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魔法之王》安资斯坦

15、第15章

　　接受了他的请求的议员表情并不是太好。

　　“当然，”议员有些不太自然地换了个坐姿，似乎忍受不了他那张一点不舒适的椅子，“既然是您的要求，那么最迟明天我们就能给您答复了。维勒阁下。”

　　“只是维勒阁下，倘若您一定要与那位阁下见面，恐怕还得接受一些我们的条件——我们知道您是革新派巫师们的领袖，那些古老的巫师家族虽然仍还与您有矛盾，但他们现在都只是不出世的隐者，对您产生不了什么威胁。从某个角度来说，您其实就是实质上的巫师之王。”

　　知道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议员站起身，从他面前走过时停顿了一下。

　　“我其实并不想让您觉得我们不信任您，维勒阁下。但，你们见面时，我们恐怕必须得安排一位教廷的人员在场——毕竟，对于魔法，我们可是一窍不通。”

　　卡什·维勒平静地看着这个年轻的议员。

　　“……只要那位阁下没有意见。”他说，并对这位议员所代表的议会的这种警惕和怀疑感到好笑：“只是，劳埃德，我没想到你们到现在都还那么害怕他。”

　　“他不过是一个野心早就被击碎、只能待在那座宫殿里沉湎过往的失败者而已。”

　　“他是失败者。”

　　已经走到了门口的议员在打开门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并不完全认同他的说法：“但击败他的不是我们，而是坎特雷的那个女疯子和她的盟友们。”

　　“西兰成为共和国也不是因为人民想要推翻皇帝。”

　　…………

　　自从有了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碎片后，卡什·维勒总是会不自主地把这个世界的历史演进对号入座进另一个世界的历史。

　　就像那位住在玉浮宫的前皇帝。

　　他知道那位皇帝借由武装政变上台的经历，也知道那位皇帝四处征战创下的功绩和倒在雪地中被摔得粉碎的野心。

　　于是，理所当然的，他可以在翻阅那些记载后把那位皇帝、把西兰套进了另一个世界里的某些历史之中。

　　一个野心家的野心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被熄灭呢？

　　他还没有完全失去人民的拥护、也还没有完全丢掉他的跟随者，就是失败，也不过只有一次罢了，那仅此一次的失败冲淡不了他曾经创造的辉煌胜利。何况他的上位也并非对一场革命的篡夺，他有着合理坐上王座的法统。在这个还没有兴起推倒贵族国王的潮流的世界，西兰政府废除他的行为才是“不合理”。

　　因此，国民议会的戒备与警惕并非没有道理。

　　但，卡什·维勒依旧感到一阵怪异。

　　而这怪异，就在三天后，在国民议会的允许下拜访那位昔日皇帝时升到最高点。

　　……他首先在宫殿外见到了那位教廷派来的帮助国民议会监视这场会面的人员。

　　那是个穿着身简单朴素黑色教士服的中年男子，头发不知是天生还是随年龄变化而褪色成灰白色，被一丝不苟地都梳在脑后，一张已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能把人逼得窒息的严肃刻板，显出种比起教士而更接近军人的气质。

　　这个军人一样的教士看到他后便对着他微微点头：“好久不见了，维勒阁下。”

　　“…………”

　　他露出愕然的表情，没能把这张脸与他翻看过的都林教区中的所有可能与他认识的教士对上号。

　　但对方似乎对他的表现并不感到奇怪，并且还会错了他的意。

　　“不必担心，维勒阁下。”

　　这个如钢铁般瘦削而冷硬的男人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说：“尽管我的确曾是前皇帝麾下的将军，但现在，我已归顺我主，也只侍奉我主。”

　　“教廷派我过来，便说明议会已经接受了由我作为这次会面的监管。”

　　卡什：“…………”

　　怪不得在见过的教士里对不上号，原来是个从军队转职过来的。

　　“抱歉。”他大概猜出了教廷和议会的用意，因此不动声色地开始试探眼前的人：“我有段时间没有与教会来往了，都没想到您居然卸职进入教会了。”

　　“我在明赛马战役结束后就从军队卸职了。”教士回答他：“由皇帝亲自批准——他并不反对我的选择。”

　　“……战争，持续太久了。”

　　——明赛马是西兰在西边的一个城市，两年前作为那位皇帝的失败象征而被盟军攻克。在那里，昔日的皇帝签下了盟军的苛刻条约，再回到首都时西兰帝国就变为了共和国，他也从此被软禁在玉浮宫成了不问世事的闲人。

　　至于盟军和西兰之间那场断断续续地打了十四年的战争，则更是一件难以用几句话就能说完的事。

　　卡什·维勒不打算过多地谈及战争。

　　“既然议会没有意见，”他说，“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

　　于是，半个小时后，在宫中的佣人的引导下，他们来到玉浮宫中的一座玻璃花房，见到了那位在花房中央摆好了棋盘和棋桌的昔日皇帝。

　　那是个难得的晴朗天，阳光从玻璃花房的顶部照射下来，柔和而又透明，折射着漂亮的、晕出彩色的光环，落在那位昔日皇帝的不加修剪的、略显凌乱的金发上，也落在他披在椅背上的鲜红长袍上。

　　他们进去时，这位前皇帝似乎正在打盹。

　　还是一个女佣上前去贴在他耳边轻轻地叫醒他，他才睁开那双绿色的、本该有着狼一般的勃勃野心的眼睛，平静而温和地看他们一眼。

　　“啊。”

　　已蜕去了所有过往的野心和张扬欲望、变得无比慵懒随意的往日皇帝像个提早进入了老年生活的普通人见到老朋友一样，对他们笑了笑。

　　“维勒阁下，还有罗德里克，你们终于来了。”

　　“我等你们等得都睡着了一会儿。”

　　那一瞬间，卡什·维勒确信，这个曾经带着庞大野心妄图征服世界、并且的确险些征服世界的野心家，的的确确是丢下了所有过往的一切野心，完全地接受了自己的失败、自己的命运，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不带一丝一毫的怨恨与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