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若繁华》晗月慈

24、第二十三章 选进仙韶第一人（2）

　　春光融融，光华万丈，美意习习。
　　微凉的风从帝都北侧的天水河迎面过来，卷起花瓣昨夜的幽香，挽着一缕温和的阳光，拂过水榭，绕过长廊，悄无声息的溜进高高的宫墙，到达重华宫，最后在宣章院，在那白衣不染纤尘的身影上停驻下来。
　　淡淡的光华中，那道身影如若不染俗世般，静静地屹立着，竟似一尊精妙绝伦的雕像，完美之致，风华天下谁与相争？
　　慕君瑶目光沉郁，再不是刚才进重华宫时的任性胡为，原以为，眼前这个曾令琓妃极力拉拢的女子，无论再美再有才华，也不过是凡人一个，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她料错了。
　　举止从容，进退有礼，行于深宫，却于众人之间游刃有余，这样的女子……
　　似乎，有种让她说不出来的感觉。
　　阿离亦是不可置信看看桑妤歌，又看看慕君瑶，见她脸上不复方才的顽皮，心下暗自一惊。
　　她自小伴着慕君瑶长大，自是很了解慕君瑶的秉性，虽然她平时极为胡闹，但多数时候都是带在脸上的面具，她记得慕君瑶曾经说过，深处皇宫，就是深处一个太多伪装的面具铺，因为在这高高的宫墙中，真心往往是最不值价的东西，也许你为人付出了全部，但别人却不一定给你真心，所以她为自己带上了一张面具，一张外人看来，任性胡闹，肆无忌惮，总是把皇宫闹得鸡飞狗跳的面具。
　　而现在，她在慕君瑶脸上却恍惚再也看不见那张面具，她只是静静的，静静的望着眼前举世风华的白衣女子，一言不发。
　　见惯了后宫佳丽的阿离，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白衣女子，她绝对拥有傲视天下的资本，可是她偏偏不骄不躁，沉稳谦逊，和煦有礼，仪容大方，一身清冷而不忍加以苛责的气质，让人浅如春风的微笑，吟诗时清雅若细雨的声音，仿佛明玉翠铛相击，不紧不慢，从容而优然。
　　见迟迟没有回音，桑妤歌眉峰微凝，恭声道：“公主殿下，妤歌献丑了。”
　　收回游离的思绪，慕君瑶缓缓起身，蓦地回头看向阿离，脸上已然泛起俏皮的笑意：“阿离，走啦，回宫吧。”
　　阿离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的问了一句：“公主啊，我们这就回去啊？”
　　“对啊，不然你想怎么样？”慕君瑶可爱的眨了眨眼睛，呵呵笑道。然后她忽然轻佻的转身，嗖的窜到桑妤歌身前，速度快得令桑妤歌有些应接不暇，也令她心中着实一惊。
　　外表可爱任性的公主，竟然还是个绝顶的轻功高手，皇宫这潭深水，似乎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慕君瑶将脸凑了过去，近距离的瞅着，脸上笑意盈盈：“妤歌美人，本公主若是男子，一定八抬大轿娶你当我的夫人！”一句话说完，还郑重其事的拍了拍胸脯，生怕桑妤歌不相信似的。
　　一旁，阿离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翻了个白眼，心中只无奈地叹息。
　　桑妤歌表情一滞，未料到慕君瑶会有如此惊世骇俗之言，看样子，这个公主似乎很有趣呢。
　　嘴角微微上扬，桑妤歌优雅一拜：“若真是如此，妤歌定当不胜荣幸。”
　　就在此时，却听阿离骤然冷声沉问：“什么人？！”下一瞬，人已掠自门外，伸手抓住了一道粉衣身影，桑妤歌眸光一紧，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宫女，身手如此了得，这皇宫，还真是卧虎藏龙之地，不可小窥。
　　被阿离抓住的人却是何月莫，她也是过了复选的十二人之一，就住在桑妤歌的相邻房间。
　　“喂！”慕君瑶气哼哼的开口，满脸不悦，精致的五官带起一阵怒气：“你是什么人？竟敢打扰本公主欣赏美人的雅兴！”
　　居然偷听，太过分了！她慕君瑶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偷偷摸摸之人，小人心肠！
　　何月莫早就听说过晋宁公主之名，此时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身子不住颤抖：“婢子，暮州何月莫，亦是宣章院秀女，还望公主殿下高抬贵手。”
　　“哦，原来你也是秀女啊？”慕君瑶挑起一双秀眉，然而语气却极为冰冷：“那你知不知道，本公主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偷听本公主说话！”
　　何月莫立时面如土色，不住磕头，如捣蒜般，砰砰地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口中不断称道：“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桑妤歌眼神一黯，见何月莫额际已经叩出了隐隐血迹，不由轻叹一声，陡然向慕君瑶拜倒。
　　慕君瑶被她突如其来的叩拜弄得措手不及，满脸不解的看着她：“你这是何意？”
　　耳畔的磕头声还在继续，声声刺入耳中。
　　桑妤歌抬首一笑，倾国倾城，坦若处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想她也不是无心偷听，得饶人处且饶人，公主殿下不妨大人有大量，放过她这一次。”
　　慕君瑶不露声色，注视着她，笑问：“你是在替她求情？”
　　“还请公主高抬贵手。”
　　桑妤歌垂下眼帘。
　　“好，看在你，本公主未来嫂嫂的份上，就放过她这一次。”慕君瑶转身，对何月莫不住磕头的身影淡淡道：“好了，不用再磕了。”
　　阿离似是猜到慕君瑶下一步一般，提前走到她身边，慕君瑶回头看向桑妤歌：“今日重华宫相见，本公主不虚此行。”
　　“公主慢走。”
　　桑妤歌笑着低头恭送。
　　“阿离，回宫。”
　　待慕君瑶已走出宣章院，桑妤歌才收回视线，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何月莫，淡淡道：“皇宫不比他处，要随时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否则一不留意，就会招来杀生之祸。”
　　何月莫受方才惊吓，脸上已是花容尽失，一片狼狈，闻听桑妤歌此言，不由愣愣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桑妤歌苦涩一笑，也许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进宫很难，但是一旦进了这高高的琉璃宫墙，死，却很容易。要想在这里生存下去，就要先学会内敛，谦让有礼，即使是假象，你也要做到，因为在这里，不仅有你想要尊荣，还有数不尽的算计谋划。”桑妤歌缓慢站起身，背对着她：“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一旁侍立的月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想不到，她竟然将这一切看得如此透彻，王爷说的不错，很聪明，但也很危险。
　　“月奴，我们回房吧。”桑妤歌平静的吩咐了一句，径直向房中走去。
　　月奴向何月莫欠了欠身，紧随桑妤歌而去。
　　何月莫怔怔的，久久沉浸在她刚才的话里，久久不曾醒来，那个她无比嫉妒的人，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她。
　　进宫很难，但是一旦进了这高高的琉璃宫墙，死，却很容易。
　　慕君瑶悠闲地步出重华宫，阿离跟在她身侧，问道：“公主，你不是向来不听别人的求情吗？为什么今天会破例？”
　　“很简单啊，因为陆妤歌，九哥未来的侧妃。”
　　慕君瑶想也不想，随口就答。
　　“怕也不尽然吧。”阿离笑嘻嘻的：“我想公主这么做应该还有别的原因。”
　　“果然是聪明的阿离，什么都逃不过你鹰一样的利眼。”慕君瑶停下脚步，回头一笑，如精灵般灵动可人：“何月莫一向对她不满，但她却肯不计前嫌，为她求情，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这在宫里，的确很少见，不是吗，阿离？”
　　“原来公主是这样想的。”
　　阿离恍然醒悟。
　　今天来重华宫之前，慕君瑶派阿离将桑妤歌从暮州暮州初选到皇宫所经历的一切都了解了个透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意思。
　　“今天见了她，证实宫中传言所言非虚，见了天下无双的美人，听了好诗，本公主也算不虚此行了。”说完，她忽然神秘兮兮的瞅着阿离，两只漂亮的眼睛晶亮晶亮的：“阿离，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本公主啊，还真有些喜欢她。”
　　“可公主不是说过，要和某个秀女比比谁漂亮的吗？”
　　看着阿离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慕君瑶坦然而笑：“被这样举世无双的美人比下去，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嘛。”
　　“别看九哥平时儒雅的谦谦君子模样，想不到挑老婆的眼光还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