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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不离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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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上,音乐仍然悠扬,茶果点心依然可口,可是客人们却都没吃东西的心思,江南大院是否有人真的从这里走过一遭,已经成为他们心中不可挑去的刺。
人人惶恐。
正午十二点,客人们都已经穿戴整齐进了会场,可是舞池里却没有人,大家都不太放松,接连拒绝侍者提供的食物,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某种消息在人群中散开,惊讶声波浪般地涌动着,大家纷纷寻找熟悉的视线,再聚在私密的空间里谈论着。
顾雅等人又聚在那个房间里,沈叙朝周屿焕居住的方向看了一眼,被顾雅急切地拉进门,锁住,她表情严肃,秦阿姨已经紧张地捏起了帕子,“那则消息,是真的?”
方阿姨扶着桌子坐下,“八/九不离十了。”
秦阿姨蹭地一下看向顾雅:“阿雅,周家是你亲家,我们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的,如今把我们卷进这样的漩涡里,你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沈叙听不懂这话的意思,看向她妈,她妈表情特别差,拽开她的手,走到桌前,“指望我可以,首要条件,让周正琼向沈家下聘,我已经把叙叙的名声抛出去了,宴会结束后,沈家收不到周正琼的正面回应,第二阶梯的所有人,都别想指望我去趟这个雷!”
顾雅的话重重落地,房间一时沉重起来,方阿姨思虑了一下,说道:“消息传来,三花已死,我们来弯泽本就是躲避三花可能挑起来的商圈变动,她要是不在世,嘉陆和西京商圈大乱斗的场面便不会出现,江南大院是否来人也跟我们无关,可是,这把火烧到这儿了,我们应该团结起来,都冷静一点,千万别意气用事。”
紫衣服阿姨姓庄,今天换了一件墨绿色的中式旗袍,端坐着,说道:“其实不管三花死没死,嘉陆和西京都少不了对杠一顿,因为三花已经把事情顶到这种程度,格林肯定会出人解决,江南大院不想独扛这一份压力,走了这么一道消息,这样一来,无论江南大院来没来人,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会被格林归位一体。”
她看向顾雅,“阿雅,叙叙的婚事不应该成为这场经济陷阱的赌注,但尽早让两人订婚倒是上策,毕竟,周正琼使了这么一招,回到嘉陆后,无论我们愿不愿意,都将形成一个以周家为中心的经济共同体。”
沈叙一知半解,但听到大家都想让她和周屿焕的订婚提前,她心里就忍不住一阵翻涌,看了她妈一眼,她妈没什么太大的表情波动,倒是林阿姨开了口:“其实我看,这并不是周正琼做的经济陷阱,而是她想保住嘉陆的经济不崩盘。”
其余人看向她,她解释道:“现在局势明了,我们被动入局,形成三方鼎力,格林、江南、我们,都有实力就都掀不起浪花,毕竟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谁都不愿意做,为了推动商圈翻盘而赔上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怎么看怎么亏本。大家都是商人,商人不做赔钱的买卖。”
顾雅的心情这时才好一点,“你的意思是,周正琼不是阴我们,而是保我们?”
林阿姨笑了一下,并未开口,端起茶喝了起来。
庄阿姨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引人深思的话:“周正琼人在弯泽,总有人得在嘉陆帮她把这个局画一个完美的句号,据我所知,周方翎可是来往于弗头港和九月港之间,难以分身啊。”
这话一出,三花的死就立即蒙上了一层灰,大家几乎同一时间想到了一个人,沈叙摸着胸口,这层灰正缓慢地侵蚀着她,让她在心里细细品味他这个人,他真会这样做?
以前,她都不敢想象坏字会跟他沾边,自从亲眼目睹了几次之后,她觉得,他这样做好像也并不稀奇了。
虽然只是设想,但还是在宴会中心守着,等看见他出现的那一刻,立即朝他走,接过侍者手里的酒,放在他面前,他没接的意思,通红的眼圈表明他熬夜了。
沈叙知道,他熬夜过后会有些应激反应,是整个人变得燥了起来,情绪会变坏,破坏性增强,此时见他一动不动,她手里拿着酒,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说:“屿焕,听说三花死了,你怕吗?”
不知是林阿姨那番话起了作用,还是大家准备破罐子破摔了,从各自阵营的商讨房间走出来后,一个个竟一扫之前的疲惫,随着音乐进了舞池,周围的灯光舒适地变换着,酒水的味道弥漫着大厅,一阵欢呼声传来的时候,沈叙握紧了手中的杯子,这时,周屿焕抬头,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怕啊。”
他眼中红血丝浓重,有几根发丝搭在眼前,他顺手撸了上去,随后起身,走到了酒桌上,慕项为正在跟弯泽政府及几个合作伙伴讨论北部那块地,见他来,话声渐渐消失。
周屿焕拉开椅子,坐下时卷起衬衫袖口,明明还是一脸恭敬,但熬夜状态让他看起来实在不够友好,慕项为以为他丢了地来找茬儿,先发制人地开口:“屿焕,刚毕业吧,准备到你爸公司从基层做起,还是去弗头港管理海运?”
周屿焕拿起刀叉,切了一块牛排,等身心都归位了,才晃着那红血丝回:“慕爷爷操心了,未来谁说得准。”
这桌上坐的都是老狐狸,他们看破棋局的时间比顾雅队伍要早得多,如果不是能参透其中利弊,不会有这么多人搭上这条船。
周正琼既然为嘉陆解了这么大的围,北部的地多少也得给点面子,慕项为邀请道:“我早几天去看了弯泽北部的地,很是喜欢,当场就拿下了,主要用来投建民宿,你也知道,慕爷爷只会做这个。不过我脑袋一冲动后,才听说这地你也感兴趣,惭愧啊,不然,慕爷爷给你股份,你别记在心里。”
周屿焕把牛排切成小块,并拿了一份果汁后,起身,“小道消息,慕爷爷不必放在心上,我对民宿一窍不通,还是不掺和,您忙。”
说完他就离场,仿佛他来这么一遭,真只是为了吃的。
慕项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皱眉,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周屿焕到底想不想要北部的地?
在他深沉思考的时候,周屿焕端着餐盘打开了温锁的房门,沈叙在门关上的前一秒止住步子,往后退,“嘭”地一声,她又往前,想敲门,手抬起来又放下,她妈给她打电话,三花是怎么死的,已经成为第二阶梯不能讨论的话题,她妈现在对订婚的事情没那么执着,至少要确保周屿焕没参与这件事的时候,才会松口。
周家太会做局。
从莫邪竹林中拉出来的那串人脉,到前龙口与弗头港的声东击西,到丘封区的废地变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到不动声色地解了三花挑起的商圈变动事件,还有什么?
顾雅很担心,哪一天沈家也被做局做进去了。
沈叙跟着顾雅等人在小房间内聊了很久,顾雅决定,先去堵管家,管家被围剿,无法求救,这些人好像豁出去了,死守着她,硬生生从她这里搜出了周屿焕房间的备用钥匙。
直接打开。
没人。
顾雅看了眼沈叙,“人呢?”
沈叙看了眼温锁的房间,她脑海里都是门关上时差点撞到她鼻尖的场景,她也会疼,她也想任性,她凭什么要忍受这么多?
回:“在温锁那。”
顾雅使了个眼神,秦阿姨就拦住了管家的去路,于是温锁的房卡也落在了她们手中。
一行人往那走的时候,沈叙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其实很害怕开门看到不该看的,那样,她妈就会把情面彻底撕破,也就彻底断绝了她跟周屿焕的可能。
顾雅毫不客气地开了门,一行人走进去,带着对三花之死的质问,沈叙却刻意把心思往不可言传的地方捕捉,然后,她掉了眼泪。
立即擦干,她看到,茶几上的花瓶倾倒,花束撒了出来,零落一地,灰色的地毯有一小片被浸湿,窗帘有撕扯的痕迹,在吊层柜子下,有一件白色小吊带,一旁是温锁的一只鞋,她不敢再打量,这被家长们称为“卫生不合格”的地方,一点一点搅动着她的血肉。
她能想象到,在她们进门之前,战况是怎样得激烈,乱勾搭,不拒绝,吻,加上周屿焕的彻夜未眠,她想,温锁能否承受,想她身上的印子,想她是怎么叫的,想他们到底做了没有。
继续擦眼泪,顾雅突然回头,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即一行人在沙发上坐下。
家长们是不能直接走到卧室的,那样显得太掉身价,沈叙踏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她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人。
周屿焕在温闵来之前就停了。
她已经睡着。
温闵推着轮椅逼近他,他笑着往后撤,指尖夹着一粒药丸,塞嘴里,到窗边坐下,欲望得不到彻底释放的时候他的烟瘾就会加重,温闵在他面前停下时,他的烟盒已经空了。
温闵:“抽什么烟。”
周屿焕:“那抽什么。”
温闵:“我让你去外面玩儿。”
周屿焕:“玩够了。”
温闵头朝温锁侧,“我妹什么时候睡着的。”
“你这不行。”药丸的控燥效果慢,烟瘾足了之后,他整个人就很散,“你应该去看床头的套有没有少。”
温闵真的,当着他的面,排查柜子里的套拆封了没有,检查完毕,一一归位,看着周屿焕的眼神依然充满警惕,微微掀开被子,看见温锁衣着整齐,没松口气,因为他知道做.爱这事能玩出好几个等级,周屿焕看着就不像正常人。
两人互熬着,沈叙走了进去,说:“屿焕,我妈和几个阿姨来了。”
周屿焕的眉眼动了一下,像是在质问“你们他妈怎么进来的”,然而他还保持了最基本的礼貌,关闭了排风系统,掖好温锁的被子,往外走。
顾雅看见他来,背挺得直,周屿焕开口:“几位阿姨找我?”
即使三花之死让顾雅感觉压力变大,但她作为长辈最起码的格局还是要在,让他坐,他没坐,秦阿姨补了一句:“坐下聊,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事儿。”
几位阿姨交换了眼神,沈叙趁机捕捉到了周屿焕往卧室看的那一眼,随后目光挪回来,打量着这几个人,她看出他想摊牌了,他甚至不惜把名声拱手送给圈里最会嚼舌根的团队,也要让温锁睡个好觉。
然而提一口气,没说,又往卧室看了一眼,是怕说了之后,阿姨们首先撕碎的不是他,而是温锁。
于是他说:“既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那下去找个餐厅,这里说渴了也没个人伺候。”
然后拉开了门。
阿姨们见他态度还算诚恳,架子也就没摆太高,先后出了门,周屿焕被围在餐桌两个小时,等阿姨们得到满意的答案了,才放他离开。
他再次回到温锁房间的时候,温闵已经走了,温锁有转醒的迹象,没开灯,只有窗帘缝隙处传来的微弱光线。温锁蜷缩了一下,缓慢下床,刚落地,腿就一下跪在地上,她感觉不对劲,看向坐在窗前的人:“我身体里,有什么东西?”
“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