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死后月租了个二十四优男友》鱼刺骨儿

2、放高利贷的

　　姜皓作为一个成天打擦边球的耽美画手，一直不知道读者看自己作品是什么表情和反应。
　　现在，他知道了。
　　但很诡异。

　　比如说是他的受众明明是广大青春美少腐女们，而且他画的明明是个喜剧纯情漫画，为什么此时在看的忘乎所以的观众，是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男生，而且还哭到咳嗽的？
　　难道真的是市场对错了才导致这本漫画扑到西伯利亚的惨状？

　　他看着那副奇异景象头脑风暴了许久，才压下心理万般情绪上前，然后伸出手抓住漫画，力图往直接抢过来。
　　然后面前正看得认真的人就跟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突然放下了书，让姜皓扑了个空。

　　他抬头，一脸泪汪汪地看着姜皓，迟了半晌，露出疑惑。
　　姜皓记不住人，但记得住颠倒众生的脸，他一眼认出这是自己在便利店遇见过的青年。

　　青年把漫画稿子抱紧在了怀里，眼里的泪水还在打转，吸了吸鼻子道：“这是你的？”
　　“不是。”姜皓速回，手屈弯曲了一下，“是我朋友的，快还给我谢谢。”
　　杜淮阳拿出漫画，就在姜皓以为他要还给自己时，没想到这人却翻到了漫画的第一页，指着写着签名旁边那个自画像小人问道：“这就是你吧。”

　　姜皓从未有一刻这样恨过自己扎实的美术功底，哪怕只是随手一画的自画像，却也无比传神，无论是发型和眼镜，还有脸轮廓都几乎一模一样，活脱脱小版姜皓。

　　他无话可说只能认命：“没错，感谢观赏，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哥画的真好，这个故事很好看。”杜淮阳虚弱地笑了一下，泪水从他那双漂亮狭长的眼里滚出，滑落至下巴，滑得姜皓心尖一颤，“画的也很，咳，咳咳好……”
　　“好了好了你不用夸了，快给我吧！”好在羞红的脸能被夜色遮住，否则姜皓真的要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呃，好……”
　　杜淮阳咳得喘气不均，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颤颤巍巍把漫画递给了姜皓后，还没来得及等对方接稳，就开始两眼一黑，一头栽在了地上。
　　*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刺鼻，到了半夜尤为浓重，姜皓站在门外先抹了抹鼻子，才推门进去。
　　“叫杜淮阳是吧，你是他哪位？”医生看着电脑，问向走进来的姜皓。
　　“呃，朋友。”姜皓回答，停了一会又问，“医生，他这严重吗？”

　　“咳嗽持续多久了？”医生问。
　　“不知道。”
　　姜皓也只见过杜淮阳两面，上一次还是在两个星期前，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好像就不是很健康的样子。
　　“至少得有半个月了吧。”他又补充了一句。
　　“身体不舒服了就要及时就诊啊，年轻人不要以为自己身体好就能扛过去，小心到时候越拖越厉害。”医生说，“好在不算特别严重，可以打完吊水就回去，但最好住几天院更保险些。”
　　“那就住院吧。”姜皓说，“谢谢医生。”

　　姜皓领了缴费单去机器前缴了费，回去医院大厅时，看见杜淮阳正一个坐在大厅里，半个身子都趴在自己腿上，眼神呆呆的样子像极了只无家可归的病恹恹大狗。

　　姜皓盯着他，脑海中再一次浮现他刚才边咳嗽，还边看漫画的模样。
　　明明已经烧成那样了，居然还能心大到继续坐路边看漫画，要不是他刚好出现，晕倒在这条荒无人烟的街上，恐怕是烧死到第二天都没人发现。
　　姜皓就是再冷血，都没办法眼看着人倒在地上不管，更何况这人之前还对他略施过善意。
　　但也确实挺倒霉的，但凡扔本其它的什么书，姜皓都是绝对不会下去捡的，自己的画的小黄本都不会。

　　听见脚步声，杜淮阳抬起了头，用那双红红的湿漉漉的眸子看着姜皓，声音低微：“哥……我到底得了什么病？”
　　这话给姜皓整愣了会，主要是这语气听起来挺悲伤的，好像认定自己一定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他有点想笑。
　　姜皓煞有其事地叹了声气，拿出手机，语气也很悲伤道：“你家里人电话多少，联系一下他们吧。”
　　杜淮阳脸色果真一下白了，一只手紧紧捏住另一只手，神经质地掐着：“我手机坏了，没办法联系他们……你告诉我我还剩多久吧，我自己能处理。”
　　姜皓把病例单递给他：“你自己看吧，走前记得把住院费和医药费还我。”

　　杜淮阳努力去看纸上的内容，但看不清，于是又问：“这写的什么？”

　　“肺炎。”姜皓回。

　　杜淮阳瞪大了眼睛：“你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啊。”姜皓回，“是你自己一副得了绝症的样子，害得我以为真出什么事了呢。”

　　杜淮阳抹了抹眼睛，问：“这肺炎严重吗？”
　　“不算严重，要不是拖这么久不至于会来医院。”姜皓说，“住几天院就好了。”

　　杜淮阳点头，听到姜皓后面的话又瞪大眼睛，语速瞬间快了许多：“住院？不是说不严重吗？为什么要住院？”
　　说完，他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
　　姜皓拍了拍他的背，生怕他咳死了：“就几天而已，你急什么，也可以就吊个盐水，保险。”
　　“就吊盐水吧，我不想住院，求你了，哥。”杜淮阳低下头说，“钱我会还你的……”

　　姜皓本来就被这么一折磨累得要死，想着住院他这时候就能溜了，偏偏这小孩还不懂事，非要去吊水。
　　这么一吊就得到深更半夜，自己还得送他回去，更要命。
　　烦归烦，但听到那声软绵绵的哥时，他又确实于心不忍，于是拍了几下杜淮阳的后脑勺说：“啊行行行，不住就不住，起来吧，挂水去。”
　　回去他也真该翻翻黄历，不对，该看看风水，怎么十天不出门，一出门就碰上这种破事！

　　临时取消了住院后，杜淮阳终于老老实实坐在挂水室里打针，姜皓在里面待了一会，又去了医院外透气，点了根烟抽着，顺便接了一个电话。
　　来电话的是舅外公，一个常年五点起来去公园遛圈，完全不觉得自己五点打电话给人有什么问题的老年人。
　　舅外公用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小姜啊，我是你舅外公啊，我来问你你那个房子还要不要了，不要的话，我过几天就打算卖了，好几个人等着我出价呢。”
　　“我要，我要的。”姜皓握着手机，走到垃圾桶旁边捻熄了烟，“您别卖给别人，我下个月就给您汇钱过来。”
　　“那好啰，那我就再留着一个月，到时候你可不能跟舅外公说反悔了。”
　　姜皓赶紧说：“您放心，绝对不会的。”
　　“那好，那舅外公也没什么事了，你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啊。”
　　“好嘞好嘞，您也好好照顾身体。”
　　姜皓好声好气挂了电话，在花坛的木椅前坐了下来，开始用手机查积蓄。
　　四十五万，舅外公的那套房子卖给他的价格是五十万，还差五万。
　　加上自己还没收到的画稿费和卖漫画的钱，七七八八加起来也还差三万。

　　姜皓想了一下，点进去招聘租房网站，挂了一条信息。
　　“天宇小区，三楼两室一厅，阁楼一室一厅，有意者电话咨询。”
　　发完这些后，姜皓突然觉得饿了，瞅了一眼手机的电量后，从门口刷了一个充电宝走了出去。

　　回到吊水室已经一点了，姜皓提着一袋子包子走进来，困得打了一个哈欠。
　　杜淮阳也靠在椅子上睡得很香，浓密的睫毛在皙白脸颊上投下阴影，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睡得很美，像一副人像画。
　　姜皓看了一会，突然抬起双手，食指拇指形成一个长方形，把杜淮阳框进了里面。

　　最后一瓶水也吊完了。姜皓走过去，推了他一下，没醒。
　　又拍了下他的脸，还是没醒。
　　姜皓很服气，同时也很羡慕这小孩的睡眠，自己要是有这种睡眠赶稿的效率不就嘎嘎上来了。

　　最后他伸手掐住了杜淮阳的鼻子。
　　睡熟的人因为呼吸不畅皱起眉，睫毛如蝶羽般颤动了一下，接着缓缓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他。
　　“醒了？”姜皓说，“家住哪，先送你回去。”
　　杜淮阳坐起来，醒了一会，回答：“平时就住店里的休息室……今天刚辞了。”
　　姜皓想到他在店里的那一副消极怠工的样子，问：“你老板骂你了？”
　　杜淮阳摇头，解释说：“他不给我工资，我们吵了一架。”

　　姜皓挑眉，盯着他胳膊处的淤青：“就吵了一架？”
　　杜淮阳抿唇，回答：“还打了一架”
　　姜皓沉默了一会，又说：“不发工资可以申请劳动仲裁，打人只会让事情变得更严重。”
　　“不是我先动手的。”杜淮阳声音有点急，“他说我勾引了他女朋友，但我没有。”

　　姜皓觉得这事搁谁身上都略显荒唐，但搁杜淮阳身上就好像还挺说得过去。
　　“我吵不过他，又很生气，所以就动手了。”杜淮阳好像有点紧张，打人这种行为对他来说显然是件严格意义上的大事，“我只是想要工资，没想过要打他……”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家里人也不肯联系，又没钱。”姜皓抱住了手臂，“那要不我给你送警察叔叔那？”
　　“哥送我去学校就行了。”杜淮阳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一丝赧色，“钱和身份证都在学校。”
　　“你是哪个学校的？”姜皓问。
　　“江城美院。”杜淮阳回。
　　姜皓挑了一下眉，把手里的袋子扔给了他，拿出兜里的手机：“行吧，吃完赶快走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说完，他又添了一句：“工资的事情之后再慢慢解决，先不急这个。”

　　杜淮阳接过，打开塑料袋，看见里面是几个包子，软乎乎的，还冒着热气，连带着他的手也暖和了起来。
　　他咬了一口，是豆沙馅的，甜意瞬间浸透舌齿。
　　心里终于好受了些，杜淮阳握着手里的包子，顿觉得眼眶有点热。
　　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路上，却没想到会被一个陌生人救了，不仅送他进了医院，还给他买热包子吃。
　　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心里的感动一点点叠加起来，到达此生之最的高度。

　　“谢谢哥。”他低声说道，“哥真是个大好人。”

　　姜皓本来还在玩手机的，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杜淮阳咽下去喉咙里的食物，对他笑道：“我说，哥是个大好人。”

　　姜皓放下手机，看着他停了好久，嘴里缓缓吐出来两字。
　　“狗屁。”
　　杜淮阳一怔，下意识问：“什么？”
　　“你好人卡发错了。”姜皓手插进口袋，居高临下地看他，“知道我之前干什么的吗？”

　　杜淮阳停了一下，犹豫着回：“画漫画的……”
　　“错。”姜皓打断，“是放高利贷的。”
　　“所以小朋友，这钱你到时候要连本带利地还给哥，懂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