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然城2》潇潇湘水

12、第 12 章

　　豆菽娘去老板娘家搬了几条宽凳，王远志三祖孙拎着六个食盒，在宽凳上排开。

　　瑶湾的四十多个妇孺在厅屋里坐了一圈，每个人都系着围裙，腿上放着一个圆盘，盘子里盛着鞭炮，众人熟练地将引线互相缠绕在一起，扭成麻花，将一个个小鞭炮扭成一长串。此刻，众人蜂拥而出，纷纷享受着来自深州城里的美味。

　　在梅氏的允准下，柔曦拿了几块糕点，一路小跑回来喂给梅氏，梅氏摇头说不要。柔曦作势要塞到梅氏的口袋里，梅氏连忙躲开，向柔曦张开嘴。

　　原来，梅氏虽长年累月在作坊与火药为伴，每天弄得一身尘土，但是她却是个洁癖，这些尘土她无可奈何，但无论如何不能让糕点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柔曦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成功将糕点喂给梅氏。

　　梅氏咬了块糕点，觉得有些甜腻，上下两片嗓子都要被糖粘住。柔曦心想，妈妈为了把糕点留给我，装作不爱吃这个糕点。满屋子的人，谁不是饿狼一般地抢糕点吃，妈妈却不喜欢，这可能吗？

　　梅氏听着外边豆菽娘招呼众人的声音，气得咬紧牙关。即便这个毒妇和豆珑燕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这辈子也不愁吃穿了。她想到自己滴米未进饿得两眼昏花的那些日子，不由得黯然伤神。她告诉自己，那五块钱够全家吃一年的米，做人要有良心，不能因为别人得到的好处比你多，你就不开心。可能人的命运都是既定的，人力不可扭转。不知楚翘是否能争口气，超过那个毒骨头的儿子呢？对于陈慧而言，柔曦显然已经完败，因为陈慧嫁的人，几乎是瑶湾的天花板，除非祖坟连夜长蒿子，否则不可能有人超过陈慧的姻缘。

　　豆珑燕带着王元章踏进作坊。王亚丽想去作坊看有钱的奶奶要做什么，王月娥连忙扯住女儿，蹲下来悄悄告诉她，“有两个人说私房话时，第三个人不可随意进去看，就算大家都要进去，你也不能第一个进去。”

　　王亚丽点点头，“妈妈我懂了，那个奶奶为什么要进去看梅倩影呢？”王月娥道：“不该我们关心的事，我们就少操心。”

　　陈柔曦的手指飞快地绕着引线，豆珑燕眼睛都看花了。梅倩影赔笑道：“你老人家今天有空过来？”豆菽娘道：“是啊，过来看看乡亲们，大家都出去吃东西了，她怎么不去呢？”

　　梅倩影道：“她刚才去拿了几块吃，说从来没吃过，好吃得很，她现在正在换牙，不敢多吃，不然晚上牙疼。豆姊姊几号回深州呢？”豆珑燕道：“我阳历三月十五、阴历二月二十回去。”豆菽娘问：“今天几号来着？”豆珑燕道：“今天三月十号，还有五天就走。”

　　柔曦仰头问：“豆奶奶，你的小孙子快过生日了吗？”梅氏连忙向柔曦翻白眼，示意她不要不懂规矩。

　　王元章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过生日了？”

　　柔曦笑而不语，王元章看起来至少九岁，居然没有自己反应快，看来，她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豆菽娘道：“小倩，你女儿真聪明啊，不愧是陈秀才的女儿。”梅氏道：“她乱说的，大人说话就喜欢插嘴，管好多次都管不住。”

　　豆菽娘问：“有七岁了吗？”其实，陈柔曦看着也就五岁，只不过，农村人吃得少，长得小，一定要往大里猜。梅氏道：“吃七岁的饭，还有四个月七岁。”

　　豆珑燕道：“现在村里规定，女孩六岁要上学，你女儿”

　　豆珑燕问：“小倩，你女儿是颗好苗子，要是送到学堂栽培一下，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陈秀才在外面做生意，一年也不少赚吧。农村学费也不贵，一年才二十块。”

　　柔曦忙道：“奶奶，妈妈本来是要送我上学的，但是我生活不能自理，她说等过两年再送我去。”

　　豆珑燕撕了一截包鞭炮的红色玻璃纸，将几张钞票折在里面包成红包的样子，递给柔曦，“初次见面，这是奶奶送你的见面礼。”

　　柔曦顿时傻眼了，不知如何应对。梅氏忙道：“快起身给豆奶奶鞠躬，祝豆奶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柔曦这才放下盘子，结果红包并向豆珑燕鞠躬，“谢谢豆奶奶，祝豆奶奶龙凤呈祥，也祝这位小哥哥雁塔题名。”

　　梅氏自然知道这两个成语的玄机，因为陈奉宣最喜欢玩这套，她担心众人听不出来，于是训斥道：“你说的什么怪话，什么龙凤呈祥，雁塔题名？”

　　王元章经梅氏以强调，连忙说：“奶奶，龙凤呈祥和雁塔题名，是你的名字。”

　　豆珑燕问：“你马上过八岁生日了，你还不如这么小的妹妹呢，你知道雁塔题名是什么意思吗？”

　　王元章道：“虽然不知道，但是肯定和金榜题名一个意思。”

　　豆珑燕又寒暄几句，出了作坊。众人这才止住话茬，继续进去干活。

　　等祖孙三人离了作坊。王元章问：“奶奶，她怎么知道我要过生日了？你是不是看她比我聪明，所以给她红包？”豆珑燕道：“她并没有比你聪明，你生活在城里，每天都能看到日历，她生活在农村，全村都凑不出几个日历来，所以大家都不知道今天是几号，她看我能准确地说出今天的日期，就知道今天对我而言很重要，而你是我的宝贝孙子，所以她猜中了。”

　　王元章又问：“你为啥给她红包呀？”

　　“奶奶给她红包，是因为三件事。第一，你爷爷当年脱臼，是柔曦的爸爸给装好的，那时她爸爸才十一二岁，那时咱们没多少钱，拿不出像样的酬谢。第二，我们不是靠自己的本事发的财，是靠瑶湾的风水好，既然挣了点，就要对乡亲们好一点。接下来的这几天，我们要想办法给每家每户都送一份红包，这样，在他们眼里，每个人都只知道自己有红包，不知道别人也有红包，每个人都得到了我们的偏爱。将来，你做人做事也要如此，要给每个人一份偏爱。”

　　梅氏向柔曦道：“你喝了这么多水，还不去上厕所。”众人都知道，这是梅氏迫不及待叫柔曦出去，好看看红包里有多少钱。

　　柔曦偏不如她所愿，“你知道门口的黄瓜藤为什么长那么好吗？你一直觉得是你种得好，其实，是我每天憋着尿回去呢！”

　　梅氏见她跟陈奉宣一个样，恨得牙痒痒。

　　天色将暗，众人陆陆续续地回家，梅氏也回去喂鸡做饭，临走前叮嘱柔曦，不到八点不许回去。梅氏前脚刚走，柔曦后脚就洗好手，来到老板娘的厨房外面，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到那张纸钞上写着一个三个数字，吓得拔腿就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