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城2》潇潇湘水

11、第 11 章

　　陈柔曦来到作坊后，一直心不在焉，脸上时不时晕出一抹笑纹。

　　王嘉宾示意众人去看陈柔曦，有人见王嘉宾马上要逗傻子玩，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也有人觉得无聊，谁稀罕看一个缺德的和一个缺心眼的唱戏。

　　王嘉宾问：“陈柔曦，你妈妈是不是准备杀鸡了？”

　　陈柔曦心下一惊，今天早上，她听到父母在厨房讨论，要捉黑鸡还是黄鸡，只是，王嘉宾住马路边，又怎么知道里村的事？

　　王嘉宾问：“你该不会觉得，你妈妈杀鸡给你吃吧？”陈柔曦道：“不给我吃，难道要送到石岩中学给我哥哥吃？”

　　王嘉宾去年没考上石岩中学，本想再复读一年，可是弟弟王胜友也要考初中，因此秀婶打算让哥哥等一等弟弟，一来缓解一下压力，二来兄弟俩有个照应。有人见陈柔曦好容易聪明了一回，忍不住抬头看王嘉宾的脸色。

　　王嘉宾问：“你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鸡肉吧？”

　　陈柔曦心想，陈老板在这里开厂以来，她已经吃了老板家里七碗鸡肉，这样的恩情，将来可一定要还啊。可是，万一还不起，那该怎么办呢？

　　王嘉宾见她隐有悲色，乘胜追击，“全瑶湾，只有你没吃过鸡肉了。”

　　陈柔曦抬头恨恨地看着王嘉宾，“等我考上初中，我自己挣钱买鸡肉吃。”

　　“你凭什么考初中？你连小学都上不起吧？”话音刚落，王嘉宾看见陈奉宣朝这边走来，心中一虚。

　　花婶跟秀婶有些交情，只好站出来转移话题，“陈秀才，你是个文化人，依你看，我们几点去送鸡呢？”

　　陈奉宣道：“我是个粗人，这些我也不懂啊，花婶你见多识广，最擅长处理这些事，你说几点送，我们就几点送。”

　　瑶湾的王志远，早些年出去深州打拼，如今挣下许多家业。如今，他与妻子年已垂暮，便将产业交给儿子打理，两人驱车回到瑶湾小住。乡亲们得到风声，连忙捉鸡绑鸭。

　　花婶道：“那要不就十点钟吧。”

　　“要得，十点钟正好，赶在吃饭之前送。”说完，陈奉宣便走远了。

　　陈奉宣本来是为了喊柔曦回家休息，可是，当他走到作坊的时候，忽然想到很多事。一则，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他当年正是在绝境中激发出斗志，才给了家族翻身的可能；二则，女生外向，陈柔曦迟早要嫁人的；三则，这些年来他琢磨出一个道理来，对一个人好，只需要用嘴，不需要用行动，这样才是最优解，这是陈大明教他的；四则，养儿能不能防老，他陈奉宣最清楚不过了。既然他不会给陈思衡夫妇养老，陈柔曦又怎么可能给他养老呢？他一个不孝子，自然是生不出孝女来的。

　　既然如此，那肯定是今宵有酒今宵醉啊，思及此，他嘴上念着“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后笑出了声来。

　　王嘉宾道：“你爸爸怎么不叫你回家休息？”

　　陈柔曦道：“那不知道，可能秀才的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吧。”

　　王嘉宾的父亲王先生，先后考了七次秀才没考中，陈奉宣则是第三次考中的。有人偷偷看向王嘉宾的脸上，忍不住笑出声来。

　　到了十点，三十个村民准时排着队，绑着鸡鸭来到王志远家，王志远一只也没收，全退了回去，并打发每户五元红包。

　　中午吃饭时，梅氏拿着饭碗蹲在门口，用树枝在地上比划，陈奉宣骂道：“蠢婆，这么简单的数学题也要用树枝算吗？”

　　梅氏气得左顾右盼，小声骂道：“我日你娘。”陈奉宣道：“去，赶紧去！”

　　陈柔曦问：“妈妈算什么呢？”梅氏道：“米三分五钱一斤，五块钱可以买好多？”柔曦不假思索：“一百四十三斤。”梅氏问：“你怎么算这么快？”她有点不放心，在地上算了一遍又一遍，算了十几遍之后，她问柔曦，“你刚才说的是一百四十三？”柔曦道：“是的。”梅氏道：“你信天冒地猜对了。”

　　柔曦的嘴角忽然咧出一个弧度，有记忆以来，她很少这么开心。下午到了作坊，当看见八岁的丽丽去上厕所，她连忙尾随上去，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叫住她。“丽丽，你帮我算算，米七毛钱两斤，五块钱买好多？”

　　丽丽饶有兴致地捡起一根树枝开始列算式。柔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们的动作，忽然笑得很开心。

　　王月娥见陈柔曦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当即上前去问：“丽丽，她让你做什么？”

　　王亚丽说：“她问我五块钱可以买好多米。”

　　王月娥道：“她无聊，你也跟着无聊？快走，以后不要跟她玩。”

　　陈柔曦又如法炮制地问了几个比她大的孩子，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因为，这么聪明的人，一定可以报答那些好人的恩情。

　　一周后，作坊外隐隐传来马蹄声。豆菽娘连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了出去。秀婶对梅氏道：“你这个嫂嫂无利不起早，听到风声马上就蹿出去了。”村里人和豆菽娘、梅倩影这对妯娌都有些私人恩怨，前者做事太刻薄，后者翻脸有点快。

　　众人有些嫉妒豆菽娘，她和王远志的夫人豆珑燕在家做姑娘时，并不认识，只不过两人都从鸿州嫁了过来，因此以姊妹相称。豆菽娘因为这层关系，占了不少好处。陈学忠去深州做生意，陈学义脱产读这么多年书，陈慧嫁了个好人家，桩桩件件，都离不开豆珑燕的支持。

　　不多时，王远志夫妇带着小孙子王元章出现在作坊门口，众人先后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