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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什么记忆突然席卷了徐英喆。

      这个橙发的韩裔男人两个眼眶热了,然而死死咬住了牙,没发出一点声音,他突然难过起来。

      徐英喆突然有一瞬间理解了裴晚安为什么会跟他说:“怎么就想不通呢。”“我心早不知道上哪去了,为我也不值得的”,他知道裴晚安贪生、怕死、势利、恶毒,也同样清楚裴晚安自嘲“二流货色”不是玩笑,然而,这些企图、理想、庸俗,并不影响徐英喆的爱慕,因为这些也叫做生命力。

      那时的徐英喆,仅仅以为,就连用尽不堪手段也要活下去的裴晚安也放弃了求生意志。

      如今,才隐约像是一窥到了裴晚安面对的是什么。

      又为什么不值得。

      温亭湛的眼,仍然像一潭死水,一双眼眸深邃如渊让人看不透,从未放下唇边一丝人畜无害的微笑过。

      没人见过他丝毫真实情态。

      此刻,却有眼泪,正大滴大滴,向下滚落,滚落过木然噙着顽劣笑的脸。

      在之前很多次抉择那一刻,没想到的是,年轻男人拼劲全力终于冲破了迷雾,看清了自己的心,凭借本能选择了他的爱人。

      最后,依然逃脱不了执笔人的桎梏,执笔人便给他残忍的惩罚。

      用这十天,成功的调取、挪用、拼凑,控制了他,下了操纵仿佛傀儡术。

      被穿心的那一刹那,桎梏终于解开,可已经晚了,他亲手虐杀了他的爱人……

      “孩子,振作起来!”

      裴晚安猛地回神,黑暗中传来嗡鸣,随着世界意志的声音,惊讶和阵痛也在褪去。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嗓音,带着笑意:

      “小王子,我是骑士。”

      “小恶龙,我是墨丘利。”

      “还记得吗,爱别人前,首先爱的是你自己。”

      “如果爱我,需要你牺牲自己,那么我就已经不是你该所爱的那个人。”

      “同理,如果是真正的我,也不会需要你牺牲自己。”

      “如果有一天我迷失了自己,请你替现在的我记得:任何伤害你的人都该去死,包括我自己。那时,不要有负担,是你在替我清剿另一个该死的自己。”

      裴晚安咬着牙,前所未有地感觉到那把匕首那么难推进。这不是他第一次用匕首抵进温亭湛的心。

      却是第一次,耳畔由温亭湛的嗓音,温柔的指导和诱哄着他该如何做。

      痴迷着他而黏人,而隐忍着自己的阴暗。

      裴晚安无法指责温亭湛。

      甚至他清楚,执笔人将温亭湛对他的爱意通通变为恶意,所有的对他滔天的恨,残酷的手段,都是在千千万万次重启中积攒下的浓烈而又悲伤的爱,是哪怕失了方向也无法消减的要为他而所向披靡的执念。

      又一次,裴晚安从刀片里汲取到了痛苦的甜蜜。

      所有的系统攻略向小说,其实细想想都不忍直视。预知剧情所以抢走别人的人生,提前相遇男主、伺机挟恩以报、预知对方喜好扮演人设得到爱情……

      当他睁开眼,

      可为什么。

      被他刺入心脏的年轻男人的神情,显得格外安宁,一手帮着他握住匕首刀柄抵住心脏,另一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滴鲜红的血顺着嘴角滑落。

      突然低声笑起来:

      “好想你啊,我的晚安。”

      指尖的血滚烫,像要把他灼伤,裴晚安眼睁睁看着这个心狠手黑、杀人不眨眼的男人在他面前撒娇卖痴,那双浅色眼睛里满是脏污到无法落脚的暗土,却又倒映出的一抹他,是这双眼里当之无愧的白月光。

      秋千、一家三口、走在阳光下,一生难以企及。

      深深喘着气,仿佛能看到如果此刻有监护仪,所有数字一定都在倒退,都在一个个地归零。

      本来归零的监护仪,在心跳的地方又抖动了一下。

      温亭湛黑漆漆地眸子轻轻一泛,停住了。

      叶落落原本放松的神情骤然变得茫然。

      执笔人像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的状况,猛地抓起了什么向着什么慌乱的质问着:“你不是说,这样,他就会永远留在我身边吗!”

      在执笔人与自己系统的计划里,一旦全世界的人都会清楚温亭湛在这边杀了人,那么会被通缉追捕,同时也借着温亭湛的手,铲除了原白月光这个不稳定因素,证明了爱意。

      无处可去,只能留在轻易改写世界的执笔人这边。

      然而,最后,温亭湛却宁愿死在裴晚安手里。

      *

      就在这一天,裴晚安突然感觉坚持不住了。

      当面对世界意志,他平静道:

      “与其以我们的痛苦取悦执笔人,不如放弃。”

      “什么?你不要放弃……”

      “您错了。不是我放弃,我从来就没有做什么,坚持的人也不是我,我谈得上什么放弃呢。”裴晚安看着黑暗,“阿绽本来可以融合,接受,成为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不过是换个与他站在一起的主角罢了。但他没有,他一直在坚持。”

      “我似乎也一直在坚持。”

      “可我做的,不过是让他坚持罢了。”

      “如今这么放弃,”

      “这恰恰是我,第一次真正自己做出的坚持。”

      *

      似乎他的意志也冥冥中影响到了温亭湛。

      裴晚安本来以为温亭湛会放弃坚持心里那道底线,却没想到,放弃的是另一个东西。

      叶落落似乎已有成效。

      重新复活的温亭湛最初很正常。

      可就从某天开始。

      突然,像是魔怔了。

      那一天亲手沾上的血,似乎让温亭湛已经有些麻痹的自我意志被疼醒了。

      他努力地想证明每天清晨身边还有一个人会醒来,他彻底把叶落落隔绝在门外,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反而叶落落面对身边的空落落,像是真陷进去了,常常主动来找高楼层找温亭湛,谁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每当他悄悄抬起眼看向温亭湛的侧脸时,眼中的情愫和痴迷,没有丝毫遮掩。

      每天,裴氏集团的人都知道,已经在继承权问题上大获全胜的小落少心思转移了,正在努力,试图着让自己的初恋从无望的暗恋中拔出来,回归美好的现实生活,可那个人从不领情。

      当傍晚,从大厅经过时,能看到叶落落殷切地追着温亭湛的背影:

      “我们一起去沙滩散心好不好,车程就十分钟。”

      温亭湛垂下眼,三两下换了外套,笑得礼貌:

      “我要回去了陪我喜欢的人,他睡觉很早。”

      叶落落的脸色都发冷,对于整个世界爱慕集中一身的白月光万人迷,这种待遇应该是前所未有,但他还是扬起卑微的笑容:“那你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起去餐厅吃早餐?餐厅新改良后的夏日豆浆你还没喝过吧。味道非常好的,你一定喜欢。”

      “你不是最喜欢甜了吗?连喝椰子水都要加三颗糖。”

      是啊,a国V牌椰子水本来就甜,还要加糖。

      “那麻烦你帮我买两份吧,我喜欢的人他也很爱喝。他那份就不用加糖了。”

      “够了学长哥哥,”叶落落忍无可忍了,“你别这样……对我态度正常一点。”

      “最好不要这么叫我。温亭湛,温先生都可以,我没有什么能叫我哥哥的学弟。”温亭湛三两步先进了转门,隔着玻璃,向叶落落微微一笑。

      当隔开距离,温亭湛就恢复了从容,又表现出例行一个优雅的疯狗、一个不知廉耻的绅士、一个虚伪狡诈善于伪装……英俊风趣却疏离的青年才俊。

      大厅里面面相觑,一片安静。

      叶落落无助地站在原地,可怜地冲周围笑了笑。

      裴晚安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竟有些茫然。

      第二天,叶落落又抱着文件进了电梯,满血复活,依然散发着小太阳一样炙热的光芒,跟裴晚安怯生生地打了声招呼后,殷切地看着温亭湛。

      温亭湛没有看他,叶落落也没有再看他。

      虽然他会尴尬地出现于此,显然是为了让执笔人能感到兴奋。

      在明面上,现在的境况看起来,确实不论如何也和一个暗恋的对象没什么关系。

      “学长哥哥,我有问题想跟你讨论,好不好。”

      温亭湛都没低头扫了一眼,笑着冷冷道:“叶经理,其实我根本看不懂你天天拿给我看的这些图纸是什么。”

      叶落落尴尬地抱紧文件说不出话来。

      温亭湛忽然间又笑了,从裴晚安的角度,能看到他刻意把头偏向电梯玻璃外,裴晚安就站在这里,温亭湛却让他此刻出现在这里更像是听故事的人,而非是尴尬的故事的主人公:“不过,也许我喜欢的人他会感兴趣,我记得,以前他就很喜欢拉人一起设计这设计那的——”

      阿尔法克斯湾的秋千,似乎又荡漾起来。

      “好了!不用再提他了,大家都不好过。”叶落落似乎是专门挑着裴晚安会在电梯的时间来的,有他在旁边似能让执笔人兴奋,没想到反而落得尴尬,顾不上裴晚安的神情转身就冲出了电梯间。

      餐厅,裴晚安在拐角处,撞见叶落落正凝视温亭湛的眼睛,语气带着催眠诱哄:

      “你看到了吧,看清楚,是他欺凌的我。”

      与对肖凯时如出一辙的记忆置换。

      温亭湛沉默了半响,很难评判他消化了那些信息后的心理状态和想法,接着,他笑起来。

      面对叶落落殷切的眼神,他阴阳怪气笑吟吟质问:“撇去事实不谈,你逼他那么动手,难道你没有哪怕那么千分之一的问题么?”

      叶落落几乎要被气疯了:“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为了他,你连主持公道都可以不做?”

      “我又不是主持公道来的,”裴晚安听到温亭湛懒洋洋地声音,“我是来替他撑腰的。”

      温亭湛的自我意志太过顽强,即便是执笔人也从未有过如此难缠的挑战,刚以为奏效,就算残余了一点点也会突然死灰复燃,野火吹又生。

      直到一个暴雨天。

      叶落落作为未来继承人,去巡视施工中的港口库房采风考察。到傍晚天色一片阴暗,暴雨欲来,连下班的员工都被建议先暂时留在室内,已经回来的那群人淋得一身湿,回来就无助地说,走到半路,才发现经理还在那边。

      这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局。

      温亭湛就是再撇清距离,施工、随时倒塌的水泥、铁桶、海岸边港口,这些关键词,温亭湛也绝对会去。

      果然,温亭湛嗤笑着嘲了一句:“你们真够混蛋。”他回身,抓起雨伞就出了门,准备在恶劣的天气中一路驶过去。裴晚安愣着却被一个强健手臂揽进怀里,又很快分开,即便如此,这个人浅色的眼里也因为片刻有理由的接触而带上了期待和痴迷。

      “会长,陪我走一趟,嗯?”

      能在暴雨天开过去的只有裴晚安的车,有这个车技的只有温亭湛。

      裴晚安很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等会找到叶落落,这个位置就不属于他了。

      等到了港口,快到晚上才找到了叶落落,叶落落已一身狼狈,一见面就扑进温亭湛怀里。

      叶落落第一次哭得那么厉害。

      尽管裴晚安在车上,隔着雨幕挡风玻璃也能看到,温亭湛没有一瞬迟疑地把人推开了。

      虽然温亭湛还是如此冷漠,可这行动却实实在在地温暖了叶落落。在这一刹那里,裴晚安知道执笔人也是动了真心的,毕竟,被那个人炙热地救出泥沼的滋味,即使那个人冷情冷意,但那种仿佛能破开算计,见过后其他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生命力,他也尝过。

      也许就在这一刻,执笔人彻底被套牢了。

      回去的路上,尽管裴晚安就在一旁,叶落落也似乎恍若未见,眼中只有温亭湛的打开心扉,说起自己悲惨的过去:

      “爸爸和妈妈把我送去裴家,但我知道他们不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而把我送去,他们不是只为我而去,可现在,谢谢你。”

      叶落落甚至剖白了自己真正的家世。

      温亭湛歪了歪头,困惑:“你在说什么?”

      “谢谢你,今天只为我而来。”

      温亭湛嗤笑了一声,他仍然在竭力的抗争坚持着,甚至直接将自己的疤痕揭开来:“请别想太多,我今天只为小时候的自己而来,自恋自怜罢了。”

      叶落落仍然没有丝毫挫败:“今天,我能被你囊括进你小时候的经历里,成为被你拯救了的小时候的自己,我也感到很幸福,真的。”

      下车后,叶落落紧跑了几步,终于和温亭湛待在了一把伞下。

      温亭湛没有拒绝。

      准确说,他没有多余精力不愿和叶落落打一把伞,自己淋着雨走在前面,因为他正茫然地低头看着什么。

      温亭湛脸上写满了无措和僵硬,浅色妖异眼眸开始像孩童般茫然无辜,接着,尖锐的疼痛,心脏都在震撼一样,似乎他最后独自的坚持也被剥夺,某一个瞬间,裴晚安似乎能在他脸上窥见那个咬着笔,在悬崖边悲伤的写下最后给儿子一封信的年轻男人影子。

      “我的戒指呢?”

      温亭湛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

      裴晚安在不远处,动弹不得。

      眼睁睁地看着叶落落蹲下身,牵住温亭湛的手:

      ——是的,温亭湛,你为了寻找我,弄丢了你与裴晚安的戒指。那说不上是一枚正式的戒指,毕竟你们从来都没真正结婚呢,不过那是唯一一枚你能找到的,曾有他温度的戒指了。

      ——现在,你为了我,把它弄丢了。

      说完这些后,叶落落脸上撇去了执笔人高高在上的态度,变回了怯生生地卑微纯良:

      “没关系,我们以前的戒指而已,再买就可以了。”

      他们都以为,温亭湛会放弃掉坚持心里那道底线,却没想到,放弃的是另一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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