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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璃月篇 ...

  •   (1.)
      来到璃月港的第三天,重黎登上了群玉阁。既然本就是来讨个说法的,她未按照常规乘浮台,而是直接凌空而至那空中楼阁。
      ——仙家手段。
      她比凝光的心腹先到达空中阁楼。
      群玉阁,外表极尽辉煌,建筑精雕细琢,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匠心独运的美学韵味,镂金错彩,美轮美奂。若说辉煌,当然是曾经的岩神宫、尘王殿最为出彩,重黎不知见过多少次这种建筑群;她所观察的是群玉阁上的仙家气息。
      重黎陷入了沉思。如若她没猜错,群玉阁被修做了一件仙人器物,用途大概相当于大型的百无禁忌箓。

      “杳霭流玉真君,这边请。”
      不出二三步,却是天权星出面来迎。对方姣好的脸上没有挂着素日故作神秘的微笑,反而异常正式严肃。

      (2.)
      重黎少与璃月七星打交道,即便她的产业在璃月颇多;这些自有手下人去办,自然无需她亲自出面。正因如此,她掌握了当代七星的不少情报,却还未见过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包括天权星凝光。
      从她所知道的来看,那位一步步爬上高位的天权星无疑是一位八面玲珑的商人,以及优异的政客。
      现在她所见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千人千面的女子。
      这位年轻的掌权者也有一双红眸子,黑金发髻挽着白金色长发,额头垂下的朱红色流苏与瞳色相呼应,而微狭的眼眸透露着属于商人的精明,一身璀璨的白金色相间的旗袍裙显得雍容富贵。

      (3.)
      重黎打量着对方,不免带着些许审视的意味——从对方知道她的确切名号和这种态度就可以看出这位天权星不简单。

      璃月的土地上流传了许多的仙人故事,可是关于杳霭流玉真君的传说却不多。事实上,便是部分仙人也对她知之甚少。
      正如《璃月仙人考究》中对杳霭流玉真君的形容:“这位仙人正是那阵杳霭,忽远忽近,迷离而朦胧,显得近在咫尺却又是可望而不可即。她大多出现在某个传说中的背景里,又仿佛她惊鸿一瞥的那一眼给了你……”
      重黎心知能够准确查到自己仙人身份的那几条线,七星能够查到的线索大概是蒙德的传说和其余仙人那边。
      风的国度至今传唱着巴巴托斯与某位仙人的相遇,而岩之国土确只有仙人之间流传了些许真真假假却也称得上是秘闻的消息。
      知道重黎性格的仙人现在无非那么几位,可除了歌尘浪市真君之外不见得会有谁待见七星;而歌尘浪市隐居于玉京台附近,在红尘中生活了无数岁月……她是最有可能提点七星的仙人。
      天权星从歌尘浪市那儿打探明显是走了条取巧但有用的捷径。

      “你从歌尘浪市真君那里打听过我,天权星。”重黎断言。她对此持肯定的态度,语气淡淡地夸赞道,“很聪明的做法。”
      随即她移开视线,那双淡漠的金眸不再审视年轻的掌权者,语气平淡。
      “不必再准备什么虚礼,说正事吧。”

      (4.)
      德正堂一事最初的确起自愚人众。不知最终目的为何,愚人众觊觎德正堂留存的仙人之物;一开始他们企图以摩拉收购德正牌匾却被当家陈蒲生拒绝,而后他们便挑动了璃月港的医馆恶性竞争。
      但是这女子没说完,重黎便主动问。
      “不卜庐为何未受牵连?”
      群玉阁的这茶是好茶,沉玉谷翘英庄的仙茗,不比昨日她在微雨楼喝的那两种茶差。重黎细细品味这茶香,慢慢喝茶,也不急着要一个回答。
      天权星沉声说道,“不卜庐与我等交好,事发之前白术医师便已托我等为不卜庐澄清。”
      “哦?”重黎以平静的语气说出来反问的意思,无形的气势凌人。“七星早早知情,却因私交仅仅保全了不卜庐?我竟不知七星居然这般儿戏。”
      “千古以来,璃月的医疗领域都牢牢掌握在德正堂手中,七星八门却影响力低微。我等早有整治医疗领域的意向,放任愚人众的行事可以制造机会,我等便可顺理成章涉足医疗领域。帮助不卜庐,私心我无可否认,但是于公——白术医师与七星达成契约,他会帮助七星拿到医疗领域的实权。”
      “你们说璃月的医疗被德正堂垄断?千百年来,德正一脉将‘医者仁心、清正廉明’写进了根骨里,门徒救人普世,兢兢业业,不曾纸醉金迷,不曾贪慕权势,不曾行错踏错半步。”重黎被气笑了,目光冰冷。“为了权利,你们以莫须有的罪名,用德正堂四千年的传承、用无数医者的标杆、用医道先贤的名节开刀?未免太可笑了!”
      仙人手中的茶杯碎裂,但是未喝完的茶水却在一瞬间被蒸发而化作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
      这是威胁,毫无疑问,但凡天权星解释不清楚,化为乌有不会是她的下场,对方却可以让璃月七星八门全部洗牌。
      “真君息怒。并非我等有意侮蔑德正堂,我等的计划仅是让其在愚人众的施压下与我等合作。德正堂的威望极高,如果双方达成合作,这将是作为璃月管理者的七星八门步入医疗领域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所以,七星没有阻止愚人众向德正堂施压。”
      凝光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在仙人的威迫下维持着冷静。她的手攥紧,指甲扣进了血肉了也一无所知。
      虽然有那位歌尘浪市真君的提点,但是,但是,真不愧是——
      主掌杀伐的仙人啊。
      “流言蜚语并非七星促成。我等确有失职之过,察觉到异样时当代德正堂堂主已经带着门徒出走璃月港;我等派人追回无果,也未采取强制手段阻止医者们离开璃月。”

      (5.)
      从群玉阁下来之后重黎拒绝了天权星为她安排的马车,而是自己慢悠悠地往来处走去,正是归到璃月港的繁华中去。

      说实话,她其实也没那么生气,表现出来的怒火也就是吓吓胆大包天的七星八门。她要是真生气了,摩拉克斯亲自出面都未必能够从她手中护下当代七星。
      说到底,官方在医疗领域有话语权是好事,只是走了极端就是祸端了。
      七星想要医疗领域的话语权可以理解,但是这手段却不敢恭维;若非蒲生反应迅速,德正堂损失的可就不止名声了……
      当然,若是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就该请仙典仪上岩王帝君亲自拿七星试问。
      重黎此次问责也就是为了从七星那里拿一个承诺:不得强迫德正医馆。
      德正堂讲究一个因缘际会;二者缘法究竟如何,那就看七星向德正医馆求合作的态度如何了。后续的那些合该是由人类自己决断的事情,她不必多加过问。

      走下玉京台,顺着山间的石阶再往下,穿过回廊和亭台,路过那些玩耍的、钓鱼的、成双成对谈情说爱的,她慢慢也就回了璃月港热热闹闹的主城区。

      (6.)
      “命运无常,早做准备!身前要管身后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来,看一看吧,往生堂大酬宾,第二碑半价!”
      走着走着,重黎却是见到了一个稀罕的场面,不由再次为那位停下了脚步。
      带着往生堂堂主的专属黑帽子的少女一手拿着传单一手发传单,她卖力地向街上来往的行人推销着往生堂的业务,特殊的眼眸中宛如有梅花在闪动。再定眼一瞧,少女背后跟着发传单的可不是摩拉克斯么!
      岩王帝君拿着一摞传单慢悠悠地跟在女孩身后,和身边的两位学者交谈,然后临别前送了那两位学者各一张往生堂的传单。
      重黎没忍住嗤笑出了声。
      有趣,实在太有趣了!有朝一日她居然能够看见摩拉克斯在发传单。
      重黎很快笑不出来了,只因那古灵精怪的快乐少女蹦蹦跳跳着来到了她的面前试图给她推销往生堂第二碑半价的丧葬活动。
      “这位漂亮的小姐姐,了解一下我们往生堂的业务吧!买一送一,第二碑半价,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重黎听着少女推销,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她稍微慎重地双手接过了那画风过于阴间的传单,看了看,又忍不住弯了嘴角。

      璃月人对白事讳莫如深,往生堂的大酬宾活动并不顺利;难得有一个配合的,胡桃小堂主大喜过望,立刻精神抖擞地给重黎介绍起来,帽子侧边的干梅花枝一颤一摇。
      “人从呱呱坠地到两眼一闭、停止呼吸,这中间的过程有的长、有的短,但谁最后都避不了一个‘死’字。知天命,顺天时,生死有道,阴阳有序……”
      她絮絮叨叨。
      丧指哀悼死者的礼仪,而葬指处置死者遗体的方式;丧葬,乃是凡人最后的体面。
      往生堂做的就是这丧葬白事。
      说起往生堂的事情,这位年纪小小的第七十七代堂主却是条理清楚,说得头头是道,背着手怡然自得的模样不比一些老学究气定神闲,嗓音干净。

      往生堂与德正堂祖上有些渊远,与丧葬相关的各种风俗和礼仪重黎也略知一二,所幸她便与少女聊了起来。
      “重黎先生是如何看待死亡和丧葬的呢?”胡桃问,目光热切地盯着女子。
      “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而死亡更是生命的终结,人生除死无大事莫过如此。丧葬的话,嗯……”重黎沉吟片刻,告诉少女,“人们大多恐惧和敬畏死亡,丧葬不仅仅代表着人们对死亡和逝者的尊重与缅怀,他们往往也在丧葬过程中反思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学会接受死亡。我想,这大概就是丧葬的意义。”
      不聊不知道,一聊便让胡桃恳恳切切地执着重黎的手表示对她相见恨晚。
      “上一个让我觉得如此聊得来的还是我们往生堂的客卿钟离,重黎先生,请来往生堂讲学吧!”
      “有机会的话。”重黎推辞说,“实不相瞒,下午我便要离开璃月,暂时没有时间。”
      胡桃感慨可惜,又向重黎询问了回璃月的时间,就这么定下了重黎日后去往生堂给年轻仪倌讲学的口头契约。

      这个时候钟离已经搁置了发传单的工作坐在街头摊位上休息。见重黎与胡桃堂主聊完了正向这边过来,他起身向她们走去。
      胡桃顿时双手叉腰谴责了一番客卿的偷懒行为,俊逸不凡的青年闻言露出无奈的神色;可重黎却乐于见此,看得津津有味——堂堂岩王帝君竟招呼不来一个少女。
      胡桃已从重黎口中得知她与自家客卿认识,又见他们似乎有话要说,便拿着传单继续去宣传了,只是离开前还嘀咕着客卿怎么不把这学富五车的女先生介绍给往生堂。
      胡桃走后,这对故人之间着实气氛冷淡。
      “何时便要离开璃月?”
      “下午四点半的船票。”
      “何时归来?”
      “尚且未知。”重黎答道。
      “此去旅途一帆风顺,愿早日归来。”
      “……”重黎冷淡瞥了一眼摩拉克斯,没说什么就转身离开了。
      祂习以为常,只是负手站在原地目送。
      而后这往生堂的客卿就拿着未发完的传单去找往生堂堂主了。比起发传单还是贴小广告更加令祂为难,这么一想,被重黎取笑发传单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7.)
      檐下放置着的水缸的水面小纸船摇碎了波光,燕子飞过屋檐,岁月悠长。
      重黎推开门扉走进院子,远远就听到了嘈杂的声音。
      闻子都在哇哇大叫,然后他跑出了回廊,见到重黎便似看到救星般躲到了她身后。“先生救我!品月要杀了我!”
      果不其然,品月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了,但是她可不管闻子都躲在谁的身后,便是围着重黎也要拿着鸡毛掸子追着闻子都打。“你咯我站住!”
      “傻子才站住!”
      “闻子都——”
      某种程度上说,这对青梅竹马还真是两小无嫌猜。
      看了一会儿他们的追逐打闹,重黎回首问跟出来的雷泽。“子都又做了什么?”
      “虫,放在她的房间。”雷泽摊开手就是一只恹恹的大个头的蝉,它的像针一样中空的嘴抵在雷泽手心,而两对透明的膜翅似乎折断了。雷泽说,“很多虫。”
      “……”居然往品月的房间里放蝉,闻子都被打也不是那么让人意外了。
      重黎扶额。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暴怒的品月揪着闻子都的耳朵把人带了回来。
      不长记性的少年苦了皱巴着那张娃娃脸,垂头丧气地认错又割地赔款道歉——他将要替小姑娘完成两周时长的劳务。
      见他们处理好了,重黎出声提议。
      “方才我在外听说万民堂的香菱师傅回来了,要不要一起去万民堂用餐?”
      闻子都简直跳起来欢呼,他迫不及待地响应,露出渴望的神色。“要去的要去的!重先生带上我!”
      品月嫌弃,抱着手说道。
      “瞧你的样子,没出息。”
      闻子都义正言辞地反驳,“可是香菱师傅的菜真的很好吃啊!超好吃——”

      (7.)
      他们一行到了万民堂,却见这里早已客满为患,乌泱泱全是排队的人。闻子都和品月有些傻眼,前者更是如遭雷劈,活似一樽绝望的石塑变得支离破碎。
      重黎依旧淡然。
      白发金眸的女子上前去和一位身着简易铠甲的冒险家说了两句,那冒险家便退出了队伍而让重黎拿到了餐号。闻子都见状又活过来了,高兴地欢呼,“重先生万岁!”
      原来重黎回德正医馆叫三个孩子的时候便用万能的摩拉请了一位冒险家帮忙排队,所以他们刚来就有座位,恰巧也可以点单了。
      闻子都不看菜单就脱口而出,“盐椒史莱姆、煎水史莱姆、绝云锅巴、香嫩椒椒鸡、水煮鱼,还要松茸酿肉卷和叉烧肉!”
      “你这样很像我们德正堂虐待你诶,笨蛋!我要一道腌笃鲜。”品月一拳头敲在他脑袋上,她补充之后便扭头对重黎他们说,“重先生,雷泽,你们点单吧。”
      “除了刚才的菜,再来一道扣三丝、来来菜、岩港三鲜和四道杏仁豆腐。”重黎看过了菜单,对系着围裙的棕色小熊说。“还要一盘凉拌薄荷,少辣。”
      “略略,略略。”形似小熊的“店员”欢快地叫唤,仿佛在和她打招呼。
      重黎唇角倏然一弯,她认真说道。
      “就这些了。”
      万民堂的菜肴自然美味,菜上来之后满满当当的一席佳肴色香味俱全。盖因点的菜着实多了些,那掌勺的大厨卯香菱还百忙之中抽空来看了他们这桌一眼。
      少女单独看了看埋头哼哧哼哧吃东西的某狼耳少年,笑着打趣。“我还担心有人浪费粮食,原来是一位老饕客来了。”
      “香菱师傅放心!我肯定吃完!”闻子都咽下嘴里的食物,拍着胸脯保证。
      拿着大厨的少女也不意外,转身继续去忙活了。
      “闻子都你怎么这么丢人!”品月抱头哀嚎,“医馆是短你这一口吃的了吗?!莫有少你吃的!”
      “品月你做的菜哪能和香菱师傅比,拜托了,有点自知之明!”
      闻子都和品月边吃边吵吵闹闹;雷泽正在和筷子做斗争,好在还有勺子,夹不起来的食物他可以用勺子配合着来,而且重黎偶尔也会给他夹菜。这顿饭就重黎吃得惬意。

      (8.)
      差不多到了预计的时间,收拾好东西的重黎便要带着雷泽去港口乘船了。
      闻子都和品月都去送他们,一路上还买了不少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东西硬塞给雷泽;到了分别,习惯了医馆中的熟人外出远游的一人一半仙也没有不舍。
      闻子都开朗活泼地大声喊,“阿泽下次再来璃月港玩!我带你去华光林打猎!”
      “好……朋友。”
      等雷泽和新认识的小伙伴道别的同时重黎也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只见茫茫众生之中一位和蔼的老妇人站在高处的朱栏后注视着她,她们对上目光,那老人便露出微笑,而后转身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她的名字在重黎的嘴边反复咀嚼,却化作了一声无声的叹息。阿萍。
      方才这老妇人正是大隐隐于市的璃月仙人,歌尘浪市真君。

      待船行至天衡山附近的水域,倚靠在船头甲板处的栏杆上看风景的重黎又注意到了山上的那位——摩拉克斯亦来送她。

      岩神负手立于天衡之巅,英姿绝伦。
      祂那双幽深至极的石珀金色眼眸流转着让着捉摸不透的幽光,轻轻地低声道。
      “从别后,忆相逢。
      帆樯向何处,岸上夕阳照千峰。
      ……”

      (9.)
      回城的第一天夜里便变了天,豆大的雨点噼啪打在地面上,雷光在夜空中若隐若现。海浪一大,船便剧烈地摇摇晃晃。
      这个时候重黎就很怀念枫丹的水道列车,虽然她不晕船,但是坐船也不好受。
      雷泽和幼狼都恹恹的。他们抱在一起,又一起缩在房间的角落,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如果雷泽也有耳朵,那么他的耳朵一定正在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很快度过了暴风雨笼罩的地带,船又平稳地行驶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了。
      在海上漂了两天多,他们终于踩在了蒙德的土地上。
      一下船,入目的正是繁忙的荆夫港口,一眼望去就有不少水手倚靠在货物箱子上一边说笑一边拿着瓶子喝酒,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还在周围叫好。
      前不久才见到了璃月港港口的繁华和紧然有序,现在看到蒙德这边与之画风截然不同的港口,雷泽才慢半拍反应过来。

      (10.)
      从荆夫港出来,重黎把还在晕乎乎的少年和幼狼也一并带到了蒙德城。
      现在正是丽莎的上班时间。
      重黎进城门时便预先问了问公告栏处的赫塔丽莎在不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就先带着他们去了骑士团总部。
      蒙德城的民众步伐轻松,仿佛笼罩蒙德的阴霾已经被风拂去。但是重黎又发现骑士团的守备很空虚,巡逻的骑士都大幅度缩水,她把这个发现暂时压在心底,打算一会儿问问丽莎——想想也知道,他们大概是被抽调去了城外清理魔物。
      “丽莎,看看谁来了?”
      推门进去之前重黎就说。
      “我猜猜……哼哼,是小狼狼?”魔女很配合,她偏头看过来,又笑着打趣,语调暧昧而意味深长。“哦,有两只小狼狼。”
      “师傅,卢皮卡。”
      丽莎左手托腮,右手手指卷着耳边的发丝,两条纤长的白腿交叠在一起,慵懒的姿态风情万千。她声音含笑,“小狼狼,来啊,给老师说说旅行怎么样?”
      “水上的东西,头晕……嗯,璃月,有红色的木头房子,很多。他们说话,我不明白……很好看,好吃的。熊会喷火。”
      雷泽的话前言不搭后语,他很努力地表达,而丽莎很认真地听完他说话。稍后,考察过了弟子的功课,她给雷泽取了一本童话书到一边去看。
      蔷薇魔女偏头笑吟吟地看向好友,语调是一贯的慵懒。
      “黎,事情解决了吗?”
      “嗯,很顺利。”重黎应了一声,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书籍和一套璃月特色的紫色系裙装。“给你带的礼物。”
      “我很喜欢。璃月的传统服饰,唔……会不会有些复杂了?”
      收起礼物,丽莎说着这周蒙德发生的事情:旅行者净化了风魔龙身上的污血,又打败了控制风魔龙的深渊教团,故事的最后,风魔龙也解开心结与风神重归于好……
      重黎作评,表情淡淡。“听起来,勇者的冒险故事已经迎来了尾声。”
      图书管理员低低的笑声如情人之间的呢喃般暧昧而动听。
      “谁知道呢?呵呵……龙灾已经结束了,但是城里的愚人众似乎还在谋划着什么。”丽莎眯起那双满是兴致的碧绿色眼睛,她换了个姿势,趴在桌子上以手撑着下巴,露出宛如吃饱的猫儿般魇足而慵懒的神色。“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旅行者接下来会如何应对这些接踵而至的危机。”
      重黎对此见怪不怪。
      丽莎的命运形如沙漏是有原因的,慵懒的知性魔女隐藏在表象之下的是更多密辛。
      “我送雷泽回奔狼领,给琴她们的礼物便由你代我转赠吧。”白发金眸的女子说道,她念出人的名字时总给人一种认真又温柔的感觉,“丽莎。”
      丽莎手指抵着红唇笑了笑,她一眨右眼,“我家的小狼狼交给你了哟,黎。”
      重黎颔首“嗯”了一声。

      (11.)
      夜晚莱艮芬德的庄园有一场宴会,为了庆贺龙灾的结束以及洽谈商业合作。
      高大的落地窗外夜色无边。
      灯火通明、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回荡着优扬的管弦乐,舞池内男男女女翩翩起舞,女宾客轻轻扬起的裙角都带着香水气,舞池外的人端着装有晨曦酒庄出品的佳酿的高脚杯三三两两交谈着,突出一片纸醉金迷。
      重黎是以迪卢克的女伴身份出席的,但是说完宴会开场白之后迪卢克老爷就被其他的名媛或者有意攀附莱艮芬德家的商人包围了,她则顺势坐在角落里喝果汁。
      没错,她手里的高脚杯中装的其实是与酒水颜色相似的甜葡萄汁。
      想要打探情报是要付出代价的。
      在这名利场上,面冷的迪卢克老爷既不能违背蒙德贵公子的人设又要在形形色色的客人之间周旋……嗯,身不由己……真是辛苦。

      清冷如月的女子端坐在宴会冷冷清清的一隅,她如同品酒般优雅地浅浅抿了一口杯中的葡萄汁,唇角流露出些许笑意。
      “重黎女士,我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男士的手递到重黎的面前邀请她,重黎顺着往上看,这是认识的人。
      青年有一头茂密微蜷的灿金色短发,蓝眸锐利深邃,高挑轩昂,修身的黑色西装也很适合他,站在她面前宛如一堵笔直的墙似的。但是显而易见,现在他有一些紧张。
      骑士团档案室的副处长海因里希·迈尔,暗中还负责了统筹西风骑士团的情报工作。
      “迈尔先生。”重黎放下了酒杯,然后把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起身。她轻笑了声,“当然可以。”
      海因里希有些诧异,他没想到会得到回应,邀请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耳根微红。

      这种所谓上流社会的交际舞最初自枫丹传来又在蒙德蔚然成风,经过本土化的改良,这种舞蹈成为了蒙德所谓高雅的上层宴会必备的一项传统。
      曲调舒缓,舞步便一样轻盈而舒缓。
      重黎穿了低调的白色长裙,随着旋转而扩展开的裙尾如同高崖上盛开的塞西莉亚花,美丽得清新脱俗。
      音乐的声音渐渐低落。一曲终结,重黎便舞步轻盈地抽身而出,自然而然换了下一个舞伴,徒留人怅然若失。

      她换到的舞伴又是骑士团的人,骑兵队长,凯亚。
      重黎问,“你怎么来了?”
      “迪卢克老爷的宴会,我这朵蒙德的交际花当然要来。”凯亚调笑着说,他的手虚虚搭在女子肩部和腰间,维持着舞步。
      “我不觉得迪卢克会给你发邀请函。”
      重黎语气淡淡地说。
      “但是爱德琳不收邀请函也会放我进来,你说对吧,重黎女士?”
      “……”她很快不客气地回击,“难道你觉得这样很值得嘚瑟吗,凯亚少爷?”
      凯亚表示,“我可没有嘚瑟,明明是您先问我怎么混进宴会的。”
      我问的可不是你怎么混进宴会,重黎无语地看着他,又把心思放在了舞步上。

      这一曲将要结束时凯亚和重黎舞步配合着离开了舞池,一出舞池两人同时迅速松手并拉出了礼貌的社交距离。

      凯亚从侍者那里端了一杯葡萄酒,而重黎依旧拿到了一杯伪装成酒的果汁。
      管家埃泽在这种细节上总是格外贴心。
      瞥了迪卢克那里一眼,蒙德的贵公子还被簇拥在人群的中央不得脱身,收回视线,她用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望向凯亚。
      “去阳台?”重黎问道。
      凯亚自然没有意见,他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12.)
      凯亚倚靠着雕刻华美的圆柱,落地窗的那一边散发过来的光打在他的右侧,这使得蓝发青年似乎陷入了一半光明一半黑暗的境地。
      他故作语气哀怨地玩笑道,“真没想到重黎女士回蒙德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和迪卢克老爷一起出席宴会。”
      重黎手搭在栏杆上远眺庄园外的景色。
      这里视野开阔。
      晨曦酒庄外不出数十公里便是巍峨壮观的雪山群,龙脊雪山的雪水在这附近化作瀑布飞溅而下流淌成为了酒庄酿造美酒的清泉,而这河水奔腾向果酒湖,沿途又涵养出了明珠一般的清泉镇。
      与晨曦酒庄及其附近的村落一水之隔的岩壁之上是月明星多的夜空,而那片夜空之下就是璃月的关隘石门沿线。
      重黎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语气平静地说,“以你的这种计法,我回到蒙德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下船并且右脚踩到了岸上。”
      凯亚便拳头抵着嘴笑出了声。
      两个人就这样在阳台上有一言无一言地聊天,夜风轻轻拂去两人自宴会上带出来的热度和杂乱无章的气味。
      “海因里希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没有,就算有也与今天的宴会目的不相干。”
      “我还以为重黎女士看上他了,那个小子有一副贯会骗小姑娘的好皮囊。”
      重黎头上冒出问号,“你说什么?”
      “咳,我是说,海因里希严肃认真,像是重黎女士您会偏爱的样子。”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凯亚!迈尔先生管理着情报,记得芬恩旅馆的酒窖失窃案吗?刚刚我在向他打探那条走私线。”
      “好吧好吧。”凯亚摊手,“那您为什么不来问我?!我也知道。”
      “你的职务是骑兵队长,我想这不用我提醒你。”重黎看他,淡淡地说道。
      “所以您请迪卢克帮忙却无视了我?”
      “这是两码事,迪卢克举办宴会是针对愚人众的布局,我向迈尔先生打探情报是一时兴起。”重黎强调,“那批酒对于我而言不值一提,甚至调查走私线也是骑士团的分内之事——我不需要你们特地去查。”
      “可我去查了,我想那位迪卢克老爷也是。”
      深吸一口气,重黎很快又恢复成平常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她淡然说道。
      “谢谢你们对此的贡献,如果需要的话我会向西风骑士团的琴团长提出给你和迪卢克一份嘉奖。凯亚,你觉得呢?”
      凯亚从善如流,“这份嘉奖还是留给迪卢克老爷吧。”
      安静下来,在这种安静中回味过来的重黎突然笑出了声。“呵哼……”
      她并没有注意到蓝发青年注视着她的眼神,唯一显露在外的那只眸子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半晌,凯亚也神色柔和下来。

      (13.)
      宴会散场之后已经是很晚了。
      部分宾客离开,部分在莱艮芬德庄园留宿,毕竟夜晚的蒙德依旧充满了不稳定。
      迪卢克走过来和重黎简单交流了一会儿,而后白发金眸的女子点了点头,她和身边抱着手气定神闲的凯亚交代了两句让他和迪卢克好好相处之后便独自上了二楼。
      火红色高马尾的青年看着另一人,下颔线紧绷,也是语气淡淡地说。“要留宿的话,在以前的那个房间。”
      “啊,居然还留着吗。”凯亚故作惊讶地感慨,他挂着那副虚假的笑容回望自己的义兄,亲昵地似乎他们之间没有一点生疏。“迪卢克老爷这么晚了还要和重黎女士在书房谈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迪卢克·莱艮芬德攥紧了拳头,有些控制不住把凯亚丢出去的念头。他眼神和淬了冰没什么两样,冷冷地说。
      “不是谁都是你,抱着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
      重黎女士几乎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迪卢克根本不明白也不了解为什么凯亚会对值得敬重的长辈抱有爱慕之情。
      “璃月有句老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的心思未必见不得人,但是你的目的真的有多高尚吗,迪卢克老爷?”
      这对曾经的兄弟再度不欢而散。

      (14.)
      重黎上楼后给自己泡了茶便坐等他们交谈后过来——凯亚也的确在迪卢克之后进了书房。见进门的这俩兄弟一个比一个不自然的脸色,她不由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本意是让他们沟通,但是显然他们再次谈崩了。
      把倒好的茶分别推到两人面前,重黎只好先开口,“迪卢克先说你查到的消息吧。”
      火红发色的青年依旧没有好脸色,抱着手冷冷地说。
      “至冬商人拉斯柯尔尼科夫昨天去歌德酒店见到的是第六席执行官散兵,而且,我推测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也已经到了。”
      拉斯柯尔尼科夫与愚人众执行官的会面昭示着愚人众对雪山遗迹的考察已经有了重大进展,而且,这个进展的价值抵得上不下两位执行官出手。
      那个家伙,曾经来蒙德大肆兴风作浪的愚人众执行官「博士」,也是导致迪卢克和凯亚失去父亲的罪魁祸首。
      凯亚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仇恨,没有愤怒,他面色平淡得仿佛真的一点也不在意克利普斯·莱艮芬德的死亡;相较之下,迪卢克冷淡的表面之下却明显压抑着熊熊的怒火,这火焰一刻不停地灼烧,如果不宣泄出去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灼烧殆尽。
      用手撑着颔部,重黎接着开口,“多托雷此次来蒙德还与须弥教令院的变故有关。在璃月期间我特地调查了教令院与崇阿重工的合作项目,发现了一些问题……”

      (15.)
      没有亲疏之分,然而或许重黎日常的确和迪卢克联系更深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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