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宰治的丧系樱花》拾滩鸦

21、第 21 章

　　樱现在睡在他被羊捡回来之前常常藏身的小窝棚里。这个地方原本属于一个老流浪汉，前年冬天他死了，中也就住了进去。
　　后来遇到了羊，中也就不太过来了。
　　但他曾经赶走了所有试图抢占此处的成年人，因此即使很久不曾回来，这里也依旧没有什么鸠占鹊巢的恶客。只是四周多了一些脏兮兮的人类幼崽，在领地主人的余威庇护下谨慎地活着。在中也抱着樱到来之时，像是一群饥馑的小兽，从各种破烂纸箱下面亮起了一对对空洞的眼睛。
　　中也陪了樱一天一夜。他不算很会照顾人，只知道把樱连人带衣服一起烘干，再喂点清水和面包。
　　好在樱断断续续地醒过几次，见身边只有中也才放松一点，继续昏昏沉沉地睡着。直到第二天，樱才完全醒过来。
　　中也走进来，看到樱坐在床上，神智清明，眼神清凌凌地望过来，还吓了一跳。 “你醒了。”中也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
　　樱点了点头。 “我告诉福泽先生他们找到你了，也说了你不想回去，福泽先生只说你醒了之后问问你愿不愿意再见他一次。”中也走了过去，将水递给樱，“还有…太宰治被找到了。”
　　樱接过水，偏过头去。
　　“好，我不提他…”中也抿了抿嘴唇，对她有点手足无措，“你饿不饿，想吃什么？” 樱喝了水，慢吞吞地挪过去靠着中也，没有回答。
　　中也慢慢放松下来：“好吧，等你饿了，我们再去吃。” 樱合上眼，她还是很疲惫。在水下她意识到太宰治只是不让她召唤出金鱼姬，并没有让人间失格碰到金鱼铃铛。换句话说，太宰知道她害怕失去自保能力，最有可能在误解之后强迫他与自己跳河，因此给她留下了召唤金鱼姬这个底牌。
　　她又喜又恼，咬着牙召唤出了金鱼姬却并没用在自己身上，反而让金鱼先生将太宰送到远远的岸边，放任自己随着水流漂走。
　　金鱼先生是实体妖怪，即使碰到太宰会失去妖力，他也仍旧是一条大金鱼，咬着太宰的绷带拖着他游动还是足够轻松的。
　　她突然开口：“我错了吗？” 中也吓了一跳：“什么？” “他和别人走了，不要我了。”樱将下巴搭在中也肩膀上，说话慢吞吞的，“我拉着他跳河，害得你也在水里泡了一夜，我生气是错的吗？”
　　中也皱着眉理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你生气没有错，但下次把他踹进水里就好了，自己别跟着下去。”
　　樱听完，笑了一下。
　　“他要是反抗，你就叫我来踹，那混蛋活该！”中也摸了摸樱的头，继续哄道。
　　“好。”
　　樱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像是不再为此难过，她伸出两条笔直的小腿，在中也面前晃了晃：“我想洗澡，还要换一身衣服。中也哥帮帮我。”
　　“我这就去，你等一下。”中原中也猛地起身出门，火烧屁股一样急匆匆地走了。中也的异能力很方便，至少让樱在这种地方洗个澡只需要一个装得下她的桶，剩下的问题完全不需要她考虑。
　　樱靠着桶沿上，懒洋洋地从窝棚顶的缝隙间看着星星，撩着水花洒在肩头。她并不担心有人偷窥或是袭击，中也就在外面保护着她，像是曾经的父亲或是——一位兄长。
　　她站起身，捞过旁边雪白的浴巾裹在身上，坐在床边擦头发。门外中原中也不时弄出一点小动静或是哼歌或是跺脚证明他还留在门口，樱将长发包起来，才抖开中也拿来的衣服——格外贴心地包括了一套崭新的内衣和发绳。
　　大概是从羊那里拿来的东西，他们那伙人现在可是一点都不缺钱。
　　被中也严打一阵之后总算放弃了哄骗流浪儿的羊最近开展的业务是盗车、勒索游戏厅和拾荒。
　　自从有人侥幸在□□激战后的街头捡到了一把还有两枚子弹的手枪，这种惊险刺激的拾荒活动就迅速打败了另外两项变成了羊成员最热衷的活动。
　　无论多么喜欢飙车时吹打胸膛的狂风或是掌控游戏机K.O.一个个对手，都没有握住枪的那一刻让人惬意——绝对火力意味着能够活下去。
　　中也考虑过给樱准备一些武器防身，只不过羊现在所能接触到的地下市场里越轻型小巧的手枪也就越昂贵，而且即使是捡漏得来的那把女士手枪樱也很难握得住，没等敌人攻上来，后坐力就足够让樱喝上一壶了。
　　樱将手枪还给中也，看着少年有点沮丧的神色，安慰道：“给我找点有妖鬼传闻的老物件或许会更有用呢，一般神寺里流出来的旧器皿会蓄纳一些灵力，对我来说是最有用的了。” 中也皱着眉想了想，点了点头。
　　他转手把手枪给了柚杏，一起去黑市的同伴本就以为中也花大价钱买了手枪是为了哄柚杏开心的——她是羊里面最漂亮的女孩子。
　　美貌、权利、异性的偏爱以及好人缘，这几乎是一个擂钵街小组织里的女孩能够被妒忌的全部理由。
　　在晦暗的黑夜中，有人珍爱无比的小匣子开始闪动常人难见的诡魅微光。
　　幽幽中似乎有人在叹息：“人类的嫉恨之心啊——如此美味。”
　　还记得礼子吗？自从她差点被白濑卖掉后，羊的内部不少人指责她放走了摇钱树。不止是在组织的内部地位骤降，围绕着她的小团体做鸟兽散，现在她的眼睛还乌青着，不时渗出浑浊的泪水，原本还算过得去的容貌变得扭曲阴郁，那些本来会和她调笑两句的男孩子也都绕着她走，生怕被倒了胃口夜里做噩梦。
　　礼子将自己的怨恨日夜倾诉给她最珍爱的小匣子，她珍惜地反复擦拭着匣子里的弹珠、刀片、木梳和洁白圆润的鱼骨，还有匣子上面铜片包裹的雕花和小锁。她喃喃地诅咒着樱和柚杏，诅咒着背地里嘲笑自己的同伴，诅咒着抛弃自己的父母，她的怨恨通过话语化作丝丝缕缕的黑雾飘进了小匣子里被吃得一干二净。
　　礼子神奇地发现自己在和小匣子说过话之后，心情好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拨了拨头发，让发丝挡住受伤的眼睛，对着匣子内部镶嵌的小镜子端详自己另外半张脸。
　　她明明还是漂亮的。不过是脸上受了点伤而已，只要养好了眼睛，那些男生还会围着自己，像讨好柚杏一样把稀罕物件儿递到自己面前。
　　只是最近在梦境中她总是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贴在她耳边询问：“那么你最珍爱的是我对吗？”
　　她不觉得有谁会被自己所珍爱，她最爱的当然是自己。可是那个声音清甜柔软，蛊惑人心一般反复重复着，她就快要说出口自己的回答了——
　　窗外有人，五条樱静静地睁开双眼，她没有丝毫慌张，反而对来者的踟躇有些厌倦。好的猎手应当拥有足够的耐心，但樱还年轻，让我们暂且放过她这一点小瑕疵吧。

　　她等待着，蛇群一般的发丝侵入了她的小屋，中原中也做下的防范装置并没有被触发，发丝游上床腿，逐渐汇聚成手臂粗细，猛然砸了下去。

　　床上的人形瞬间被砸烂，草屑飞溅。发蛇并没有眼睛，机械地重复着袭击的动作直到整张床铺都化作碎片，发丝才一圈一圈散开，露出一条纤细柔嫩的手臂，向碎屑堆中摸去。

　　手臂没能摸到血污中的头颅，它意识到被骗，虚空中传来了一阵焦躁的尖啸。

　　“…好笨。”五条樱做出评价。

　　她站在屋外，清楚地注视着全程，身边是绕着她缓缓游动的大金鱼，在睁眼的瞬间她就召唤了金鱼姬让式神附灵在自己身上，她身上的衣着已经变成了黑鳞金纹的赤色金鱼和服，眼尾浮现两枚古金色的方口铜钱纹，琥珀色的眼眸中是在黑暗里扩散成椭圆形的竖瞳。

　　樱抬手拍了拍金鱼先生，轻盈地跃上对方宽厚的脊背。大金鱼舒展开薄纱一般的鱼鳍，拨开雾气，飞快地游向前方。

　　“她在哪里？她在哪里？为什么会不见？”雾眼中心，戴着眼罩的少女失控地对着小匣子大吼，她不想承认但她确实畏惧着她所袭击的人。

　　不只是五条樱，她畏惧着很多人，在畏惧的同时深深地嫉妒着她们。

　　匣中的妖鬼伸出两条白皙柔软的手臂抚摸着她，直到主人重新平静下来，才发出一阵晦涩难懂的低语。

　　礼子犹豫地张望：“她不会找到我的，对吧？即使没能…她也不会知道是我做的，不会告诉中也，对吧？”

　　妖鬼怜爱地抚摸少女的侧脸，整理她散乱的长发，在少女不可见的视域，更多发蛇蔓延出去在结界中搜索猎物的身影。

　　大金鱼驮着樱在蛇群中灵巧地游动，没有一根发丝能够碰触到樱的衣角，他们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发蛇的源点。宝珠一般扣在地上的阵眼结界泛着乳白色的光亮，淡淡的香气让一路上忍受发蛇们令人作呕的腐烂气味的樱忍不住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