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依曼瓶颈》夏云难名

36、22 蜜桃 上

　　投资不过山海关，菱璧的秋天早晚温差极大，陆鳞羽极少在这个时节出远差，飞机落地后只觉得脑袋有点发昏，差遣梁栋去买了点感冒药就回酒店睡了。

　　梁栋周日在陪女友逛街，全程拎包权当锻炼自己僵化的肩颈肌肉，看到葛晗通过公司内线发来的通知，连忙找到商场的服务中心坐下，安抚自己饱受摧残的小心脏。

　　“葛姐，不是定好周一上会的吗？我都和菱壁慧城的领导通过气了，明天晚上就要去菱壁了，这万万不能推迟啊！人家会计师律师都已经过去了就等咱们呢！”

　　葛晗转告陆鳞羽，陆鳞羽当机立断改变主意，直接在系统里跳过上会流程，点了审批通过。

　　这个项目的预算额度根本就没到需要陆鳞羽审核的下限，因此，他拥有直接决定权。

　　梁栋看着OA提示，傻了眼，还以为在做梦，女友抬手拍了下他的脑袋。

　　陆鳞羽要随行，梁栋还正准备说选座结束了没票了，谁知葛晗已经把机票信息发了过来。

　　当然是头等舱。

　　有钱人的快乐真是难以想象。

　　梁栋和女友解释，要赶紧回家把项目PPT再完善一下，葛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慧桥基地给你们安排在哪个酒店？”葛晗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

　　“葛姐，是菱璧之星。”梁栋打手势示意女友噤声。

　　“好的，我查下啊——条件好像不太好啊。”

　　梁栋赶忙回道：“慧桥那边对接的人本来也想订市里的，就是离基地太远了，中介机构的人都年轻，早上想多睡一会儿，就选了近点的酒店，我们一起订的那里。”

　　陆鳞羽应该和葛晗在一起，模模糊糊地在那边说了什么，梁栋隐约听到葛晗说好的。

　　梁栋瞬间汗颜，他们怎么每个周末都在加班，弄得自己连正常休息都不好意思了。

　　便想快速结束通话。

　　“小陆总和你一起去，酒店也是同一个，我到时没法过去，其他的事就麻烦你了。”葛晗十分客气。

　　梁栋点头如捣蒜，虽然对方并不能看见。

　　只要不抓他回公司改方案怎样都行。

　　当夜梁栋还是回家把PPT又润色了一番，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有哪里是值得陆鳞羽亲自来看现场的。

　　梁栋去药店的路上一直在和组长电话吐槽，为什么陆鳞羽会和他一起来跟这个小项目，路上一个项目相关的问题都没问，沉默得让他心慌。

　　次日晨，陆鳞羽起得早，到酒店餐厅吃早餐，从7点吃到8点，都没见到『华继』的人出现。

　　慧桥派商务车来接他们，人太多，分了两批。

　　没等到想见的人，以至于在梁栋身后低调出现的陆鳞羽面色从始至终都不太好看。

　　云想几天前独自提前来了菱璧，早饭没吃就自己打车来了基地。

　　她在三中时的副校长王老师是慧城方面的带头人，二人也是许久没见，早就在会议室叙了好一会儿的旧。

　　慧桥的财务总监卓毅把梁栋他们引了进来，云想端着茶杯，一抬头，便看见没什么表情的陆鳞羽。

　　她把茶杯放下，却没有站起来，王老师心下诧异，只以为云想不认识他们，便主动介绍起来：“梁经理，好久不见了，这是『华继』的云经理，你们还没见过吧？”

　　陆鳞羽和王老师握过手，掏出名片递过去。

　　王老师接过后没细看就握在了手心里，连连夸赞：“『奎星』真是人才济济啊，这小伙子长得，一表人才，看着就舒服，年轻人多好啊，和咱们云经理一样，都是可造之材。”

　　云想这才站起来，走到了老师身边，和陆鳞羽正面相对，轻声开口：“老师，这位是小陆总。”

　　王老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卓毅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了，本欲踏出会议室的脚三百六十度大转弯，折了回来：

　　“陆总？！基地的项目是陆总在跟吗？！”

　　梁栋忙解释道：“陆总是代表巡察组来看现场的。”

　　慧城要发展，需要资本的多多助益，这次慧桥人才孵化基地招商会。

　　王老师作为慧城的顾问出席，云想有意为他引荐，便扶着老师的胳膊拍了拍，低声提醒：“老师，是『盈昃』陆总的公子。”

　　王老师对『奎星』的了解并不多，但盈昃陆腾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的，况且陆鳞羽的大名周末连续两天都在热搜居高不下。

　　陆鳞羽见云想一直不和自己打招呼，也不急着和她说话，只要见到了，就什么都好了。

　　他大方地打量着云想。

　　今天的招商会有剪彩环节，菱璧地方政府也安排了摄像，故大家穿得都颇为正式。

　　云想也是配的一套正装，白色衬衫和藏青色西装外套，下身是西装裙，稍短，没有过膝，肉色丝袜遮盖住她细白的长腿。

　　她刚刚坐在那里喝茶的时候，双腿斜斜交叠，黑色高跟皮鞋显得脚型瘦削修长，跟不太高，料想她穿久了应该不会痛。

　　脸色好了很多，身体曲线十分曼妙，以前她就喜欢穿贴身剪裁的连衣裙，勾勒出美好而柔软的身体线条。

　　工作了这么久，她也不再是青涩如雏菊的女大学生了。

　　衬衫的扣子紧紧束缚住布料，胸前起伏十分明显，腰细臀翘，肌肉更显紧致。

　　被肃穆的西装外套遮盖住了几分窈窕，但在陆鳞羽眼里依然还是太贴身了一点。

　　宛如一株莹粉色的肉\\\\莲，含苞待放，饱满多汁。

　　陆鳞羽随口和王老师交谈着，眼神不时落在云想身上，云想瞪了他一眼。

　　卓毅安排好了大会议室，便请众人前去开会。

　　慧桥基地的招商部门率先宣讲了方案，将下午招商会的企业都一一介绍了一番。

　　『奎星』是资方，梁栋代表甲方对方案做了补充，律所、券商和『华继』也都各自给出了招商建议，以及日后资本市场的辅导思路。

　　陆鳞羽全程没说话，偶尔给梁栋一个鼓励的眼神，或是对着投影屏幕点点头，其余时间就在云想对面，观察她。

　　云想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低头给陆鳞羽发微信：“你眼睫毛倒着长的吗？”

　　陆鳞羽：“？什么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对面。

　　“没有倒着长能不能眨眨眼睛，要不看着吓人。”云想不理会他，认真盯着屏幕手指翻飞，一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的样子。

　　陆鳞羽悠然回复：“你怎么知道我没眨眼睛？”

　　好不要脸的陆鳞羽！云想咬牙心想。

　　见云想不回了，陆鳞羽也不敢再多调笑她，只问道：“身体好些了吗？看着是好点了。”

　　“看不到你，没人惹我生气，我当然身体好了。”

　　陆鳞羽摸摸下巴，细细揣摩这句“看不到你”到底是想看还是不想看，随后得寸进尺：“那今晚方便再让你生气下吗？请我吃宵夜吧。”

　　云想手机振动，是郑宋打来的电话，她和卓毅无声打了个手势，便轻轻挪开厚重的椅子出去了。

　　隔壁便是多个空会谈间，云想随意进了一个，带上门。

　　“喂？学姐？”

　　“想想，你还在菱璧吗？”

　　“在的，今天下午招商会，明天上午我就回湖京。”云想的机票早已买好。

　　“好的，想想，晚上会发个文件给你，你看下，明天见面细谈。”

　　云想应下，挂断电话确认自己的机票时间，顺道约个明早去机场的车。

　　一尘不染的落地窗外是孵化基地尚未竣工的办公楼与厂房，这里实在是偏僻，附近可能连外卖都点不到，更别说像样的饭店了。

　　如果要招商，最好商业也能配套起来。

　　云想胡思乱想着回身，冷不丁撞入一片干净清新洗衣粉气味的胸膛。

　　陆鳞羽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明天几点的飞机？”顺手扶了下她被惊吓而有点站不稳的腰。

　　云想皱着眉头，她被夹在中间，空间狭小，陆鳞羽还不知廉耻地不退。

　　她伸手去推对方。

　　……竟然推不动。

　　云想怒而抬头看陆鳞羽，只见他双目清澈，专一而认真地望着自己。

　　“推得动吗？推不动可以用额头撞撞试试。”

　　云想十分不淑女地踢了踢陆鳞羽的左脚，他才总算是退后，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鳞羽，我们不适合这么亲密，你还是尊重我一点。”

　　陆鳞羽盯着女孩坚定的双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太怀念了，还记得在湖大，她每次制造偶遇时，脸上充满期待，双眼好似两汪波光粼粼的泉水在荡漾。

　　也难怪她认为自己是向日葵，可能云想也都知道，自己全身心爱一个人的时候，是多么令人难忘。

　　他没法不被这样的双眼吸引，没法控制自己不沉沦。

　　即使是在二人交恶已久的这么多年以后，她看自己的眼神，依旧是明亮动人的，和看别人的不一样。

　　陆鳞羽在心底叹息，他想，什么时候才能让他的太阳花重新转动起来呢？

　　云想见他不说话，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歪主意，身体一侧就要先回会议室。

　　还没走出一个身位，左手腕就被陆鳞羽圈起，稍微用力，就被拽了回来。陆鳞羽欺身上前，把她压在墙壁上。

　　陆鳞羽比云想要高大半个头，他把整张脸都埋在云想的右肩上，双手趁她不备溜到身后，牢牢环住了她的腰。

　　云想的西装外套留在了会议室，穿着衬衫就出来了。

　　她健身多年，最近太忙，疏于锻炼，腰臀的肉越发软韧，手感比起棉花糖的柔软都不遑多让。

　　整个会谈间只摆了两块沙发和一副茶几，房门被落了锁，隔音极好。

　　云想听到自己的心跳频率迅速起飞，金秋时节，正午时分，大片桂花色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泼进小小的密闭空间，一双璧人紧紧拥在一起——

　　如果无视云想垂在腰边不知所措的双手的话。

　　陆鳞羽贪婪又满足地闻到她发梢的香味，忍不住抬头去蹭云想的耳垂，喃喃道：“想想，我很想你。”

　　云想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在客户的地盘就这么越矩，更没想到陆鳞羽已经从冷热不均的机械式单线条进化得这么善于用肢体直抒胸臆。

　　毕竟是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云想有点招架不住。

　　她是慧城养出来的桃子，从小和谁都甜甜腻腻。

　　云霄至热衷于把她架在脖子上逛市场，云岚心则经常把她搂在怀里，像撸猫那样顺她的头发，甚至叶敏都喜欢和她亲密地勾肩搭背。

　　云想也喜欢这样的接触，以及表达。

　　她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拥抱过了，人类恒温的皮肤温度，和陆鳞羽喷在耳边的湿润，让她有点双腿发软。

　　陆鳞羽见她身体逐渐不再僵硬，便抬起头，右手抚摸云想的右脸，视若珍宝地将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云想从来不会躲避眼神，对任何人，她都是问心无愧。

　　此刻她却垂着眼皮，不敢去看对方，故意呛声：

　　“你在热搜上想我吗？真会花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下聘礼。不过，我以前就觉得傅雪主长得很面善，后来才想起来，她和『太真』的原画很像。”

　　一提及『长生殿』，云想不可避免就想到了伽利略。

　　陆鳞羽感受到怀里人的低落，便用鼻尖，碰了碰云想的鼻尖，就像逗小婴儿那样，左右来回磨蹭，呢喃道：“不说外人。”

　　云想被他磨得难受，侧脸想躲，陆鳞羽却用手抵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回来，轻柔地抬起，注视她红润得仿佛偷吃了浆果的嘴唇，低头吻了下去。

　　云想感觉肺活量已经撑不住了，连忙喘着气，双手按住对方的腰往外推。

　　“以后钱都归你管。”陆鳞羽闷哼出声。

　　他今天穿着同样十分正式，距离斯文败类也只差一副金边眼镜。暗色皮带缠绕在遒劲的腰部，隔着薄透的织物都能摸到马甲线，有点烫手。

　　云想又不敢摸了，陆鳞羽食髓知味地捉着她的手，挂到自己腰上，抵着她的额头和她说话：“想想，今晚陪我吃宵夜，好不好？”

　　语气温柔缱绻，循循善诱，像断雾山下缥缈的雾，看不清去处。

　　云想迟疑：“陆鳞羽——我还没有想好，在此之前，我们要给对方时间，我——”

　　陆鳞羽不以为然地打断她：“想想，我没有不尊重你，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云想语塞。

　　怎么办嘛，她也很喜欢陆鳞羽啊。

　　什么时候，连最简单的喜欢，都变得这么复杂了呢。

　　“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这是不对的。”见对方略有失望，云想又急忙找补：“我不是指过去的事！你别多想。”

　　陆鳞羽环紧双手：“如果我是一个机器人就好了……我一直记得你这么说。可现在你也知道了，陆鳞羽不是机器人，他有血有肉，有感情有喜恶，冲动，固执，孤注一掷。”

　　云想也学着拍拍他的腰，安慰道：“那是我用来激你的，你不要这样想。我就是喜欢你而已，跟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陆鳞羽挑眉，好似抓住她的把柄：“哦，你就是喜欢我而已。”

　　云想坦然点头：“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你，陆鳞羽，我也不可能骗你。你从来都不完美，我也不可能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给你。我只是，需要时间。”

　　“想想，”陆鳞羽听到这样不亚于表白的话语，难以自抑又磨上她的下嘴唇：“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想想，我没法再忍了，否则我不会追来菱璧，想想，我爱你，你一定要知道。”

　　云想深深凝望他，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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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响起敲门声，陆鳞羽都觉得自己能当场干出荒唐事。

　　门外是梁栋，会议已经结束了，卓毅喊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

　　陆鳞羽镇定自若地打开门，面带不悦地责怪梁栋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梁栋连声抱歉，伸头去看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云想，她正低头看手机，回复消息。

　　陆鳞羽打发走了梁栋，走回沙发边，抚摸云想的头发。

　　“想想，晚上一起去吃夜宵，好吗？把你的航班发给我。”

　　陆鳞羽实际上已经快乐到了极点，却还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云想狠狠拧了一下他的大腿：“你想得美！”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陆鳞羽把她压回沙发，确认四下无人，俯下身去深深亲了一口，道：“好想想，乖想想，答应我吧。”

　　待到云想踹了他一脚先行离去，陆鳞羽才收回一脸的无赖模样，长呼一口气，恢复平日的冷静。

　　他做事向来有章法，有克制，深知什么能做，什么不能。

　　尽管云想总觉得他阴晴不定，但她意识不到，这份阴晴不定，也是一种专属。

　　陆鳞羽刚刚并没有失控，他确实非常想念云想，食髓知味地想念她的身体，却更想念她的喜爱。

　　被云想爱的感觉太过美妙，他如今却只能不择手段地去掠取曾经唾手可得的东西。

　　可那又怎样呢？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骄阳正盛，浮浪流云，尘世间相爱的人，大抵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