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日葵花开》楼某人

11、误解

　　二零一六年大年初二，天空飘着鹅毛大雪，地面堆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村子里家家户户大门上贴着红对联，一群小孩子打着雪仗欢快的跑老跑去。
　　村里热闹的广场边刘敏看着表哥一脸无言。今天表哥他们过来拜年，之后就拉着她不让走，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假期，还没好好享受，准备今天约发小去逛庙会，谁知表哥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自己陪他出来散步。
　　零下十度的大雪天！散步！表哥肯定脑子不正常。她嘀嘀咕咕，不情不愿，最后迫于父母的压力只能跟着出来，不想石磊竟是找她打听李默默的事情。
　　对此她只想翻白眼，怎么，别人姑娘喜欢你时不知道珍惜，现在又跑过来装深情。
　　可是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也不怎么清楚。
　　李默默上大学后一心沉迷学业，恨不得断掉所有社交，她也很久没联系上了，偶尔聊天对方也只是抱歉说课程排的多么满，做实验上实操课太忙，要不就是做家教忙着赚钱实在没空，打五个电话能接一个都不错了。
　　而且她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迁怒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的错觉。李默默不玩微信不上网不聊八卦，上个大学跟出家了一样，她能怎么办？
　　于是只好没话找话聊到高中的时光。
　　石磊这才知道，自己高二下学期有次扭伤了脚复课后每天桌上出现的早餐都是李默默托刘敏转交的，因为刷题错过饭店经常胃痛课桌里出现的胃药和苏打水也是她叮嘱刘敏买的，有一次刘敏还看到她偷偷编手绳，就是不知道是给谁的。
　　还有高三时很难买到的习题册，刘敏借给他一本整理好的厚厚高频考点笔记，英语的历年优秀范文集……
　　原来她曾经为自己做过这么多事情。
　　石磊只觉得心脏酸涩，懊恼自己粗心大意没有察觉。
　　现在骤然得知，却已经失去那份独特的偏爱。

　　刘敏看他表情实在吓人，闭嘴不敢再刺激他，并且在收到班级聚会的消息后告诉了石磊，而那一年，李默默没有出现。
　　后来第二年的同学聚会，石磊又去了，还是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第三年他匆匆完成学校安排的演习任务赶到了阳川县私立高中二零一四届的毕业生聚会，意料之中没见到人。他每年仅有的假期就在过年这段时间，他想，如果没有缘分注定要错过，那就不要继续了。纵使他有心，想制造一场偶遇再续前缘，对方却并无意呢？
　　直到他意外发现当年那家KTV被关停了，理由是售卖违禁品。
　　他听说后眼角直跳，跑去警局以提供线索的名义打听，有个办案民警告诉他说这家店做违法生意日久，工作人员几乎底子都不干净。里面有个服务员被抓后交代曾经受到老板女朋友的指使给一个包房的客人下过药，时间太久已经忘记了客人的信息长相，只是依稀记得那桌客人都是年龄不大的高中生。
　　他惊疑不定，追问后得知违禁品里有一种药的作用，是催/情和使人意识昏迷。

　　山崩海啸也不足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竟然如此，果然如此，他觉得悲哀又幸福。
　　他曾经得到了一个女孩最珍贵的东西，却浑然不知，错失了真心。

　　X市交通大学占地广阔，位于市区的老校区绿树成荫，假山雕塑随处可见，还有到处展示的学生作品，彰显出浓厚的文化底蕴。几座教学楼掩映在树丛间，学生们抱着书匆匆走过。
　　周六的午后，逸夫楼前喷泉水花晶莹，阳光碎玉般溅落。
　　李默默带着耳机顺着林荫道走着，高马尾柔顺地垂下，无框眼镜代替了以前的厚边框，多了一点灵动少了一点笨重。她的眼睛不被遮挡的话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其实是一种很温柔的瞳色，鼻尖圆润嘴巴秀气，是一种不带攻击性很耐看的美。
　　女孩子的白衬衫收在腰间的雪纺长裙里，裙角翻飞，分花拂柳而来。
　　“默默！”
　　听到有人喊她，李默默转头，愣了一下脸上绽开惊喜赶紧跑过去，“刘敏？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怎么没提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刘敏肩上挎着个粉色小包，收起抓拍的手机，揽着她的手臂，圆脸笑嘻嘻的，“你个大忙人哪有空？咱俩谁跟谁，别客气。你别怪我不请自来就好啦！”
　　李默默笑着挽住她，眼底神色飞扬。
　　两个女孩子久别重逢，言谈间丝毫不见陌生，就像高中时一样亲密笑闹着。来到默默的宿舍，刘敏认识了她的舍友，稍稍休息了一下，李默默不好意思道歉：“对不起啊，你好不容易过来看我我还要忙着做实验。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愿意陪我一起吗？”
　　刘敏笑着摇头又点头“别这么见外啦！当然愿意，我还没见过你做实验呢。”
　　李默默随口说其实只是帮研究生学姐给小白鼠注射药物，做一点简单的观察，很快就好了。
　　刘敏陪着她看她瘦弱的身躯轻轻松松搬动三十斤的培养箱，又换饲料换水利落的抓起大白鼠注射，好像闻不到实验室浓重的异味一样，有条不紊的收拾器材打扫实验室，不仅肃然起敬。
　　李默默跟高中相比差别太大了。大学几年时光，把她变得温婉、独立、能干，跟以前一样的是她依旧勤奋刻苦，妥妥的卷王学霸一枚。
　　大半天过去，他们在食堂吃饭，刘敏刻意聊起高中的往事，试探问她还记不记得石磊。
　　李默默沉默片刻轻笑，“啊，还有点印象。怎么了？”
　　刘敏支支吾吾的尴尬道：“默默，你不介意我把你电话给他吧？年前我碰到表哥了，他说想跟你聊聊。不过他们今年课程忙任务重，实在抽不出时间当面聊，只能打电话。”
　　她说得小心翼翼，却见李默默面无表情问：“他找我聊什么？”
　　“呃……”
　　刘敏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表哥某天失魂落魄来找她，拜托她请李默默跟他联系，问他为什么，他只是低落地说她不懂，不肯说出具体什么事，又再三请求。
　　她第一次见到表哥脸色这么吓人，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嘲讽，实在不忍心拒绝，答应了下来。
　　刘敏无法只能实话实说，嘀嘀咕咕埋怨表哥莫名其妙发疯，刘敏心里却翻江倒海并不平静。
　　她猜不到原因，心想难道他跟自己女朋友分手了，觉得自己过的不好，又回来找她？当她是什么？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吗？
　　她不想跟石磊联系，岔开话题说带刘敏去逛街。
　　而刘敏在返程后的夜里跟石磊打电话说明了，并在电话里埋怨他：“表哥，都说了别人不想跟你联系，三年里都没有跟我提起过你，你放弃吧。你不是本来就不喜欢默默吗？现在玩什么浪子回头？”
　　石磊在电话那头苦笑，认真道谢答应给她带限量版的口红，然后挂了电话。
　　刘敏感觉两个人都奇奇怪怪的，想不通就不想了。她懒得管了，省的夹在中间两头为难。

　　D市的某处，刚刚结束的体能考核石磊不出意外又拿了第一名，并且在他所就读的通信工程专业常年综合成绩排名第一，不出意外马上要被推荐到国内某所著名的科研所实习了。
　　老师希望他考研继续深造，他却犹豫不决。
　　这时几个舍友冲上来拍他的肩膀，王超问他“怎么了？拿了第一名还不高兴？”
　　石磊道：“最近有假期吗？我想离校几天。”
　　“你疯了？我们忙的跟狗一样，天天拉练，天天上政治课，每年除了寒假二十九天哪还有假期？这学期纪律更严格，马上考核结束实习了你不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犯错！”舍友们劝道。
　　“那我请假呢？”
　　“你怎么请假？你直系亲属去世了？你要结婚？你知道请假审批有多麻烦，还影响你的毕业评定，别犯浑。”
　　“磊哥，你忘了前两天隔壁院那哥们为了见女朋友翻墙跑出去，被抓到院里是怎么处理的吗？”
　　王超生怕怕犯错，苦口婆心道“你最近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咋了？楚学姐还没放弃追你？”
　　提到楚学姐石磊一阵烦躁，又想起自己开学初就背着的警告处分，打消了逃课的想法。
　　几个舍友追问见他不想回答，遂放弃了只是相互对视决定最近看好他别让他犯浑。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压抑着深重的愧疚和思念。
　　一天比一天沉重。

　　大四第一学期刚开始，石磊他们专业的学生就匆匆分别去到不同的单位实习了。大家零零散散，天南海北，能有幸和同班同学被分配到一个单位的寥寥无几。
　　因为大多数单位的保密性质，手机的使用被严格限制，大家吐槽管理比学校还严格，在学校好歹还能偷偷上网，在单位除了固定时间，其他时候根本摸不到手机的边。
　　石磊换好工作服，仔细地把手机上的信息翻了一遍，没看到刘敏发来的新消息，只好把手机放好锁在柜子里，屏保上的照片是一个女孩美颜弯弯惊喜的挥着手的样子，眼睛没有对准镜头看着像是偷拍的。
　　正是刘敏趁着去见李默默时抓拍了发给她的。
　　李默默没有微信不发朋友圈，不喜欢玩手机没有微博个人账号，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对电子产品兴趣淡泊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程度。这是石磊拿到的唯一一张照片。
　　曾有开玩笑人问他手机上的人是不是他女朋友，他摇头，心里想什么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