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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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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叶百二十三岁,疫病平息,城墙内人们的生活回归安宁,众人对叶百和陈亦昭感激涕零,常有人送些鸡鸭鱼兔上门,或者蔬菜果脯。城内的几家医馆自从常宁安离世后就很少同叶百来往,此后也常邀叶百探讨医药。
“药方是昭昭带回来的,我也没做什么,倒成了人们心中的功臣。”叶百对着周棘苦恼道。
“有什么不好的。”周棘搬着一个大箱子到院内,放在了阳光下。
“无功不受禄呀,而且医者治病救人本就是本分嘛。”叶百走近。
周棘把箱盖打开,灰尘四散。
“我都快把它忘了,竟落了这么多灰,丹鹤,你从哪儿找出来的?”叶百问。
周棘蹲在箱子前,往里看了看,说:“常先生房间旁边的空房里,一些无用的东西都放在里面了。”
叶百垂下脑袋:“原来师父放在了那里。”
周棘动手将里面的东西翻了翻,叶百眼睛一亮:“啊,它们还在呀!”
叶百伸手拿出了那两柄小竹剑,陈旧的剑体已有些泛黄,削得平整的剑柄上还刻着他和陈亦昭的名字,小时候握得刚刚好,现在握在手里倒有些过分可爱了。
周棘又翻了一阵儿,提出了一个东西,对着叶百扬声道:“找到了。”
叶百抬目,那是一个竹编的小蝴蝶,编得有些粗糙,连接处很是蹩脚,看上去也不太平整。
叶百羞赧道:“师父怎么把这个也留着。”
周棘很是开心,道:“那时候出去了一段日子,回来它就不见了,我还以为是我带出去路上把它弄丢了,原来在这里。”
那是当初叶百送给周棘的礼物,竹篾还是他拜托常宁安帮他削的,常宁安那时说要帮他编,他固执地要自己弄,坚信自己一定能编得很好,送给周棘时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只看师父编了两次就学会了,很了不起。
叶百伸出手指碰了碰那竹蝴蝶,轻笑道:“小时候觉得已经做得够好了,如今看来,倒是粗制滥造了。”
“哪有。”周棘揉揉叶百的头,然后把他扛了起来。
“嗯?丹鹤!”叶百挣扎了两下,但因为怕摔下去很快就没敢动了。
“东西放那里晒晒吧。”周棘一只手扛着叶百,一只手拎着那竹蝴蝶晃晃悠悠。
“丹鹤,你先把我放下来。”叶百双脚又动了动。
“良日苦短啊。”周棘说着。
第二年六月十四,叶百收到了一套陈亦昭隔着天涯海角送来的瓷器,这是给他二十四岁的生辰礼物,附上来的信洋洋洒洒说了一片陈亦昭又在何方有何奇遇结识了什么人,抒发了强烈对叶百的想念,还抱怨了隋先生非要寻个什么瀛洲仙岛,怕是这两年都回不来,控诉着义父非拉着自己历艰难险阻的残酷无情。
叶百读来觉得有趣,将瓷器收好,和小北他们讲了讲昭昭哥哥的经历,又和周棘一起出了门去买些明日要做的菜。
“吃面就好了呀。”叶百道。
“不成。”周棘摇摇头。
“好吧。”叶百笑着往周棘跟前走。
这段路没什么人,周棘便直接拉着叶百的手,想了想,道:“他们想吃荷花包,你来做,面也得吃菜也得吃,这些我做。”
叶百由他拉着,想起什么,道:“昭昭都这么大了,却还没寻到个心仪的姑娘,等成亲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去了。”
周棘道:“我们成亲吧。”
“啊,我们和成亲已没有区别了呀。”叶百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贴了贴周棘的脸颊。
周棘没说话。
叶百认真的观察着周棘的脸,道:“丹鹤,求仙访道能长生不老吗?”
“嗯?此话何来?”周棘道。
“你好像真的一点没变过,你看我们从这么点儿大长到如今,皆与从前不同,你却与我第一次见你时没有半点出入,我此前从未问过你,修行的话,可以这么厉害吗?”叶百牵着周棘的手比划着问。
“其实我不是人。”周棘一脸正经道。
“那你是什么?”叶百问得真诚。
“是一朵花。”周棘回答。
“哈哈,丹鹤是花神吗,你记得吗,你以前告诉我说你是神仙。”叶百微笑道。
“是,我就是花神。”周棘坦诚道。
“那你是什么花呢,能告诉我吗?”叶百侧头问道。
周棘看了看他,思索了一下,道:“紫色的,很漂亮。”
“竟没有名字吗?请问花神大人,真如话本所说的,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吗?”叶百问。
“是啊。”周棘点头。
“你能开多久的花?”
“你猜猜看。”
“别让我猜了,快告诉我吧。”叶百另一只手也握住了周棘的手,轻轻晃了晃。
“一年一百零七天吧。”周棘说。
“好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花。”叶百说。
周棘看着叶百一脸笑意,显然是没有当真,他道:“是真的。”
叶百低头,说:“我知道。”
夜里周棘要得很凶,几乎是横冲直撞,叶百在那样的猛烈的冲击里也没有喊疼,他只眷恋的抚着周棘的背,含糊不清的诉说爱。
“不要离开我。”叶百软着声音说。
回应他的是周棘一下接一下的顶撞。
恍恍惚惚间,叶百感觉自己手腕上被套上了什么东西,他努力地想要看清,但眼里全是朦胧的泪。
叶百闭上了眼,他手指摸索着,那是一串木珠。
在这一方情味浓郁的小小天地里,透着一点沉香。
叶百睡得很快,他累得提不起劲去沐浴,抓着周棘的手就沉沉睡去。
周棘看着叶百的睡容,一夜未眠。
今年的冬雪降得很早,年就来得迟了些。
叶百在炭火“噼啪”作响间合上书页,看向窗外白茫茫一片。
房内暖烘烘的,三个小脑袋瓜一上一下的点着,摆在他们面前的书已经好一会儿没有翻动过了。
叶百目光柔和,出声道:“想玩雪吗?”
小北他们立刻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去吧。”叶百说。
三个小孩儿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比起刚见到他们,现在都已高出去了一大截,但到底是小孩儿,雪球抛来的时候笑得纯真又烂漫。
院内堆起了好几个小雪人,整整齐齐地排成排。
周棘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进来时,就看见叶百和小北他们蹲在雪地里,叶百的耳朵和鼻尖都被冻得通红,指尖还捏着点儿雪,看见自己后,唇角上扬,眼里都是笑意,周棘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雪球轻飘飘的砸在了肩上,散成了小雪块。
那是叶百抛来的,他没管周棘手上还提着东西,跑着扑进了周棘怀里,呵着气说:“好冷。”
小北他们早就知道了叶百和周棘的关系,对此已见怪不怪。
周棘腾出一只手,拨了拨叶百头发上的雪,道:“这么冷还要玩,生病了怎么办?”
叶百环着他的腰,小声的说:“有丹鹤呀,丹鹤不会让我生病的。”
周棘看着叶百冻得泛红的脸,更用力地搂紧了他,对着还在团雪球的小北他们说道:“冷了就自己进屋里暖暖。”
他们齐声说着:“好。”
东西胡乱地放在桌上,周棘带着叶百进了浴房。
水花翻涌,声声不息。
上元节后,周棘又要离开。
“此去多久?”叶百问。
“一月吧。”周棘回答道。
“啊,好久,舍不得。”叶百的头蹭蹭周棘的脖子。
周棘笑了,把叶百抱在怀里。
周棘离开时从来不拿些什么,就像他来的时候,也是孑然一身。
叶百望着天,小北他们出去玩了,院内风过,略有些萧瑟,他裹紧氅衣在院内站了会儿,进屋,诺大的院子亮起一点昏黄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