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全员逼我内卷》时雨及芒种

115、（115）生机神

　　……
　　六千八百余年前，他转生在这片大地时，是有着光明神的记忆的——但当时报负那个将自己掀下来之人的心念并不那么浓——毕竟也是找不见他的了；
　　可是巧就巧在，药王殿的选考里，他一眼见到了那人；
　　——彼时那人还用计骗来一个小丫头，用意为何，一目了然。
　　他与他前账未销，这人后面又来乱药王殿大考……
　　更可气的是，他在后山沐浴，这人不仅撞见，还用染霜好生“恐吓”了他一番——冤家易解不易结，这话在他这儿，便当反过来念，叫作冤家宜结不宜解了。
　　他那时未尝人事，只觉得，倘若要让一个人后悔，痛苦，那么必定没有什么更能地让他爱的人死在他面前，却无能为力更痛苦了——

　　于是他走近他，掩藏自己的身世，身份，让他去爱……无可自拔；
　　他要他痛，要他生不如死……
　　然后，以各种方式拉着他，让他看着自己死在他面前，看他崩溃，然后由着他拖自己去下一次轮回，再凭借草药的记忆力再一次次地促成自己死在他面前——
　　他决定，让他经历这种痛苦，一个大轮回——一百一十三世……

　　——只那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在别人那里是十倍还之，到了他，却成了百倍还之——他于他是特殊的——因为这种情，不被天道允许，也不被他自己允许……
　　神祇有情，神格必受影响，他怎么能承认，他对这个无数次毁了他的生活轨迹的人有了那样传感——又怎么肯，把“敌人”，当爱人……
　　那是他神格最微弱的日子，因为受天罚，也因为动了情——光明神格，几乎破碎。
　　——直到第一百一十三世。
　　看他为了自己，为了逃避追杀，不顾自己性命……心间一空，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
　　他知道，他的心纵然再冷，也不忍心看他再开启第一百一十四次的轮回了——心里那个声音让自己放过他……
　　可是，他做不到放过他——做不到放他走，想和他在一起，想依偎在他怀里……像无数次作戏那样——只从今以后，要假戏真做了……

　　第一百一十四次轮回，开启之人，是他。
　　但他有手段，让林染以为，那开启之人，是他自己。
　　他替他重开了一个大轮回。
　　他犯了一个很大的错。

　　这一错，让这之后的二百多世，都陷入哀沉，无法可为……
　　第一百一十四世，第二个大轮回伊始，他抽走了他的记忆。

　　——林染也许以为，他没有那些纪忆，便念不出那句祭语，无法赴死罢。
　　可是不是。
　　每一世都不会记得，可是每一世死前却都能想起来……
　　他在每一次想起后崩溃，失志……又迫使自己死得不露一丝痕际……因为这些事，他知道了，只会多一个人难过……
　　——痛不可抑，却不能言……
　　太想和他呆在一起，所以哪怕是失忆，也甘愿
　　如此一直到二百二十六世。

　　林染拉着已经昏昏沉沉失去对轮回界限掌控的他重启大轮回，这一次，他依然选择拿走自己的记忆——一并拿走的还有他体内药族的血脉传承；
　　可是事与愿违，依然没有什么作用——他们之间，还是免不了一死——如此一直到三百三十九世末。
　　他终于真正“醒来”时，看着三百三十九世的恋人，百感交集。
　　——他只想逃了……再也不要破碎，再也不用和他牵扯……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多出这一世，可是在这一次轮回终了时，他明白了——轮回终，他所有没抽去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光明神，修罗神……神格……百世轮回的始末……
　　他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在天道眼皮底下，多出凭空的这一世轮回；
　　——那些超越天道定义的存在——

　　而他有的，就是他在三百三十九世里时而清醒的时刻，强行灌给他的……生机之心。
　　——三大上古神之一的生机神，的心。

　　凌驾于天界天道之外，可以再次开启轮回的存在——哪怕只有一世。
　　修罗神自堕地狱，光明神甘愿掩藏神格，生机之心近乎破碎为代价……只为这多出一世的相守，哪怕结局仍是分离，可是相守过，就不会遗憾……
　　——却也只多么一世而已……

　　这之后，林染作为修罗魔尊会永坠地府，再不见天日，永无轮回之机！

　　不，这不是他想看到的……他也，决不会放手——不能让他，坠入无间地狱……
　　因为错都在他啊！
　　如果他肯早一些放手，哪怕两人陌路，他也不至永坠地狱……
　　——可又怎么肯放手？!
　　哪怕每一世都免不了一死，他也贪恋死前拥抱他的温度……
　　他可以忘了一切，却忘不了那个人；
　　他可以失去一切，却再不能失去他！
　　——于是，第三百四十世的轮回，他为他而开。

　　可是在林染眼里，他只是一棵没有什么能耐的小草药而已……
　　——而已；
　　若这个”而已“是真的，该有多好；
　　至少，可以平平淡淡地与他过完一世……
　　而不是……

　　他用了一百一十三世渡他，劝谏他不要烂杀无幸——第三百三十九世，他同他告别，其实是有了从此不见的心的——
　　一百一十三世轮回为善，加之本源草木之灵，性温而和，只要他最后再有一世不染血腥，势必会温养出一颗七窍玲珑心来——介时即便不为神祇，也总不会再坠地狱永不再出……
　　他也算，还了他的……
　　可是，他没想到这最后一世，因了逆转天命，让一切混乱，不可能再按他设想发展；
　　“逆转”，只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部分……真正可怕的，是这种混乱，引起了主神关注——就代表着，这个世界，要么平息混乱，要出归于毁灭……
　　而，他的选择，是利用混乱，毁灭……这些造成混乱之源……
　　——那个，当初自己以为放手潇洒，却终招致大祸的上古神祇——时间.
　　解铃还需系铃人……
　　只是那“铃”，最终是否完好，又能否补得回来，便只有铃铛的主人知道了……

　　——

　　“时间……时间！……你醒一醒！”声音遥远得仿若从宇宙尽头传来一般。
　　然后是周身如潮般涌来的痛楚。
　　“厄……”萧玉猛地吸一口气，想要坐起，却觉四肢无力，疼得分不出经络。
　　莫潜接过交丞递上来的水，递到他唇边：“喝点水吧——嗓子哑得……”
　　萧玉不喝，怔怔望着上方的空白，目光没有焦距：“……你……停了它——”
　　天机沉默了半刻，抵不过他执着的目光，无奈道，“是——不然……你会死的……”
　　萧玉喃道，“可是他已经死了！莫潜，你们别拦我……我没事儿……我——唔！”
　　莫潜收回拳头，抬手把一杯水泼在他脸上，“没事儿？——你事儿大了！”
　　声音冷得仿佛冻上。
　　“……”
　　萧·不记仇会死·按现说是这样·玉头一回没有在意被揍：“怎么了……我……我不记得我怎么了——还是说别的什么变数——”
　　天机在一旁轻轻道：“生机自尽了。”

　　“什么？！”

　　“生机之神，死了。”莫潜冷冷道，“……没人知道为什么——但恐怕，和他的心死了，脱不了干系。”
　　萧玉，“！！！”
　　这什么意思……生机……自尽——因为他的心……死了？
　　……什么叫，他的心死了？所以他去死——
　　他们不是两个存在了么？又怎么会……有这种牵绊？
　　陈非……
　　萧玉猛地坐了起来：“——林染已经被生机神认可了……现在林染就是生机——他们……一旦融合……也就不会再分开！”
　　——生机一死，世界生机即会混乱，现在世间众人就是一个“想死死不了，不想死但是死得快”的状态，他若再那般死上三百四十次……可能就不是死去活来那么简单了——那就是死去不活来了……
　　这也就是，莫潜用乾星耀月强行打断他的原因；
　　生机死了，时间若再死……
　　天机：“那我也不用活了……”
　　莫潜，“我也不用活了，主神一定会把这个世界毁灭的——哪怕……”
　　——那怕，主神为此，会受这些痕迹的影响……也一样会毁了这个世界……

　　萧玉沉默了一会儿，“若我能不死呢……只要我过了时间传承，就有时间之力，可以让时间倒回……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他看向莫潜：“继续吧——我受得住，已经三百四十世过了，后面，也不会再“死”了……”
　　萧玉可能是沾了“时间转世”的光，于时间控制上，天赋极佳，方才电光火石间已算出自己经历了任承的几分之几——三百四十次是“死”完了的，时间溯洄是溯洄时间，他还需受的苦，只剩一个剔神骨和再住前的那次断臂了……
　　——左右都经过一次，没什么忍不了的。
　　……而……
　　为了那个人——哪怕不只是为了那个人，而是为这世界线上所有人……这个选择，他都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