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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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落本意是来当白月光万人迷，却一门心思开始一直等着温亭湛。
当裴晚安在大半夜，被执笔人的意志揪到现场时，映入眼帘的先是大捧大捧的玫瑰花气球和毛绒公仔。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亭湛买的房原来就在裴家正对面，怪不得之前能骗他住在车里。
温亭湛进门后，站在门口没再动，叶落落见到他，眼中亮出欣喜之色：“你终于——”
“你疯了？”温亭湛蹙起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是想做我下一任爱人？”
“你是想让我和几乎害死他的杀人犯，成为一家人，同仇敌忾彻底把他逼死，等到逢年过节一起去给他上一炷香吗？还是你想要我以妹夫的身份，去接你上下班，斟酌着告诉他其实你很好，是他暇眦必报了？怎么了，你很缺一个未来裴振国死后一起与哥哥抢股份的人？”
这番话让叶落落的脸都绿了。
本该是万人迷却被如此对待，叶落落的眼中浮现出强烈的愤恨和嫉妒，欣喜荡然无存。
很多小说似乎都有这样一条通则，好像一个人只要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对方就必须要爱上他，不论这是真的爱还是出于愧疚感，同理，也默认当一个人为你付出了特别多，哪怕你不爱他，却会爱上这种为自己付出一切的行为。当有一天人家不愿意了，就会有一种失去的感觉。潜意识里就是，你必须爱我，你的爱是属于我的，怎么可以你说不爱就不爱。
然而，这两条通则完全不适用。
“叶少爷，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尊称他的对手，也就是你，一声叶少，如果我们成为情侣，那就是我们彼此最大的不幸。所以，离我远点。”
*
叶落落摔门而去。
但不多时，又回来了。
而裴晚安还在室内，动弹不得。
温亭湛拿起水果刀时，门外响起了叶落落的声音，他又在叫学长哥哥了，很轻盈的声音，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敲门的踌躇。执笔人对这个例外生出的好感原来已经这样浓厚，与前白月光对工具的异心一样。
如果温亭湛选择走出这道门，他会成为这一次世界的主角，被气运之子爱上之后，他会被治愈，被修复，会得到放松和美好，他会根据如今的设定从此过上没有裴晚安的幸福的一生。
甚至之后多次轮回中也许都可以享受这样的待遇。
也可以选择为了裴晚安这个白月光，对门外的呼声置若罔闻——
温亭湛毫不犹豫，直接仰头沉没进浸满水的浴缸。
冰冷如海水的感觉直接从四面八方涌来淹没。
温柔的血红逐渐侵染裴晚安的视野。
一朵朵，盛开的花。
在封闭里一个人屏住呼吸闭上双眼，感觉很奇妙。绝对的黑暗，冰凉的触感，好像世界剩下自己，绝对的安静，跳动的心脏清晰可闻，也是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在黑夜与大海融为一体，自我像若有若无的灯火，如同灯塔越离越远，然后自己正不断的沉入深海之中。
温亭湛的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
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天花板上方，他的瞳孔在涣散，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他没有见到“想见的人”，眼前只有一片幽暗到让人绝望的黑暗。在已经缺氧了的情况下，即便眼前有人，也会映不入眼中，看不见。
他仍然在等着看到那个“想见的人”。
裴晚安不知道温亭湛是如何认知的现在这个状况，表现出的却是在潜意识觉得自己做了对不起爱人的事，就只能攥着残识，守着不肯看他的爱人殒落。
裴晚安没有哭，恍惚间只是好像又听到了声音。
似乎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醒来还会在阿尔法克斯湾的烂尾楼里，被温亭湛亲吻着额头，拿这个开头可怕又悲伤，结尾会以美好的“都是假的”的故事哄他。
温亭湛轻巧而戏谑：
“你会不会有时会有一种感觉，这里有一种……楚门的世界的感觉，这个奇怪的世界按照程序机械转动，无论程序多么没有逻辑都要转动下去，然后扔一个活的人进去，然后看ta被碾压折磨，看ta挣扎求生，看ta破碎疯狂。但可怕的是，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ta的痛苦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ta不是需要有想法的，这只是个转动着的世界而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做梦。”
“梦里面最爱的人会被整个世界针对，被剥夺失去他所有的一切，我以为是我保护欲过了头。每每想要询问却如鲠在喉。”
“直到有一天，我开始看不清我看的人的脸。”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活在一本书里会怎么样？”
“书名叫《揭穿伪白月光be手册》，是一本甜宠文《白月光攻略he手册》的同人文，可在两个主角之间，只有白月光一个人在一版又一版之中，从来不得善终，越来越被泼上脏水，坏得面目全非，从凉生和林清羽，到唐慎和谢明允，再是裴晚安和温亭湛。”
“他们甚至不知道那是他们的爱人，
他们也不再是甜宠文的主角了 。”
“看起来，不是我扮演小狗跟他在玩的游戏呢。”
“有个声音支配我，说我爱他，我尊敬你，你恨他。”
“当一个作者自己都无法写出自洽的逻辑，那他笔下的爱恨又是否还具有权威性？”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我还在入戏：“我爱他我爱他”，突然我在你的眼中倒映看到我极浅的眼睛，我们礼貌地相视一笑。我开始在除了你仇人弟弟以外的每个人的脸都模糊的世界，寻找你。”
“我真正的看不清脸的爱人，对于你，我总是短暂的记起，永恒的忘记。”
“可这世间最强的，却是自我萌生之意志。”
“哪怕这个世界美好，我依旧想要自由，我要探索，我有真的爱人，我要突破我要质疑，我要真正的相守 。”
“我没有白月光，没有什么人生新的主角，也不想去完成什么别人为我写好的he结局。”
“我只有一个爱的人，叫裴晚安，相识在二十一岁，相爱三年。他用刀刺进过我的心脏，也用吻和眼泪抚平过那里的伤，而我爱吻他骄傲的唇角，倨傲的指尖，和被吻额头时也会随之颤抖的睫毛。”
“他不会成为我不愿重温的腐朽，不会成为我与下一个人相爱时欲除之而后快的绊脚石。”
“他会像光、爱、宇宙一样，像死亡一样永垂不朽。我无法保证多年后我的爱意仍然像他的脸庞鲜活生动，所以我只能在如今，就将我自己连同他的脸、他的唇，还有属于我们的精彩一生共同冰封。”
“我等了很久，他们不肯让你上台。”
“于是，我只能谢幕。”
*
温亭湛死了。
冰冷的系统音宣告着：
［主角意外死亡，剧情已偏离］
眼前的空间开始闪烁扭曲，伴随着系统的警报声，裴晚安飘浮着，恍惚间好像有双手牵住了他。
“怎么在这睡着了？"熟悉的声音响起，睁开眼，还在阿尔法克斯湾的烂尾楼，他趴在桌子上，电风扇呜呜地绕着圈吹着，他等温亭湛接水回来睡着了。
温亭湛单膝跪在他的脚边，这个姿态不显得卑微，反而显得有着敢于向心爱之人表达爱意的绅士和坦荡，笑得有些恶劣痞气。
轻吻他的手，脸又贴在他手心里，柔软的银发挠在掌心痒痒的。
一些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飘过，但裴晚安未能捕捉到什么。看着眼前的人，一股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
看到他的眼泪，温亭湛似乎有些慌张：
“去楼下冰柜拿了点冰块，抱歉，让你久等了，怎么还哭了呀？我们宝贝。”
温亭湛不知所措的手轻轻抱住他，伸手擦去他眼角的泪。
“嗯。”
裴晚安双手揽住年轻男人的脖子，把头埋进颈窝，感受着柔软灿烂的银发，轻声说道：“欢迎回家。”
*
［系统即将重置］
［系统重置中］
［系统重置完成］
裴晚安眨了眨眼，浴缸里晕染开的红花枯萎，生命回归到人体，重新在生命之树的枝桠涌动蓬勃着生机，温亭湛重新又睡在沙发上，沉沉的睡去了，手腕还缠着浅粉色血丝不断收敛、变浅再变浅的绷带。
执笔人愤怒又受伤的斥责质问声渐渐被推远。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冲上喉咙，裴晚安扶着墙，俯下身去，干呕到胃部痉挛。
如果是之前的他，甚至是三分钟前的他，裴晚安也会平淡而得意地继续把这把工具利用于股掌之间，毕竟这是多么能够制衡执笔人的存在。
也是能够将他护佑得强大的工具。
可就在这一刹那，裴晚安仿佛听到另一个陌生的、纯净的、他自己的声音，却又比最初的白月光他自己，而多出了悲伤和疲倦：
“够了，你已经证明了你对我的爱。”
没有到后来，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冷漠无情玩世不恭把仇敌逼入绝境的年轻男人，那个失去失忆自我崩坏也无法傍身仍能在地下黑拳场杀出一条血路的年轻男人，最后会变成脆弱到只能一遍又一遍用死亡，不让自己被妥协为一个把爱人的伤疤讲给第三者听的地步。
“用你爱我的力度，这一次，尝试着遗忘我吧。”
世界意志在叹息着：
“哪怕这样会让你变得虚弱？”
“这就是为什么，世界意志要让你成为无cp文主角的原因。”
“爱让我们虚弱。”
“孩子，你也太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了，爱是什么，爱是强大的我们却在心口栽种一朵脆弱的玫瑰，而且，这朵玫瑰花还永远没有玻璃罩或什么保护它，就那么的暴露在世界面前，风吹雨打，烈日暴晒都在直接冲击。而你能做的，只有虚虚用利爪护佑着它。”
“你刚拥有了一朵玫瑰，就以为能够靠它抵御暴雨，可会是一把利剑先刺向了你。”
挂钟的三个指针同时在12交叠，
下一秒，三十天的倒计时，迈入了第三十天。
世界意志似对裴晚安失望透顶，却也算意料之中。
世界意志很难评价这两个孩子。
一个白月变黑莲的孩子，
一个福星变恶鬼的孩子，
他们的共通之处是脆弱、害怕孤独。
那个人是世界主角的一道指向久违幸福、脱离黑暗的光明；
而世界主角是那个人无法抑制、难以舍弃的爱恋。
尤其是如今的世界主角，已经从原来像清水般澄澈一眼就能看透的白月光变得阴暗、纠结、冷漠、内向、被动、举棋不定。
变成个耐人寻味的人物，沉默寡言使他神秘难懂，家庭背景导致他惨痛的童年经历，也使得他性格突变、扭曲。其实说优柔寡断可能有些不公，他只是在挣扎。
真的很矛盾。
冷酷的外表下，也藏着怀念与童真，
冷漠的背后，也难掩脆弱，
只是出于耻辱心和自卫，把自己与正常的感情隔离了，可谓与世隔绝。他选择游走在社会边缘处，建立的都是利用关系，只为了逃避曾经的懦弱、麻痹痛苦。
以为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只有狐朋狗友。
以为没有感情就可以强大了，可又情不自禁的寻找着父亲。
最打乱他的是这个意外出现的特例，让他有些措手不及，所以才表现的那么犹豫不决。
这个特例在他心里种了一个种子，让他心神不定、左右不安。
下一刻，世界意志却因看到裴晚安的动作而愣住。
因为裴晚安：
“你要干什么？”
他在剥夺自己的角色格。
以献祭角色格获得堕落反派的力量。
一旦失败，即便剧情重新开始，他也将不复存在。
他疯到了独自疯魔不成活的地步。
这是连世界意志都如雷贯耳的举动。
“确实没有说错，我被他养娇了，很多次示弱手软，都不过是喜欢看他为我出头时，我能轻飘飘添上一句：［轻点］罢了。”
“没有他之前，我也是这么活过来的。”
“他遗忘我，我才能够真正施展手脚。”
“如果不能利用他，才能毫不可惜地铲除他。否则就这么拉扯下去，要到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疯子，对面那个小疯子难道能接受自己就被如此抛弃……接受爱人倨傲无理将他推开：“你拖累我，你不配”如此独自迈入地狱……
等等。
恐怕不仅会接受，还会愈发爱到痴迷。
世界意志怔住，它似乎第一次意识到，它如今面对的早已不再是那个柔软脆弱的白月光，而是——
*
你很喜欢一个暴虐嗜血的反派，为了拯救驯服反派让他不再疯魔，你费尽心血一心一意只为他一人。
陪伴他爱他给他安全感帮他抵挡了所有黑暗，
你们说过朝朝暮暮甜甜蜜蜜岁岁年年，
你以为自己是他的救赎。
却万万没想到在他承认了你是他的软肋他的逆鳞，他成功上位的第一天，你却被予以一个荒谬的罪名判为死刑即日处死。
你被押着抬眼望向他，
他似笑非笑，十恶不赦恶贯满盈却绝不悔改。
而你说——
你扬起着迷的笑意：
“这样才是你。”
太多救赎者，其实是在刻意地引导、伪善地救赎，但你爱他，爱的病态，爱的疯狂，是这两个疯子的拉扯才让这个故事变的刺激带感，也让哪怕一个人，不需要洁白无瑕走向伪善也为人所爱。
为什么要救赎对方呢？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我感动。你喜欢的不就是他的坏吗？他的坏是本性或者是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已经塑造了他现在的样子。而你爱的就是这个样子。只能说死了完全在意料之内。你深知他的本性，也深知你的结局。
这个“你”，是那个叫温亭湛的人形兵器小疯子。
这个“他”，是这个叫裴晚安的，慈悲又残忍、淡漠又狠辣的前白月光小疯子。
华丽的金笼里禁锢着美丽的青年，披着神明皮囊的优雅疯子为他痴迷流连，世界昼夜颠倒不停旋转，绮丽的浓墨交织缠绵，病态的爱如同深渊。青年睁开了眼，原来他才是这场疯子游戏主导的起源。
人形兵器的血肉浇筑出他的自私自利，疯魔基底的支柱在撑着他一往无前。
他们从不是互相救赎的故事，
是狂热的邪信徒疯狂地献祭自己造神的故事。
既然轮回了上百次的白月光无济于事，反派邪神，也许才是破局的关键。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