再把纺织品的布局放到常家，估计她这边估计也得被断了往来，可看如今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她其实是有些放心了的。

　　不管是林家能量不够，还是林家没打算教训常家，最起码真正说话管用的人没想捏死常家。

　　有这个态度，这其实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常书瑜懒得去管了，不牵扯到生死大事，家里是赚是赔那都是常先生选择的结果。

　　“之前听令仪说你想去游学，还以为是得等到毕业的时候呢，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去了？”

　　程净秀在沪城难得遇到有几个能真对脾气的人，没成想这么快就迎来了分别时刻。

　　“最近沪城乱糟糟的，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同时也想去国外取取经，总不能一直闭门造车。”

　　坐在一旁的王令仪拍了拍常书瑜手臂，叹气道：“现在走也好，沪城现在是个是非之地，不过你可得早点回来，明年我就得进家里的银行工作，咱们的服装生意管不了太久的。”

　　“知道的，肯定不能很久的。”如果不是此时交通不发达，出去一趟很费劲，逼得她必须一次性做完所有安排，那她其实可以分好几次出去的，反正又不是真的出去读书。

　　“呦，这么热闹啊。”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常书瑜没回头都知道是那位大少爷回来了。

　　程净秀看着吊儿啷当的弟弟，皱着眉头道：“你这是又去哪了？不知道最近外面乱吗？”

　　“没去哪，昨晚和朱胖子一家俱乐部遇到，一起打牌忘了时间，你们继续我去补觉。”

　　程述打了个哈欠便走上三楼，完全不在乎自己亲姐那变黑的脸。

　　朱胖子？

　　开黑抢的凶手找到了？

　　朱总探长竟然有心思打牌了，那应该是把事情解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