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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扎西德勒(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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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扶着任仰回了房间,重新把输液架给放在了一旁。乙酉刚想去给任仰倒杯水,就被任仰拉住手拽到了床上。
“你怎么了?这一路上都不和我说话。”任仰抱着乙酉问道,他察觉到乙酉生气了,于是赶紧想办法哄道。
乙酉听他这样问抬起了眼,瞧了一眼任仰,又无声地扭开了。
任仰伸头再去瞅他,乙酉就干脆低下了脑袋。
“哎呦,回血了!”任仰抬起手大叫一声。
乙酉下意识地去摸他的手,结果又被任仰笑着握住了。
“小心一会儿真回血了!”乙酉看着不断晃动的输液管,蹙着眉说道。
“我错了我错了,别生气了。”任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道歉,道歉总没错吧!
“你不是真心的!”乙酉的气性有些上来了。
他之前没有和人拌嘴过,因为觉得没什么好吵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乙酉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因为道歉真不真心的问题而揪住一个人不放。
“我怎么不是真心的?!我心可真了,不信你摸摸!”任仰还是逗他,握着他的手往胸口上塞。
乙酉气得撒开手,肩膀一撇,背对着任仰,也不说话,就这样和他耗着。
任仰看着他瘦削的后背,没说话,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腰窝。
乙酉又往前躲了一点。他不喜欢任仰这样把问题玩笑了、放过去了,他很认真地在和任仰说话!
任仰微微叹了一口气,往前挪了一点,把下巴搁在了乙酉的肩头上。
任仰发觉乙酉好像又瘦了,肩膀上一点肉也没有,骨头咯得人生疼。
“乙酉,你可真难缠……”任仰的尾音轻巧地上扬,语气中带着点调侃和宠爱。
乙酉刚想转过头和他争执,任仰就直接“啵”的一声给乙酉送了个吻。
乙酉不像任仰那样会耍流氓,他看到任仰仍旧勾起的嘴角,气得狠擦一下嘴,抬起腿就要下床。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不是我在密室里说的话让你伤心了?”任仰赶紧搂住了乙酉的腰,忍着肩膀上的疼和他解释起来。
乙酉听他终于肯说这件事了,抬起的腿又慢慢地放下了。
任仰当时在密室里说不管怎么样只要乙酉不会死就行。乙酉当时就又气又怕,气任仰说话这么不负责任,好像他死不死无所谓,只要自己活着就行。
可是谁又能知道乙酉在看到他昏迷了之后有多害怕。乙酉从不轻易为什么事情流泪,可是在走那条漆黑的看不到头的通道时,乙酉的眼睛不知道湿润了多少次。
一想起这个乙酉就觉得鼻子又酸了,不只是因为当时的那种气愤、害怕的情绪再一次上涌,还因为乙酉觉得他和任仰这条路走得太艰难。
他怕任仰真的会像在密室里时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就这么闭上了眼睛,然后留给他一句好好活着。
任仰本来还想开口说话的,结果他还没张口,乙酉的鼻子就轻轻地吸了几下,任仰一听就知道眼前人哭了。
“怎么了?怎、怎么还哭了?别哭别哭……”
任仰急得去摸他的脸,结果右手上的针头带着输液管老是晃,晃得任仰心烦,干脆直接上手把针头拔了。
乙酉的余光看到针头被撂了下去,吓得赶紧转过了头:“你干嘛……还没打完。”
任仰没说话,结结实实地把他搂进了怀里。
其实只要任仰想,他可以变着法儿地说些甜掉牙的话哄人开心。但是现在他只想紧紧地抱着乙酉,什么话都不如这样有力到令人窒息的拥抱更能表达任仰的爱意。
任仰知道,在他发现这个诅咒的可怕之处就是他和乙酉之间只能活一个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可以做选择了。
他可以早早地用自己的死作为诅咒中的漏洞。任仰不想去深究他死之后诅咒会变成什么样子,乙酉还会不会继续成为伊使。
光是知道只要完成血祭乙酉就会立刻在自己面前消失,任仰就已经不能承受了。
但是任仰舍不得,他舍不得这么早地离开乙酉,所以他将自己的死期一拖再拖。
乙酉从任仰的怀里挣脱了出来,他擦了擦自己刚哭完的眼睛,轻轻地拉过了任仰的右手,然后用拇指按住了任仰手上还挂着血珠的针眼。
“任仰,你是不是早就决定不陪我一起完成血祭了?”
乙酉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只是一心一意地替任仰按着手。
任仰没想到乙酉会把这件事直接说出来。他的眼睛开始一点点地变红,最后无奈地用手蹭了蹭乙酉的鼻尖:“诅咒从来都没有可解之法对吧?”
两个人都抬头看向了对方,他们好生默契,默契到一起撒谎,一起想为对方谋得一线生机,也默契到同时红了眼眶。
“我们好不幸运……走了条死路。”乙酉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是从他眼里不断滑落出来的泪。
任仰却忽然笑了,他凑近了乙酉,很温柔地吻了吻他的唇:“不幸运吗?我觉得很幸运。大概你太珍贵了,遇到你再爱上你得多用点运气。”
“如果我们没有遇到就好了,”乙酉很低落地说,“那样我就不会舍不得,也不会害怕……”
“乙酉同志,你的觉悟可太低了!希望你向你老公多学习学习。”任仰挑逗似的刮了一下乙酉的下巴。
乙酉终于笑了一下,主动趴进了任仰的怀里,靠在了他的胸口上。
任仰看他情绪稳定了一点,见缝插针地说道:“乙酉,我们不去血祭了好吗?”
趴在任仰怀里的乙酉下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服,没有说话。
任仰接着说道:“我之前问你,是不是我一直不完成血祭真的会死。你回答我说不知道,因为没人这样做过。现在我想做那个人。”
乙酉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他怎么能轻易点头呢。
任仰的语气很轻松,他捏了捏乙酉的手安慰道:“说不定这才是诅咒的解除之法,我们一直拖下去,最后发现我们两个都没事!”
乙酉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他明白,任仰不会妥协的。
就算自己一意孤行要去完成血祭,如果任仰不配合他,他也没有办法。而且按照任仰的性子,他很有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就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会给自己留下破绽的。
“你是料定了我没得选。”乙酉无奈地说道。
任仰又笑了笑,亲了亲他的额角。
“很奇怪,这次我连伊莫托的大致方位都没有什么感应……”乙酉不解地说道。
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就算不能知道伊莫托的具体位置,但是大致方向他还是能感受到的。但是这次心神毫无反应。
任仰不在乎地说:“那看来是老天也在帮我,他也不想你去完成诅咒。”
任仰习惯性地摸了摸乙酉手上的红玉扳指:“接下来我们就去吃吃喝喝、去旅游,能多享受多少时间就享受多少时间,怎么都是赚到了。”
乙酉听着任仰极具诱惑力的话,跟着他畅想起来:“你想去哪儿?”
任仰想了想,抱着乙酉很郑重地说:“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和你结婚。”
乙酉丝毫没想到任仰会这么说,他坐了起来:“我们……也可以结婚吗?”
“当然了。你听没听说过西藏的冈仁波齐山?听说它叫神灵之山,在看得到冈仁波齐的地方结婚就是以山河神灵为证,我们去那里好不好?
“然后我再带你回我的老家看一看。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给我爸烧点纸,让我爸也知道这个好消息。”任仰想把乙酉带回家,想带他去见见自己那个早早就离开了的老头儿。
乙酉听他这么说忽然面露难色:“你爸真的会高兴吗?我怎么觉得你爸在天上也要骂你,你可是要给任家绝后了。”
任仰听乙酉这么说想了一下,看着乙酉的眼睛忽然变得很猥琐:“谁说要绝后了?”
说完,任仰就猛地将乙酉压在了身下,掐着他的下巴笑着说:“要不你努努力,试试能不能给我生一个。”
乙酉马上就红了脸,又有些别扭地歪头,阴阳怪气道:“我是男的,生不了……你要是想要孩子,就去找别人生吧!”
任仰看着乙酉乱吃飞醋的样子,流氓似的开始动手解他的扣子,然后趴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没事,我找人给你调理调理……”
“你混蛋——”
任仰在乙酉的骂声中已经把腰带解开了。
“不行,你肩膀上还有伤!”乙酉被任仰搓磨地眼睛发烫,还是撑着最后一丝理智说道。
“没事儿,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好一场白日宣淫。
林偕事务繁忙,替乙酉办完事就带着小助理走了。临走之前他给任仰和乙酉提了辆新车,之前的那辆在地震中已经报废了。不过印章和白金卡都还在。
过去了这么多天,震区的灾民们已经得到了暂时的安置。
任仰和乙酉在离开青海之前又返回了一趟扎西的家,扎西和妈妈现在还是住在草原上。
时间到了,草原上的草都已经绿了,任仰和乙酉到的时候扎西正在草原上放牛。
“你们还没走?”扎西看到走下车的两个人,惊讶地问道。
当时任仰和乙酉忽然就不见了,扎西还以为他们已经离开青海了。
“没有,现在打算离开了,走之前特地来看看你。”任仰说着放下了他给扎西一家买的东西。
“这是我在市场上看到的,是个小铃铛,给卡卡儿戴在脖子上正好!”任仰说着就去唤卡卡儿,但是帐篷里面并没有卡卡儿的身影。
乙酉这才注意到,一向和扎西形影不离的老黄狗这次没有跟在扎西身边。
“卡卡儿死了。”扎西说着看向了任仰手里的铃铛,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任仰和乙酉都是一愣,没等两个人主动问,扎西就自己开了口。
“他是个好狗,跟着我们在上面救援的时候伤到了腿,再加上之前就有旧伤,没救回来。”
任仰和乙酉都沉默了。巴鲁走了,卡卡儿也走了,扎西的两个家人都已经不在了。
扎西招呼他们坐在了草地上,前面的草原辽阔无际根本看不到头。天空的蓝十分纯净,云低低的,感觉像是一团棉花窝在了一起。这里美得不像话,好像之前所有的惨痛都只是一场梦。
“卡卡儿和爸爸都已经被秃鹫带走了,他们两个一起走的,总归不会孤单。”扎西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巴鲁,连同脊背都宽阔了起来。
任仰看到扎西就这么躺在草地上,天空倒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好像是倒映在一汪池水中。
“对了,你们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吗?”扎西忽然想到了希希,便看着任仰和乙酉开口问道。
“你是说希希?她现在在哪儿?”任仰想到希希那可爱的大眼睛就勾起了嘴角。
“她找到了自己的妈妈,不过他的爸爸也在地震中死了。希希跟着她妈妈去投奔了亲戚,不知道现在到哪儿了,大概到了没有草原的地方。”扎西看着一旁的牦牛说道。
乙酉忽然觉得有点遗憾:“还想着再见希希一面呢。”
“以后会见到的,该见的人总会见。”扎西看着乙酉安慰道,嘴角挂着淡淡的笑。
任仰和乙酉临走的时候偷偷在帐篷里留了一些钱。扎西的妈妈和叔叔也出来送他们了。
扎西看着任仰和乙酉上了车,对他们说了一句“扎西德勒”。
任仰和乙酉知道,那是吉祥如意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