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流光》梦犸MengMall

8、祝福酸涩解误会

　　当姬一二醒来的时候，周唐已经停到了他与蓝津泽所住的别墅楼下。

　　姬一二立刻清醒过来，暗想糟糕，忘了说不用送他进来——蓝津泽认识周唐的车，可千万不能被发现。他惊慌的模样落在周唐眼中，倒更像是怕被现任误会的反应。

　　看着昔日的爱人匆忙告别是为了见另一个男人，周唐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叫住他，只好送出一句酸涩的祝福：“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与蓝津泽。”

　　姬一二开车门的手顿住。

　　这边周唐还在黯然神伤，发现本该关上车门离去的姬一二又坐了回来，还朝自己探身过来。他下意识以为这是一个告别吻——以往，姬一二总是这样落下一个吻，消散他对分离的焦虑。这一瞬间周唐仿佛生出一种错觉，也许他们并没有真正的分开——是的，姬一二依旧是属于他的。

　　他闭上眼去等待这个吻，心里可惜它不会落在嘴唇上。然而这个吻确实没有落在唇上，也没有落在任何地方，取而代之的是脸颊一痛。

　　姬一二咬住他的脸颊，像小兽叼住庞大的猎物，撒气般拉扯着。周唐茫然地看着他用自己脸颊磨着牙齿，有些刺痛，但更多的是酥麻和痒意。

　　姬一二永远不会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出格的，只是他想做，就这样做了。他神情怪异：“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小泽他是我的哥哥！”他试着组织更合适的措辞，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解释，“我的继兄，在法律上我与他是血亲。你当成什么了？”

　　见周唐还是一脸懵的状态，就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也能理解为什么之前说出那种话来。姬一二嘀咕着“还什么美好夜晚”，瞪他一眼，就要下车，突然被拉住手腕。

　　周唐的面上有欣喜、期待：“那……”

　　而姬一二不用思考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微微一笑：“那也不代表我们还有可能，我已经腻味了。”接着又一次决绝地甩开他的手，摔上车门离去。

　　但这并没有影响到周唐的心情，如若他是这般轻易受挫的人，必定不会再回来趟这趟感情的浑水——而现在有一个意料之外的好开头，不是吗？

　　姬一二此刻穿过前院向屋内小跑而去，心里默默祈祷蓝津泽已经睡了，不要看到周唐。

　　然而墨菲定理在这一刻笼罩了这栋房子，蓝津泽此刻正站在二楼阳台边，神情阴郁，盯着车的位置。而车子并没有因为姬一二的离去开走，回过神来的周唐打开车窗，和上方的蓝津泽对上目光，想着要讨好以后的“哥哥”，嘴角上扬露出亲和的微笑。

　　蓝津泽把这个笑理解为赤裸的挑衅，衣袍一甩，满脸不快地入屋去了。

　　夜晚的盘山公路相当的安静，只有风吹过的树叶摩挲声。车内唯一的光源，是周唐右边的副驾驶座位上，一块平板电脑亮着的屏幕——此刻显示着山庄内部的小地图，一个红色的点停留在湖滨的别墅区，正是姬一二刚才下车的地方。

　　一通电话拨来，车内传出薛尔缨的声音：“结束了？”周唐回答她：“正在回去的路上。”

　　“听起来这么高兴，难道你已经用你的家伙好好收拾了姬一二？我以为你的老二太久没用已经丧失一些功能了。”

　　“感谢你有些刻薄的关心，不过确实是因为他——你知道吗？”周唐简直要按捺不住语调里的笑意，“一二他并不是在和蓝津泽交往。”面对薛尔缨的沉默，周唐了然：“你果然知道。”

　　但他并没有责怪，而是等待她对这份隐瞒的解释。

　　“我也是昨天凌晨才知道这个消息——时隔这么多年，才知道我一直对那人有很深的误会。”她没提“那人”是谁，明显想回避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不过，亲爱的周唐老师，您一边叫我不要去打听姬一二的消息，一边回国就马不停蹄地去见他——我以为你在消化怨恨，结果在巴黎这段时间你都在做他的梦男吗？”

　　“我曾经是想的离他远些，在刚离开新普的时候。因为我怕自己发起疯来伤害他。但是时间慢慢过去，你知道，人总会淡忘伤害与痛苦，对他的思恋反而占据了我对他所有的回忆。”周唐的脸上全无一丝怨气，反倒洋溢着诡异的幸福，“他还没有爱上别人，不就代表着我还有机会吗？”

　　“您这样让我有点恶心。”薛尔缨的干呕声在车内环绕，“蓝津泽可讨厌你得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讨厌我，所以对你恨屋及乌了——我帮你一把怎么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与你有同样的目的。”

　　周唐：“我与一二是纯爱，不需要什么手段。”拒绝得很是干脆，却下意识瞥了眼副驾驶座上的平板电脑。

　　平板屏幕的蓝光倒映在他的眼瞳中，化成了送还给姬一二的那块手表的形状。

　　他想起自己在整理行李的时候，遇到的小插曲——许久未穿的衬衣口袋中，有一枚属于姬一二的手表。因为衬衣在行李中被简单地搁置，难免磕碰，所以他在归还之前送去专业的机构做一个检查。

　　「周唐，你这块表有点意思。」忙帮检查的朋友表情玩味，「这里面有一块定位器。」周唐有些意外。朋友见他这个反应，问：「需要帮你报警吗？」

　　他拒绝了朋友的好意，看着这枚手表，大约能想到定位器是谁加入的。

　　只是惊讶于姬一二的那位“哥哥”对自己弟弟的控制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是蓝津泽，那人的确能做出这种事来。他并没有要求将那块追踪器拆掉，而是做了一些简单的改动，将定位信息的权限修改到了自己的终端。

　　一直到凌晨，周唐才回到自己的住所。复职的佣人们已经于前日将房子清理完毕，这栋已经近一年无人居住的房子，终于又要有了烟火的气息。

　　周唐在沙发上坐下，一根点燃的高朗拿尺寸雪茄被轻捏在手中。他平日里很少抽烟，姬一二不喜欢——而当这里再次充斥着烟草的味道，已经没有了姬一二的身影。今天回来，才突兀地发现恋人已经不在这儿了，“看来不管离开这里多久，只要一回来就会想起他。”

　　烟雾迷乱了周唐的眼睛。

　　姬一二一直以为，与周唐的初识是在黑海岸的西亚国家。但实际上周唐对他的欲望早在中学时期便埋下了种子。

　　那时他随母亲姬云云搬到新普，住进蓝家，转学进一所首都知名的私立贵族学校。一切都由他的继父、蓝津泽的父亲蓝岚为他安排，哪怕他不学无术、不懂社交，也能在遍是权贵子女的学校里过着轻松舒适的校园生活。

　　为了保护他不受人非议，也出于姬云云的一些特殊原因，蓝家并没有将他的身份曝光于世人眼中，除开蓝岚的几位亲信，再无人知道姬一二的存在。

　　而蓝津泽就读的兰芝国际学校就在他附近，平日里蓝家的司机会先后接送他们俩上下学，所以姬一二每日都有许多时间和哥哥在一起。蓝津泽有时会嫌他吵闹，但哪日若是看见来接他的车上没有弟弟的身影，定是要黑下脸的。

　　现下，连续三日没能与弟弟一起回家的蓝津泽，就很是苦恼。

　　昏暗的酒吧里，一个校服污损的学生跌坐在地上，左脸颊上显然一块青紫的痕迹。方才动手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眼看他还不服气要扑上来，提腿又是一脚。被打的学生像块雪天里冻得僵硬的抹布，直直摔在墙壁上，发出砰地一声。

　　哪怕是这样狼狈，他鼻梁上的眼镜还好端端地架着，裂纹的镜片下是不甘的怒瞪。

　　而现场并非只有他们两人，在场衣着讲究的少年五六人零散靠站在一旁，或抱着球杆，或拿着酒杯，嬉笑戏看这番闹剧。周唐也在其中，但并不在乎他们之间的争执，被殴者的痛呼于他而言也无关痛痒，不比球桌上碰撞的色球有趣。

　　打人的长发男揪住地上小眼镜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人提起来，再一把掐住他脖子，抵在墙壁上：“你有什么不满，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他掐人脖子的手臂肌肉虬结，因用力血管凸显，尤为可怖。

　　被掐住的人连呼吸都困难，更别说发声了——眼看小眼镜就要窒息晕倒，此刻从不知何处走过来一人，用甜润的声音对长发男说：“你可以放开小濑吗，他要晕过去了。”

　　他的出现吸引了周唐的目光：这个陡然出现的少年，像是徐徐步入人间的缪斯，带着温暖的笑意——让人注意到他唇角的小痣，与他穿着的青高校服。

　　说是所谓“缪斯”，一是他形优而貌美，实在是过于受造物主的宠爱；二是这人看起来过于单纯，云淡风轻似不知世间疾苦；他美而自知，自然觉得他人的喜爱是理所当然。

　　周唐也会被美的事物打动，但这更像是蜻蜓点在湖面，不过泛起寥寥涟漪。

　　姬一二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在学校里，旁人大多是这样看他的。长发男从一开始惊异他的出现，再感到几分有趣，手里越发收紧，调谑道：“你关心他？”

　　“嗯，小濑要帮我做油画作业呢。”姬一二把手搭上他的手臂，手心感受到一阵温热。再抬眼，面颊浮上一层淡淡的粉色，眼神是那样惹人怜爱，尽管一切并非他的本意。

　　他并不为眼前刚发生的暴力场景感到害怕，也相信不会有伤害落在他身上：“哥哥，把小濑给我吧。”

　　长发男被他一声“哥哥”哄得心花怒放，立刻松开手：“看在美人的面子上。”姬一二弯腰接住脱力倒下的小濑，扶着人往出口走去。快要离开，他转头对长发男笑道：“谢谢你啦，哥哥。”

　　从他出现再到把人接走，不过一分多钟。在场人都感到被一场春风席卷，不自觉地去回忆他的气息——长发男更是呆站原地，看着姬一二离去的方向，手臂上方才被触碰的地方尚有余温。

　　一个离他最近的少年打趣：“瞧姜逸那样子，被迷住了吧。不愧是姬一二，我早就听说过他，在青高没什么背景还能不被拆吃入腹的也只有他了。”

　　另一人反驳他：“可能没有家世，但不一定没有背景。我认识的几个高年级的哥就在默默关注他，要是有人打他的主意……”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说不定他在其他学校有不好惹的男朋友呢。”

　　周唐突然发问：“他喜欢男人？”见这位少爷终于来了兴致，少年们立刻围上去你一言我一语地吐露情报。最后得出：“虽然没有承认，但他也没有否认流言对他是同性恋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