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爱我》理性失守

6、第 6 章

　　一周后，湘城影视基地。

　　东边是现代剧的取景场地，高耸的现代科技化建筑，老旧的筒子楼，古朴的四合院，四通八达的街道简直一步一景，穿着各种戏服的龙套演员们穿梭其中，辗转于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剧组。

　　这是湘城唯一一个影视基地，和其他或历史久远、或依山借景的影视基地相比，落成的时间不长，是七年前由江桥娱乐的霍总一手主持建造，当时的人都不看好这种非常规的布景设计方式，认为纯粹是在烧钱。

　　不过姓霍的要是没两把刷子，还真坐不到如今的位置上。

　　湘城的影视基地不但力排众议地被建成了，还在之后的经营里赚得盆满钵满，让江桥娱乐彻底站稳了脚跟。

　　徐子恒给祁云暮找的取景地位于唯一的别墅区，原因也很简单，祁云暮手里也没有完整的剧本，只是暂时找个地方落脚罢了，既然是先落脚，当然要找个住得舒适，工作得也舒适的地方了。

　　毕竟场地是给自家人用，又不收钱。

　　徐子恒正指挥场务搬运完拍摄器材，隔壁剧组已经开拍半个月了，这会儿又听见男女主演开始了一天一次的豪门爱恨戏码。

　　场务痛苦地捂了捂耳朵，今天演到恶婆婆上门棒打鸳鸯，这演恶婆婆的老前辈声调也够尖的，隔着五六米宽的街道都听得见。

　　徐子恒早年什么样的片场没混过，这点噪音早就免疫了。

　　等把手里的活干完，这才发现好几天没见祁云暮了。

　　他溜达上别墅二楼，找到祁云暮的房间，推门进去的时候还以为进了鬼窝。

　　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儿光都没透进来。

　　祁云暮正靠在沙发上，一身居家服，姿势懒散，久违地叼了根烟，投影仪的灯光映在他脸上，跟个艳鬼似的。

　　徐子恒：“干什么呢？”

　　祁云暮没有回话，嘴里叼着的烟都自顾自烧了半截，音响里传出有些悲伤的BGM，还混着轻微的雨声。

　　徐子恒走到沙发边，投影上沈岁聿饰演的男主角跪在大雨中，阴沉沉的雨幕中，少年眼神空茫，手边是一个断裂的拐杖。

　　徐大导演视力极佳，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沈岁聿那部出道作《追光》，顿时人都麻了。

　　“看了几遍了，还看？”

　　“没多少，七八遍吧。”

　　要说沈岁聿这部电影演得有多好，那到不至于，《追光》的剧情也和传统的文艺电影没什么差别，慢热，节奏拖沓，讲一个梦想折戟的少年重新出发努力追梦的故事。

　　沈岁聿当初会火，纯粹是靠着能打的颜值和能够让人共情的演技。

　　看着电影里沈岁聿饰演的主角，祁云暮觉得很微妙。

　　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与别人共情的感觉，这部电影是一个例外。

　　祁云暮把手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里面没几个烟头，他没瘾，偶尔心情不好会想来一根。

　　徐子恒走到床边，问：“窗帘我拉开了？”

　　“嗯。”祁云暮应了一声，把放着电影《追光》的投影仪关了。

　　徐子恒得到许可，把厚重的窗帘一拉，一盆开败了的百合也跟着映入眼帘。

　　他被那蔫哒哒快枯死的百合花刺激得短暂失语，问：“这花，我记得才摆上来三天吧？”

　　祁云暮评价道：“这花不好，生命力不够顽强。”

　　徐子恒反驳道：“得了吧，仙人掌都在你手里活不过一个月。”

　　他想起去年祁云暮过生日，当时他在带剧组拍戏，就给祁云暮寄了两盆仙人掌先顶着，想着忙完了再补，结果电影杀青去找祁云暮，只在电脑桌上发现了两盆残骸。

　　后来徐子恒给换成了翡翠摆件，绿油油的。

　　徐子恒满意了，看着就很养眼防辐射。

　　祁云暮也满意了，不用天天想着浇水。

　　徐子恒想起祁云暮奇怪的脑回路，忍不住说：“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会给养死是因为浇水浇多了？”

　　说着他伸手探进花盆按了按，嗯，土硬的和石头似的。

　　破案了，这次是因为没浇水。

　　屋子里有股淡淡的烟味，祁云暮走到窗边，把窗户拉开一扇透风。

　　隔壁剧组的声音听着也更加真切了。

　　他刚把纱窗拉上，就听见声嘶力竭的一句：“我只把她当妹妹！”

　　对戏的女主演技炸裂：“我不听我不听！”

　　祁云暮放在窗框上的手差点把纱窗戳烂。

　　好耳熟的台词。

　　徐子恒听着旁边片场的声音，表情洋洋得意：“我找的这地方不错吧？隔壁刘导被投诉了好几次扰民呢。”

　　祁云暮：“……谢谢。”

　　还挺煞费苦心。能在影视基地大大小小的剧组里找出这么吵的一个也是不容易。

　　不过看徐子恒听得津津有味的表情，就差没拿着一捧瓜子在那嗑了。

　　祁云暮总觉得这人有点夹带私货。

　　怕不是他自己想听吧？

　　祁云暮对狗血豪门戏没有那么浓厚的兴趣，他回到沙发边坐下，把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往徐子恒那边递，略微调大了音量：“喏。”

　　徐子恒恋恋不舍地从窗边离开，接过文件袋也跟着坐下了，问：“什么东西？”

　　祁云暮：“合同。”

　　徐子恒恍然大悟：“哦，你说迟来两天就为了去准备合同？这是我的？”

　　祁云暮：“嗯，我去了趟江桥娱乐。”

　　徐子恒拿合同的手一顿，打趣道：“我还以为你和霍总早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祁云暮慢悠悠道：“以后就会了。”

　　徐子恒来了兴趣：“这话什么意思？你签那小演员的事情没谈拢？”

　　话说回来，签下沈岁聿这事本来是徐子恒帮忙去办的，他先是和沈岁聿的经纪人联系，结果被盛和的高层横插一脚，没能和那位经纪人说上话，只能和盛和的人谈。

　　他在合同里开了六百万片酬，在他看来这对沈岁聿这样一个新人演员来说应该是个天价了，可盛和硬是以拍摄时间过长为由迟迟不肯答应。

　　因为剧组还处于剧本暂无、演员未定的状态，所以徐子恒在合同上写的拍摄时间是八个月，盛和也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可是谁不知道沈岁聿都跑了几个月的龙套了，而他这是要把沈岁聿请来演什么？电影啊！还是主角！

　　这要是说盛和的高层没有从中作梗，徐子恒立马把合同都吃下去。

　　徐子恒拿盛和油盐不进的态度没有办法，想来以前那些欣赏沈岁聿的导演都是因为这个知难而退了。

　　徐子恒回去后仔细和祁云暮说了利弊，祁云暮说要再考虑。

　　徐子恒本来以为这事到这就算完了，结果看完了电影《追光》之后，祁云暮跟被勾了魂似的，铁了心要把沈岁聿签下来，告诉他不用管这事，他会去解决。

　　没想到这人还亲自去了江桥娱乐总部，而且看起来洽谈得不是很愉快。

　　祁云暮皱了皱眉，面带疑惑：“因为盛和的开价有点高，他一开始不同意，好像挺生气的，后来我说他帮我把事情解决，我和他之间互不相欠，然后他更生气了。我不用他出钱还要被他数落，他什么毛病？”

　　这话说着说着祁云暮也有些恼。

　　他和江桥娱乐的霍总霍延柏之间，并不像徐子恒想的那么糟糕，相反，交情比一般朋友都要深的多，不过因为霍总工作忙，他们每年见面的次数也不多。

　　这次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差点闹掰。

　　徐子恒一脑门问号，心说你们这现实版豪门恩怨怎么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但他根本管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追问道：“你俩怎么回事啊？到底什么关系？他欠你人情？”

　　祁云暮“啧”了一声，道：“少打听。”

　　“行行行。”徐子恒一摆手，道：“这个不能说，那签那小演员的事能说吧？”

　　祁云暮：“说什么？霍延柏帮我谈的，给了盛和三个亿，买了沈岁聿三年半经纪约。”

　　他表情平淡，好像给出去的不是三个亿而是三十块，也没说当时霍总怒气冲冲地亲自找盛和的人谈判，回来气得眼圈都红了的情景。

　　祁云暮没干过这种商业谈判，哪知道要这么麻烦霍总，以后还是少去霍总面前晃悠吧，免得再给人气病了。

　　徐子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疯狂咳嗽，气都没喘匀就嚎出了声，乍一听有点像鸡叫：“三个亿！？祁云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徐大导演痛心疾首，虽然背靠霍总这棵大树，在湘城影视的场地和设备租用都不用花钱，但有这笔钱请两个实力派演员来不好吗？请点有能力的化妆师不好吗？请个靠谱的后期锦上添花不好吗？

　　那个叫沈岁聿的小子是打哪来的妖怪，给祁云暮脑干都挖了吧？

　　祁云暮纳闷：“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是我出的钱吧？”

　　怎么都心疼得跟自己身上掉了块肉似的？至于吗？

　　徐子恒算是看明白了，千金难买祁云暮乐意，这人活得几乎没什么欲求，自然也不看重钱，倒显得他们这些跟着肉疼的人都是些俗人。

　　没错，庸俗！俗不可耐！金钱有那么重要吗？

　　徐子恒捂着心口，翻开自己的合同一看，嚯，一千万保底，百分之四十的分成，这也太多了，哪有这么挥霍的，他值这个价吗？他好像不配吧？

　　徐大导演差点吐血三升。

　　就，想想他刚出来混时候的惨样，金钱可能确实还挺重要的。

　　徐子恒真怕祁云暮把自己这些年攒出来的身家都败光了，瞅瞅祁云暮的头顶，恨不得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什么空的？”

　　徐子恒立马捂嘴，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是不是有点太多了？咱俩谁跟谁啊。”

　　“你应得的。”祁云暮说。

　　霍延柏说这个合同报酬定的高了不少，可他要麻烦徐子恒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也不能亏待了徐子恒，人情债这东西最难偿还了，他对此深有体会。

　　祁云暮把签字笔拿出来让徐子恒签字，随口问道：“沈岁聿是今天来？接到了吗？”

　　“我让助理去接他了，应该快到了吧？”徐子恒知道再和祁云暮推脱也没什么意义，利落地把合同签了，问：“咱短时间也不会开拍，叫他来这么早做什么？”

　　祁云暮：“他和盛和算解约了，不能住公司宿舍，应该没地方住。现在剧组也没几个人，这里空房间不是很多吗？”

　　徐子恒：“……”

　　这人怕不是被猪油蒙了心吧，那猪油估计还标着“沈岁聿”三个字呢吧？

　　要不还是给祁云暮开个瓢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