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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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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自己拍的照片,宋裕打开了自己八百年没有打开过的微信。一点开,屏幕卡死,最上方显示接收消息,几秒之后,满屏红点。
而且还在不断弹出新消息,好几条新消息来自梁一秋,宋裕点了进去。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还活着吗?”
“可算安全回家了,宋叔叔宋阿姨都要急死了,打电话也打不通,现在国内去往本罕利的航班都停飞了,叔叔阿姨托人从国外往本罕利转机呢!”
“你下去干啥了啊?你去找那个记者了吗?哥哥,你这是坠入爱河了?”
“不是,哥们。”
“我能理解哈,记者姐姐这样的,咱平时是没见过,但找刺激咱能不把小命搭上吗?”
他的微信没有开消息提醒,来了赞卡之后虽然有无线网络和卫星信号,但他压根没想起来点开过微信,拿起手机只是为了刷刷新闻。
朋友的话他随便翻了两眼,单手敲字:“活挺好,放心。”
他点开微信只是想换一个朋友圈的背景来着。但刚退出去,他想了想,又退回和梁一秋对话的页面,按下语音发送:“我不是在找刺激,她叫楚岁安。”
然后不管对方回没回消息,他划出页面。
刚换完背景,一个视频电话就打了过来,过度属于都市的铃声在尘沙飞扬的土地上显得十分微小。
“怎么了,妈。”宋裕嘴上问候,目光越过手机屏幕,看了一眼还在和孩子们交涉的楚岁安。
屏幕那边露出一个披散着头发,神情焦虑关切的妇人的脸:“哎呦,可算接通了。儿子,我听梁家那小子说你一个人跑战区去了,怎么回事啊?你要不要命了!”
“哎呦,你这是在哪儿呢?为什么我看你后面的人光着脚?太不卫生了!”
“这边的孩子没条件。”宋裕懒倦地辩解了一句。但他完全能想象出来自己母亲会表露出怎样的嫌弃。
屏幕那边喋喋不休,言语似乎是关切的。“宋裕你可真是出息了,花钱吃苦,还跑到那么落后的地方!都没办法叫你爸爸的专机过去,妈妈在这边真的要担心死了,还有,那边是不是有瘟疫……”
“我过两天就回去了。这个城市挺安全的,没接电话是信号不好。不用再给我打电话了。”宋裕扫了一眼自己母亲保养得很好的面容,敷衍地解释了两句。“去你姐妹家做两天水疗,我就回去了,不用担心。”
“或者让我爸带您玩两天,别老想着我这边。”
“欸宋裕……”
“不说了,朋友找。晚安。”然后视频就被挂断了。
但他没有立刻退出微信的页面,虽然消息提醒里母亲还在没完没了地给他发消息,宋裕都只是扫了一眼。他面朝着不断弹出消息提醒的页面发了会儿愣,最后有些生疏地给自己设置了一条微信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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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那边,关注着宋裕动向的人发现了他的动态。
宋裕的妈妈眯眼看了一会儿手机屏幕,穿着拖鞋去拿花镜。宋父在一旁:“干什么去?”
“我看咱儿子微信上怎么多了一个小人儿?”
“我没看错吧,宋裕是设了个状态吗?”此时的梁一秋正和一帮狐朋狗友厮混在一起,刚刚收到宋裕回信的时候他发出一声大叫,把周围人吓到了,刚挨完锤。
“又鬼叫啥啊,我看看。”
梁一秋把手机屏幕转给边上人看,手指下拉,跳出来的状态页面是一张照片。
“卧槽,这什么啊?”
“是个……是个女人吧?裹那么严实?”
“宋大少爷怎么个意思?状态名还是‘拯救世界’?那放个女人干啥?还是裹这么严实的女的。”
“诶你别说,穿这么厚看不出来身材,但侧脸能看。”
“够好看的了吧!估计正脸也不会难看,我们还以为宋大爷跑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了,没想到这位爷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喂!这是当时带我们到避难所的战地记者,别拿你们一个两个龌龊的想法去揣度人家,叫宋裕听见了你们一个两个都完蛋!”梁一秋越听越心惊胆战,虽然他也不知道宋大少爷抽了什么风,但是他对楚岁安的维护实在是太过显眼,甚至有些锱铢必较。
“卧槽,宋大爷看上了,那必然不敢当他面说啥是吧?”
“但战地记者,成天在那村里,也没见过宋大爷这种细皮嫩肉的少爷吧?”
这帮公子哥不见得有多瞧不上照片里的女人,但是他们并不相信有怎样的女人会拒绝得了宋裕。
梁一秋听着这帮人嬉笑胡闹,没应声,把自己手机抢回来,发现不知道谁已经手贱给宋裕的状态点了个赞,他目光在照片上多停留了片刻。
照片里的楚岁安弯着腰,侧脸在光影中被切割,眼睛被烟花映亮了。她在朝着孩子笑,皮肤黝黑的、嘴唇厚厚的孩子朝着她伸着双手,咧着嘴,露出来空缺的牙床。
那样的地方为什么会有烟花?
梁一秋忍不住去想。
没有人会想到他们仓皇逃离的那片土地上的孩子还笑得出来,他也一丁点也没猜到,在宋裕的镜头下,这片弥漫硝烟的落后之地会现出几分绚烂来。
同样的世界,看在他们各自眼里,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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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多说几句吗?”楚岁安站起身,侧头看过来。
“她要睡美容觉,说多了该埋怨我了。”宋裕耸肩。原来楚岁安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过两天就回去。免得你亲朋担心。”
宋裕身形一顿:“你呢?”
望着面前男人的眼睛,楚岁安沉吟不语。
“和我一起这么无聊吗?我有耽误你工作吗,那要不我们不喝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宋裕的言语已经丝毫没有了遮掩。
这种感觉很陌生。楚岁安的目光飘向远处。
陌生的不是被人纠缠。
“啊,不用……过两天,我和你一起。”
而是自己似乎对此,并不反感。
听了楚岁安的话以后,宋裕讶异多过欣喜。他稍怀疑后才弯弯眼睛,神情愉悦地把兜里的鲜花插在了楚岁安冲锋衣的兜帽中。也不管楚岁安皱起的脸。
离开墓地,他们随便换了家酒馆,在楚岁安介绍酒水单子的时候,宋裕听到“之子于归”后看了楚岁安一眼,稍微犹豫后,点了一杯威士忌。
“怎么不喝鸡尾酒了?”楚岁安先给自己点了一壶水烟。
“……它往酒里放胡椒。”宋裕斟酌着说。
楚岁安对此报以哂笑。
大少爷的味蕾是十分挑剔的,昨天那杯酒被端上来,宋裕只嘴唇抿了一点,就皱起眉来,陷入沉默。
大概是出于良好的教养,他是不会太过直言地挑剔的。就像被困在剧院地下的酒馆的时候,果酒太涩太腻,他抿一口就放到边上,不会再碰。
楚岁安来了本罕利几次,对这边口味已经习惯,虽说知道调酒古怪,也能勉强喝上一些。
宋裕也是有意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当他意识到楚岁安的目光放在他满溢的酒杯上的时候,他会端起杯子喝上几口。
比起忍受胡椒的苦与辛麻,宋裕更不愿意听到楚岁安问他“是不是喝不惯?”“是不是不喜欢?”。
那样会有些扫兴吧。虽然他从前不以为意。
威士忌端了上来,里面扔了半杯冰块。并不是宋裕习惯见到的那种球冰。他把酒杯扶在手里,指尖贴在冰凉的杯壁上,目光落在面前低头抽水烟的女人身上。
楚岁安所从事的工作,需要坚实的精神力量——不管它出于什么。可她这个人在日常小事中,又总是表现得平淡。香烟苦涩,酒液辛辣,她掩在烟雾后的双眼只是眯上一眯。
“回国后是不是就休假了?”宋裕问。
遮着这双漆黑眸子的烟散开一些,楚岁安的下唇搭在玻璃吸管上,轻微摇摇头。
“还工作?写报道吗?但你这些天不也在写报道?”
“整理一下照片,剪视频,还有一些慈善基金的事……我挺久没回家了,相机里东西攒了很多,能整理上一阵儿。”楚岁安说。
宋裕喝了口酒压下跳动的神经。“不放松放松?”
这话像是什么深奥难懂的句子,让楚岁安思考了良久。
酒杯中上浮的气泡都要散尽时,她犹豫着开口:“不用吧,也不累,没什么需要放松的。”
楚岁安说这话的时候诚心实意,宋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直到楚岁安有些扛不住他目光里的探究,宋裕才移开目光。
他知道很多人就是喜欢工作的。他在攻读博士学位的时候,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身边很多人都这样,很多成功的人都是没有休息日的,他们不喜欢周末,因为员工休假,他们没办法工作。
但是宋裕并不觉得,楚岁安属于这种情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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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酒馆出来,他们徒步回了酒店。
楚岁安开来的车被扔在了墓地,她说自己不想再酒驾了,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在一个无暇顾及规则的环境里违反规则,只是趁乱行凶,并不正义。
“你还追求正义?”宋裕很意外地问。
“也没有。只是希望人们能够创造出促进善意表达的环境,既然怀有这样的期望,再做钻空子的事,就有些虚伪。不太想那样。毕竟我不是真正身陷囫囵的人。”
然后宋裕沉默。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被震撼了。”宋裕说。
楚岁安移开眼。“在这种地方待久了的人都会这样想的。你也是。在很多个不假思索的选择里,你好像愿意在这里舍弃什么,比起别的地方。”
“可能是因为在这里做什么都没有用,又都太有用。”
再也没有什么挥霍仅是虚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