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向日葵花开》楼某人

10、大学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默默在石磊醒之前落荒而逃。
　　她坐班车赶回家里，看见家里空无一人，从邻居口里得知昨天外婆在田里意外摔了一跤，夜里人就不行了，还没撑到女儿孙子孙女来见最后一面就去了。父母和弟弟现在都赶过去了。
　　李默默泪流满面，虽知道天意难测祸福难料，还是遗憾自己没能见到外婆最后一面，这个疼爱晚辈辛勤一辈子的老人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老人去世的太意外，家里什么都没准备，一群人忙着商量丧葬事宜，准备棺木，梳洗换衣，布置灵堂，通知亲属，忙的不可开交。
　　这里讲究孙辈要守灵三天，夜里李默默搂着年幼的弟弟让他坐着睡会，自己默默跪着，膝盖麻木已经失去知觉。她看着灵堂里外婆黑白慈祥的照片，看着看着眼泪又滴下来。
　　之后安排人摆酒席答谢前来吊唁的亲朋，停灵三天后入土埋葬，又要陪伴照顾失去老伴的外公，做完这一切李家人各个筋疲力尽，失去亲人的悲伤阴霾让人迟迟缓不过神。
　　不料外婆刚刚下葬，头七时外公也在睡梦中与世长辞。
　　突如其来一家人又遭受另一位至亲离世的悲痛打击。
　　村里老人说这一对相伴一生的夫妻感情深重，外公舍不得老伴黄泉孤独，下去陪她了。
　　又是一番心情沉重地忙碌。等到外公也入土与外婆合葬后，时间已经到了李默默不得不离家的日子。
　　父母和弟弟把人送到县城，李默默跟家人告别坐上去省城X市的大巴车，独自缩在角落，胳膊上带着黑纱，面无表情看着窗外的风景往后倒去。
　　她一个人提着两包沉重的行李坐公交车到达学校，一个人办理入学手续，交清了费用，申领了校园卡，买好生活用品，又铺好被褥打扫寝室卫生，忙碌完反而心里踏实了一点。第一次接触到大学占地广阔学术气息浓厚的校园，心神稍稍放松了一些。
　　他们寝室是个四人寝，她在这里认识了许多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认识了新的舍友，交到了新的朋友。
　　大学第一学期课程还不是特别紧凑，她趁着高考的感觉还在抓紧时间让自己投入学习参加了英语四级并拿到了证书。
　　要忙碌起来很容易，她们专业的课程需要深刻理解并大量背诵，她所学习的医学影像专业，大一就开通了医学解剖、医学英语基础、生理学等等需要学生百分之二百投入精力专注学习的课程，领到的教科书摞起来比桌子还高，还有需要选修课程积累学分，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参加社团活动，很快她的时间安排紧凑程度比高中还满一些。
　　医学专业的学生对自己的要求要比其他专业更严谨、更认真，教科书的里东西没有考试重点，每一个字都要求准确记忆，丝毫容不得误差。同班的学生一个比一个卷，一个比一个刻苦，李默默在这里明显认识到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她勤奋，别人比她更勤奋，她聪明记忆力好，别人比她记忆里更好，还有的家庭条件比她更差，她和其他人一样需要经济补助，想拿到学校设定的国家级奖学金，要求综合成绩排名在全年级前五，一时间人人都在努力竞争。
　　在这种氛围中，李默默感受到了更激烈的竞争，更沉重的压力。但她最不怕的就是刻苦努力，聪慧加上勤勉，她很快引起各科老师的注意。
　　而且她胆子大，实操课上初次面对大体老师也能保持镇定，在班里也凭自己的踏实认真获得了尊重，很快被推选为学习委员。
　　不怕学霸聪明，就怕学霸聪明还不要命得卷。
　　忙碌紧张的学习一天天过去，但她还是在元旦这天抽出时间，出现在A省的省会城市——D市，一所空军工程大学的门口。

　　入学后这几个月她跟刘敏几乎断了联系，对方一开始还追问她开学前她的表白计划结果怎么样，在李默默轻描淡写的说被拒绝了之后怕伤害到她的自尊替她骂了几句石磊，没再好意思追问。
　　后来刘敏也无暇他顾，快乐地投入全新的大学生活，参加了各种社团，认识了不同的朋友，渐渐与她聊的少了。
　　导致她也不清楚李默默大胆真实的经历。
　　那一夜混乱羞耻的经历。
　　她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混乱羞涩、到亲人去世被难过掩盖的失望，再到迟迟等不到石磊联系她后变得绝望。
　　当时第二天酒醒过来之后她在房间留下了联系方式，但从那之后过去半年了，她的手机没接到过一个电话、短信。
　　不联系代表着又一次拒绝，这种态度让她明白了，这世上真得有一件事，叫做求而不得。
　　哪怕代价是她失去了对女孩子而言最珍贵的东西。
　　只是她还曾经幻想过，在做那个决定前也假设过后果，可是真得到了这一步，她又执拗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她决定当面再问一次，丢掉尊严厚脸皮再去尝试一次，如果还是不行，那就算了吧。
　　她没有生活费之外多余的钱。家里给的的钱在学校免去了学杂费之外入学缴费时用了一部分，剩下的只够她一年的生活费。她早就打算剩下几年的生活费不再跟家里要，如果能拿到奖学金加上她勤工俭学应该足够开支。
　　她拜托学姐帮她找了家教，优异的高考成绩帮了大忙，她利用周末抽出三个小时辅导功课，一个小时四十块，一个月四百八。
　　她用省出来的钱买了绿皮火车的票来到了石磊所在的大学。
　　十一个小时的路途到达终点，然而来了之后才发现根本进不去。
　　军事类院校的管理严格，除本校人员外禁止入内。
　　她不知道对方的专业和院系，也没有电话，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借着假期厚着脸皮来找人。
　　李默默无法，默默站在大门口柱子后的角落，盯着进进出出的人，试图碰运气。
　　经过的人们看见了她，谁也没有停下脚步，岗哨的值守人员眼睛一直怀疑地盯着她，防止她偷溜进去，她等到夜色渐深暮色四合时，准备放弃了。
　　这时不远处走来三个人影，前面的男孩寸头浓眉，身材挺直，正是石磊，他和一个陌生的女生手牵着手走在前面聊天，后面跟着一个背着包的男生。
　　前面两个一看就是情侣，说说笑笑聊得开心。
　　李默默怔怔地看着，挪出去的脚收了回来，悄悄把自己藏得更隐蔽了一些。
　　挽着石磊的女生笑容明媚，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两人走在校门口时女生跟另一个男孩说了什么然后飞快地亲了一下石磊，拉着他进了校门，留下男孩失魂落魄站着。
　　两人的身影结伴走远。

　　李默默心如死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失魂落魄离开的的，恍恍惚惚连夜买了车票回到学校。
　　这样也好，以后就桥归桥路归路吧。她想。

　　赶在寝室十一点的门禁之前把学姐楚倩送到楼下，石磊抽出自己的胳膊，无奈笑道“学姐，答应假扮你一天男朋友的任务完成了，我就不欠你人情了。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快进去吧。”
　　“谢谢你啦，今天帮我拒绝了发小，总算解决了一件烦恼！放心吧，楚老师那里我去说，不就是新训结束逃课一天嘛，我都帮你求情了，只要你不再犯，院里不会追究的。”
　　“麻烦你了。那我走了，再见。”
　　“哎哎你别急着走啊，之前你还不愿意帮我，怎么？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我看不像啊。”
　　楚倩笑着打趣他，见男生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步履匆匆一阵风似的逃走了，摆摆手也进了宿舍楼。
　　石磊回到寝室，洗漱完躺在床上，还在回想刚校门口有点熟悉的身影。
　　难道是自己日有所思看谁都像李默默？
　　真是魔怔了。他这样想着，脑中又一次迷惑，反反复复琢磨着自己那一晚在酒店做的春/梦，太清晰，太详细，让他不敢相信这个梦的真实性。
　　他那天慌慌张张逃出酒店，回过神后问过那晚唱歌的同学，大家都喝得烂醉，没有几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说李默默确实来过，不过什么时候走的不清楚。
　　服务员倒是不耐烦说没看到有客人离开，看起来不想搭理他的询问。
　　他回想起来整件事，感觉处处都透着不自然，房间是用他自己的身份证开的，但房间里似乎处处有另一个人的影子，皱巴巴的床单，浓重的酒气，还有他印象中炽热的吻。
　　如果那个吻是真的……
　　怎么会有人的嘴唇碰到就跟触电似的，软的不可思议，甜的不像话，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燥热，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念念不忘。
　　他辗转反侧，日思夜想，想要联系她问问又怕唐突了。
　　就连刘敏也说帮他问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可他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熬到军训结束有半天假期，等不及上课赶到李默默的村里想要一问究竟，得到了他们家两位老人接连去世的消息。
　　他实在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上门，连夜赶回学校却还是被辅导员楚老师抓到了逃课，即将面临严重的处分。
　　开学时接待引导他的学姐楚倩知道后主动帮他求情，念在他是第一次犯错，暂且当作新生刚离家不适应，辅导员只给了警告，说是再有下次加重处罚。
　　他因此欠了学姐的人情，学姐说要他帮一个忙，就算还清人情，他犹豫几番还是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有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他的室友中有一个很投缘的老乡王超，跟他很聊得来。
　　他曾经问过舍友，如果一个女生暗恋你三年，因为你写情书被老师批评，愚人节暗示后被拒绝，仍然不肯放弃，要怎么办？
　　如果拒绝了两次呢？
　　一番话听的王超目瞪口呆，连连感叹他走了什么狗屎运碰到这种好事？
　　对方说他凡尔赛不知人间疾苦，他却苦笑着有口莫辨。
　　在他又一次在吃饭想起李默默走神时，王超笑着说他一定是喜欢上人家了，不然怎么茶饭不思神魂颠倒的。
　　一瞬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李默默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