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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光钻(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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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俗话说得好,祸不单行。
汪老爷子临时往他的日程安排里添了个新任务:恼人的应酬又免不了,需要他亲自和Ty公司的人碰头物料交接。
汪易锴携着一个HR临时拨给他的秘书和Ty的员工碰面,好巧不巧,那俩员工一男一女正是温婉和个无名氏。
此前在合约上看到的交接人姓名根本不是这二人。
“怎么回事?”他侧头问秘书。
男秘书和他尴尬对视半晌,琢磨透他的未竟之意,斟酌地组织语言:“Ty公司那边出了点状况,换了负责人。”
汪易锴扶额沉默。
憋了一路的系统登时锲而不舍地出现:“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枉费我忍耐了好久……惊喜吧!”
蠢不可及。
汪易锴打开文件夹:“工作场合,他们能作什么妖?”
工作流程早由部门谈妥了,这会不过走个形式,如他所料,交接进展顺利,汪易锴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西装披在肩头,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
“小汪总……”走廊过道里,温婉不管不顾喊住他。
昨晚的女人还艳丽留情,今日却又约束神通化作一株含羞草。她扭捏地挤出一个一个字:“你还记得我吗?”
汪易锴驻足,毫无踟蹰:“不记得。”
真是……莫名其妙、无理取闹。他嘴角抽搐。
她仰头看自己,眼眶朦胧,梨花带雨:“我是你的高中同学,七班的温婉……”
系统先声夺人:“宿主,你能不能像点男人!她都快哭了……你应该安慰安慰她,人家好歹喜欢你那么多年!!!”
像个男人更应该果断拒绝。他腹诽,面上倒是维持一个上位者的客套:“抱歉。”
面前的那个女生显然深陷“暗恋”独角戏,咽了口口水,一副下定决心抛弃过往记忆的神色,桃花眼里要落不落的眼泪无形散去。
“打扰到您了,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摔完没头没尾的狠话,她也不想听他是否有何回答,双脚一拐,背对他离开了。
男秘书一脸“遇到老板的大八卦了”的蜜汁表情,见汪易锴回瞟自己立刻正色尬笑:“汪总。”
汪易锴乜了眼男秘书放在裤兜里的手机。
过一会儿他和女主这二货的琼瑶恋爱八卦应该不会传遍整个公司吧?
早知道让董事会调一个知根知底的人过来了……
“记得管好自己的嘴,等会让财政部给你发下加班费,现在你可以走了。”
送走不太靠谱的临时男秘书,汪易锴无奈在办公室门口掏出手机给宁晴发了条微信。
【帮我查查,Ty公司里我们的合作部门出什么事了】
对方秒回:【好的。】
三十分钟后,工作中的小汪总收到回复。
【打扰汪总了:
据我调查,Ty公司跟我们对洽的部门人事无调动,然而部门负责人黄**在今晨调换了委派给其公司下属温婉以及林**的工作,原交接人林**今天负责外采,而温婉则替代她和您进行汇报作业。魏宏和张**的情况大致相同。
调换职事原因:张**和林**私自将任务交给温婉、魏宏二人,对项目不熟悉,对二人小惩大戒。】
系统一开始就狼人自曝了,这下都水落石出了。
汪易锴单手撑着下颏,了然于心:“系统。”
系统好半天才在他的意识里小声回应:“在……”
“这些零碎的变故皆有理有据、有根有源。”他握紧拳头,忽而勾唇揸开五指,“——不过,我怎么觉得和你这个bug有点关系呢?”
系统曾经说过,无法直接干涉世界的进展轨迹,也没法掌控个人行为和心理活动。
现下看来,这货倒还有几张底牌。
系统打了个激灵,骨软觔麻。
汪易锴是这个世界中质变的最大参数。系统欲哭无泪:毕竟他身为主角,即使作为系统的自己,也无权过度干涉这位“主角”的行为。
谁知,一步错,步步错。火车一旦错轨,便滑入了另一条河道,与原先既定的方向千差万别。
每日为宿主下心锚率先失败,昨夜为宿主告知后续世界主线详情,是它新做的尝试,企图通过让宿主了解“本应不知”的天命而遭受强制矫正,结果……潜水“女配”却登场干预,迫使汪易锴的419对象出现了要命的更改。
原世界线里对男主的秘书着墨不多,压根没提过“宁晴”这一号人物……说不定是汪易锴引发的蝴蝶效应。
它摊上汪易锴,实在太倒霉了。
十点的对接项目,是它做了小动作。它看多了jj言情网文,以为欲擒故纵便能促进男主对女主的感情,因而……遗忘了:
这不是小说。
而汪易锴从深渊里注目意识中的系统,窥破了真相的冰山一角,手指在桌面敲了下,好心地岔开话题:“系统,你能变成实体吗?”
“额这个,宿主,按理论是ok的,我可以通过升级进行变身。。不过鉴于宿主君你长期消极待业,进度条为零.....”警报解除,系统意外之余喜笑颜开,自家宿主终于良心发现了吗?
汪易锴兴趣索然,摊开手:“怎么?有什么任务?”
系统打开积灰良久的任务栏,大声汇报道:“每日任务:在女主面前刷存在感(0/1)送花/邀请对方约会;
阶段性任务:今日节点,女主午夜酒吧和闺蜜买醉,英雄救美+霸道和女主确认高中同学关系(未完成/完成).....”
“算了,我看你不用升级了。”
他对上欠揍的系统着实手痒,可惜不想再和傻逼虚与委蛇。
系统101瞬间蔫了回去。
汪易锴则心情舒畅地给宁秘书发了句【明天上午来上班】。
(05)
时间线拉回昨晚。
温婉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疲惫地拖着摇摇欲坠的身躯踏上返家之路。
回想起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一系列阴差阳错,温婉的肩膀不由下沉了些。
正值晚高峰时期,挤上车后千挑万选才能找到一块空地,她喘着气握住扶手,在颠簸中戴上蓝牙耳机刷手机,页面闪烁之间,微信消息在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
魏宏:「对不起,婉婉,昨晚的事我们再谈谈好吗?我想对你负责。」
温婉闭紧双目,慌乱地向前翻两人的聊天记录。
再上一条是她早晨发的:「当成意外吧,师兄。」
过去每一天密密麻麻的聊天内容因为意外变成今日寥寥无几的两句对话。
事情得从昨天下班时说起。
张小白:「婉婉,我家里有点事,你能代替我去参加今晚八点英锐的晚会吗……求求你[可怜][可怜]」
地铁门呼啦地打开,地铁凉气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客流。
温婉后背被路人无意间蹭到,脸庞磕在扶手上,她攥紧扶手,微微跨大了步伐,手指点开对话框,许久不能落下。
一周前,张小白欣喜激动地告诉她,上司把出席活动的名额交给自己时,她还为眼前丢失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而黯然神伤,只能强颜欢笑祝福张小白得到这次机会。
难得和汪易锴见面的机会——即使是惊鸿一瞥。
多年高中聚会,汪易锴从没参加过。无数人谈起,当年加他扣扣号或手机号的同学再也联系不上他,不禁愤愤然。
“哦呦,民/营/企/业……本质资本家嘛……”
“他不是高中一毕业就出国了吗?呵呵”
关于汪易锴的最新消息,统统来自公司内部八卦和正式的商政新闻,信息琐碎杂乱。她对他一无所知,可他依旧占据她内心的一寸之地。
无数个瞬间,她都会为自己惦念一个这样的人感到几分羞耻,剩下是伤感——慨叹那个恣意自由的少年,最终仍步入了俗世物欲横流的泥潭沼泽。
长时间的输入中引起了对面的疑惑,微信紧接着又跳出一条。
「婉婉,魏宏哥也会去![窃笑]」
温婉眨眨眼,连忙回复:「我会去的,安心。[笑脸]不过,和魏宏没关系啦[小拳拳捶你]」
「解释就是掩饰[嘿嘿]」
魏宏对她而言,是个温和的前辈,对待后辈一向认真负责,很受欢迎。几年相处,彼此关系逐渐升温,温婉以拥有这样的朋友为荣幸。
可能他们私交确实频繁,近一年,公司里的同事常拿他们凑对打趣,最初她还会认真辩解一二,时日增多,调侃声却不休止,她只好由着他们了。
魏宏秉性温润如玉,待人谦和礼貌,不善否认拒绝,两人对自己的八卦皆为相视加无奈一笑了之。
意料之中,在聊天里澄清没有奏效。温婉释然地摇摇头,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下晚会地点的位置。
晚会定在潘多拉酒店,离她家的距离有段距离,而她的工装显然不适合聚会的场合。
温婉当即决定在晚会附近的商场晚礼服店里租一套。
她临时补妆、盛装携魏宏登场,室内张灯结彩,随侍端盘而过,各家大腕明争暗斗,餐桌上玲琅满目的佳肴备受冷落。
汪易锴出现得不早不晚,恰逢灯光首秀,美酒莅临,他在一众年长他一两轮的竞争对手里打太极,游刃有余。
他身侧伫立一人,约及他肩头,尽态极妍,身段窈窕有致,打扮知性优雅,伴他同行醉花丛中,行事妥帖安宁。
两人动辄喁喁耳语,一个垫脚一个倾头,亲密有间,不是有情人,胜似有情人。
温婉有些恍惚,月光杯盛放半杯红酒,映射她驼红双腮,熏醉她不甘的神经线。她有心跟上前去——
“温婉?”魏宏担忧地看过来,“你是不是太累了?”
她晃了晃头,试图挥散脑海的片片重影。图书馆窗棂边青葱少年的剪影,大礼堂里隐在椅背中慵懒的头颅……
她得跋山涉水、用尽全身力气才能站在这儿。
而他是天之骄子,众星捧月,千拥万簇,毋庸赘言,只肖一个眼神,天上星月也轻而易举临麾下。
“其实……”她扒拉袖角的水晶,肝肠寸断。
魏宏攥住她的酒杯:“有什么事,告诉我。”
纵使她和他诉过衷肠,坦然承认自己在高中时期暗恋过一个人,也无法将千言万语诉诸于口。
嘴角有千斤重,温婉费力地提起,“师兄,我……”
余光窥见汪易锴朝她走过来。
温婉阴翳里的五指收起,她想抿舔嘴唇,又意识到涂抹的口红,生生刹住,甚至不知自己到底在怯怯地期盼什么:“今晚……”
男人却步履不停,挽住女伴的手臂,与她擦肩而过,背影落拓潇洒,愈凸显她的失魂落魄。
魏宏眼眸幽邃,其中深意,她不忍再看。
“酒喝多了,抱歉。”温婉艰难地说完最后一字,滚烫的泪竭力挣脱了她的自制力,滴进酒杯中。
不知是失意,亦或是鬼迷心窍,魏宏强势把她搂入怀中。
温婉啜泣不止,顺从地靠在他胸膛上,在他的外套上揩净了眼泪,男人的手蠢蠢欲动地扪在她的脊背上。
顺理成当又鬼迷心窍和魏宏之间荒谬的一晚,宿醉过的嗡鸣让她凌晨就醒过来,草草收拾过又尴尬地捡起地上不能再穿的破烂礼裙塞在包里,她偷偷摸摸离开了。
偏偏上司又让她和魏宏一起外出工作,她婉言推诿不成,直言拒绝不行,峰回路转,在会议室里和汪易锴、魏宏再度撞车。
汇报过程中,她苍白的脸还没缓过来,不敢和其中一人对视。
可怖的酷刑决断后,汪易锴退得比她还快,她像是被风驱赶一样傻愣愣地对汪易锴一通不假思索的告解,抖掉了一身包袱,重拾行囊再次上路。
温柔大方偶尔抖机灵的温婉同志昂首挺胸地挪到拐角,把会议室里落单的魏宏忽略了个彻底。
理所当然地错过了,魏宏脸上闪过一丝与他过去形象割裂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