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十年》阿语儿

7、第七年

　　1.《关于故事的开始》
　　第一次关注到时先生，是在高一。开学没多久。
　　那时候，我和他虽然被分到同班，但是没任何交集，跟陌生人一样。
　　学校举办艺术节，班里挑出了两项节目参加选拔演出。其中一个，是时先生弹奏钢琴。
　　以前，我在朋友家看过别人弹，便来了兴趣，也想学。不过，我妈知道后，把我说了一顿，让我必须全身心投入学习，不能搞乱七八糟的爱好。我妥协了，没再提起。
　　从那以后，我逼迫自己不要想无关于学习的事，渐渐淡忘了曾经所希望接触的兴趣。后来，看见别人弹钢琴，我已经无感了。
　　艺术节当天，舞台上的时先生专注地弹奏优美的曲调。此时阳光正烈，他被金灿灿的光包裹。
　　听着听着，我入了神。那琴音好似有一股穿透力，吸引我。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我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其实他弹得不至于太过惊艳。我了解到，时先生是业余学钢琴的，可能是天赋比较好，学得快，于是被选上艺术节演出。
　　我知晓，肯定会再有人弹的钢琴曲触动我，但为什么偏偏是时先生。
　　说起来挺荒谬，我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无端想向他靠近。
　　巧合之下，我和他还成为了同桌，我们才有更多交往的机会。
　　他是我高中生涯里第一个朋友。
　　2.《我觉得时先生能当大文豪》
　　我认为时先生和其他男生最不同的一点是，他不爱打篮球。
　　如果有朋友叫他去操场观战，也就是篮球比赛，他会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一本小说静静地看。
　　他看的小说包罗万有，基本市面上有的类型都涉及。
　　对于我来说，这种人比较稀罕，在我眼里，男生好像都是爱疯爱闹，一下课就冲到操场占位打球，放学成群结队去小卖部买零食饮料的。
　　相比之下，时先生是妥妥的另类。
　　关键是，他文理双全，各方面都很优秀。
　　表面平平无奇，喜好安静，实则在考场上叱诧风云，次次霸榜。这样的人真的很酷很厉害。
　　我想想看，好像高一下学期就有女同学给他递情书了。
　　他在女生面前没有表露不好的情绪，充分地尊重对方，但是我可以看出来，他不喜欢收情书，不喜欢被这样打扰。
　　所以，等女同学走后，时先生会把情书放在抽屉里，不打开，却也不扔掉。
　　也不知道他后来是怎么解决这些情书的。
　　分科之后，我和他都选了理科。他的成绩比我高，我们分到了不同班。
　　经过一年，我们的关系渐渐熟络。即便不在同个教室，还是能见面聊天，搭伙吃饭。
　　他还会抽时间出来辅导我的薄弱科目。
　　有时，周末我们会去图书馆一起学习。
　　记得有一次在图书馆，我对着一沓作业奋笔疾书，时先生带了台笔记本电脑，聚精会神地敲键盘。
　　我伸了个懒腰，好奇地凑过去。
　　“哦，我写小说呢。关于星际战争，嗯...只是我思想有限，写的不算好。你有兴趣的话，我让你看看。”
　　我目瞪口呆。大学霸果然深藏不露，连小说都会写。
　　甭管写得好不好，有这些思路就已经不错了。毕竟大部分同龄人还只会死读书。
　　照此发展，没准以后时先生能成为大文豪。
　　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由衷地佩服和憧憬。
　　不过，时先生并没有继续写作。年少的一时兴起，过往打着热爱幌子的消遣，终究无法长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3.《心动·逃避》（提示：本小节是校园时期的陈言视角。）
　　傍晚，清凉的风带着丝丝倦意和温柔，吹过操场。
　　天空被粉红的晚霞映衬，显得格外美丽。
　　我站在操场的草坪中央，等时沐跑完步同我一起去饭堂吃饭。
　　我看着天空发呆，偶尔望一望跑道上飞奔的身影。
　　不知是哪一刻，心跳慢了半拍，呼吸停滞。忽略身旁的人声杂乱，满眼只有黄昏下的少年。
　　当我顾虑和猜测某些事情，我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我喜欢时沐。
　　可是...我怎么能喜欢他呢。
　　我们都是男孩子啊。
　　“陈言，在想啥呢？走，吃饭去。呼，累死我了。”
　　时沐的手臂搭上我的肩膀，和我靠得很近，能闻到淡淡的汗味。
　　......这该死的距离。
　　我呼吸不太平稳，强作镇定，心里掀起一场不动声色的海啸。
　　应该没有被时沐看出不对劲吧。
　　我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一进房间，随意把书包仍在一边，扑到床上，把头埋被子里。
　　我感觉就像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
　　单看喜欢一个人这件事当然没有错。
　　但是...毕竟...对方是同性。事情的性质不一样了。
　　我竟然在暗恋同性朋友。
　　算了，顺其自然好了，反正人家时沐又不会喜欢我，他把我当哥们对待的。没事，我只是一厢情愿，不用担心。
　　我这么安慰自己，全身才放松下来。
　　事实证明，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这件事，担心它带来怎样的后果。
　　我失眠了。十几年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失眠。
　　暗恋男生会不会导致不好的后果暂时不知道，但失眠导致了一个不好的后果，就是第二天上课犯困。
　　尤其第二天是周五，早上有连堂数学课。
　　真是地狱级灾难。
　　本来数学老师讲课的声音就像催眠曲，教室也鸦雀无声，是睡觉的风水宝地。
　　我还真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梦里的时沐抱住我......
　　他吻上我的嘴唇......
　　他在我耳边低语：“陈言，我好喜欢你啊，我们在一起吧...好吗？”
　　怎么这般离谱？！
　　什么啊！
　　我直接被吓醒，还一脚踹到桌腿，发出“嘭”的巨响。
　　全班人的目光齐齐向我的位置聚集。
　　其他同学：？
　　数学老师：......
　　我：纯属意外。
　　数学老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转身继续在黑板写公式。
　　“某些同学注意点，认真听课。别以为老师不知道你上课在做什么。”
　　我揉了揉眼睛，感觉精神了许多。
　　那个梦威力真大。
　　我还是不敢置信，我做了如此荒唐的梦。
　　一想到中午还要和时沐碰面，我心里就很膈应。
　　以后该咋面对他啊。脑子总蹦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表面还要必须装作毫无波澜，奥斯卡影帝得主都能是我了。
　　周末，和往常一样，地点是图书馆。
　　我写着作业，时不时偷偷看几眼身边的人。
　　时沐突然抬起头，和我的目光正好对上了。
　　我吓了一跳，为了掩饰尴尬，我赶紧趴在桌子上。
　　“你...怎么了？没事吧？”时沐疑惑地问。
　　“我困了！”我没忍住提高声音。
　　好吧，这下更无法解释了。
　　“困了？”
　　我从时沐的质疑中听出了不相信。
　　“嗯，我睡一会儿，二十分钟后叫我起来。”
　　我无法自圆其说，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然后，时沐很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小得甚至不易察觉。
　　我顿时感觉脸和耳朵烧了起来，把头埋得更低了。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看穿我的心思了，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我演戏。
　　不管，反正只要我没口头承认，只要时沐没有揭穿，我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那段时间，我开始刻意躲避时沐。
　　走廊遇到他，我会打个招呼然后匆匆离开；不能把事情做太明显，所以我会照常和他吃午饭，只是减少聊天次数；不再像从前那样勾肩搭背，而是保持一定距离。
　　喜欢上好朋友之后，就跟网上描述的一样，在对方面前表现更加小心拘谨，不是以前的随意了。
　　我说不清我在躲什么，但我潜意识就一直告诉自己，这件事是错误的，绝对不能被知道的。当然，很可能时沐已经看出来端倪了。
　　这件心事困扰我好长一段时间，从高二下学期一直到高三。
　　但在我不断退缩躲避的过程中，我逐渐发现，时沐变得很主动。
　　我不和他说话闲聊，他就硬是找话题；我想越过他离开，他就挡在我前面，问我要去哪；我低头不敢看他，他就俯下身和我平视。
　　我明显感觉，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很有耐心，但也掺杂着不解和恼火。他在阻拦我的逃避。
　　强烈的愧疚感袭来。我觉得自己很不讲理，莫名其妙就疏远朋友。我知道我无法接受自己喜欢同性这回事，但时沐又不知情，我不应该这样。
　　时沐是那么好的人。他这么在乎我。
　　我怎么忍心的？
　　但我该怎么向他解释呢？好像所有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除非我把喜欢他的事实说出来。
　　可...我好像说不出口。难以启齿。
　　4.《原来你也喜欢我》
　　事情迎来了我意料之外的转折。
　　半夜，我睡不着。大概是因为晚自习前实在太困，喝了一杯咖啡。
　　我毫无困意，无聊地在床上刷手机，顺便发了一条表明我失眠的朋友圈。
　　时沐突然打电话过来。
　　我手机差点没给砸地上。
　　我连忙接通。
　　“大半夜的，还不睡？”
　　他开门见山就问。肯定看了我的朋友圈。
　　让我很意外，时沐这样作息规律的好学生，这个时间点也不睡？
　　“咖啡的错，我喝了一杯，现在无聊透了。睡不着。”
　　“真巧，我也失眠。那我跟你说些话。”
　　“嗯，好，你说。”我一下来了兴趣。
　　“陈言，我喜欢你。”时沐非常直接地说。
　　“什...什么？”我震惊了。
　　他在说什么？喜欢我？
　　“陈言，我没开玩笑，我真的喜欢你。你...怎么看？”
　　时沐重复了一遍。后面的话说得小心翼翼，试探我的反应。
　　我尽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我......我没想好怎么回答你......等我们考上大学，我再给你答复。”
　　我紧张得要命，说话声音也变结巴了。
　　“好。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确实是吓到了......”
　　“抱歉，我太唐突了。你早点睡，我挂了。”
　　“嗯，再见。”
　　我挂了电话。
　　时沐，原来你也喜欢我。
　　但是激动过后，我发现，我们的未来面临很多复杂的问题。
　　不管这些了，起码现在我不是单方面喜欢。喜欢的人也喜欢我，再怎么说都值得高兴。
　　这个夜晚，我收到了属于我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