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弦》幽邪

12、第十章

　　次日 宣王府
　　御境从睡梦中醒来,朦朦胧胧之中只见床畔的白色纱帘随着微寒的冬风在空中起起伏伏。他又闭起眼来，轻轻地一声，自然地转过身去一揽，却扑了空。
　　他猛地张开眼，却见昨夜缠绵的佳人已不在身边，留下的只是那一团的锦被。他心中诧异，坐起身来，开始向四周寻找佳人的身影——只见沁玉穿着一身单薄的单衣坐于窗边，水眸朦胧，望向前方，她神情淡然，远远望去，她宛如一尊美丽的搪瓷娃娃一般。
　　他坐在床边，也看着她微微出神，忽见他她衣着单薄，赶紧起身，取过大衣，上前为她披上。
　　柔软温暖的大衣轻轻地覆上她嬴弱的娇躯，温暖的气息立刻将她包围起来。沁玉回过神来，一转头便看见御境那张俊挺的脸孔就近在眼前。
　　“王爷。”沁玉唤了一声，赶紧起身。
　　他则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按下，“坐着吧，不必起身了。”
　　沁玉未语，只是一笑，顺从地坐下了。
　　“怎么这么早就起身了？”他笑着问道。
　　“睡不着，就起身了。”她答道，有些羞涩地转过脸去。
　　谁会想到呢，自小接受娘亲的闺门管教，素来对男女之事都万分保守的她，竟然在昨夜做了那样的事情……思及昨日的情景，沁玉烧红了娇颜。
　　见她面色有异，御境以为她身子不适，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不，”她答道，“只是……”她看了他一眼，却不知该如何说。
　　眼前的男人，在昨夜亲口对她说出不再让她受任何委屈的话来。令她一时间完全沉醉在那份突来的温暖之中。他的话令她觉得他似乎从原来那个几乎被忽视的世界里走出来，突然来到了这个陌生却以外带给她温柔与关怀的地方。
　　这样的关怀，她当然曾经多次感受到过，但在那一刻，她竟然全然忘记了那个人，完全沉溺在眼前可以抓住的温暖之中，任由眼前的男人在一夜之间将全部改变。
　　只是一夜，全部都已经不在像从前一样，从头至尾，通通都变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属于自己的沁玉。她被送予他人，而那个获赠的人得到了她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如今她可以对任何一个人说，她是属于他的女人。
　　沁玉低叹一声，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的心中尚有心爱之人的牵挂，她也不愿意成为祖父赠送他人的礼物。
　　可是正是昨夜，在他的暖语之中，她忘记了被送人的难堪，也忘记了那个曾经与她山盟海誓的人……
　　沁玉闭起眼来，当她完全情形，所有的一切又回到脑中之后，她真的不知所措，她应该要如何面对呢，面对那个曾经是家的闵府，面对那个经与她山盟海誓的人，还有面对正坐在她跟前的那个男人……
　　沁玉微蹙着眉头，张开水眸看向他。她无法言语。
　　“你怎么了？”见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他问道，“你想说什么？”
　　沁玉哑口，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爷，”这时，外头突然传来王府长史官的声音，“王爷，王妃请您到大厅。”
　　御境蹙眉，“有何要事吗？”
　　“王妃并为告知下官，只道王爷过去便知了。”
　　“许进，你也知本王素来事物繁忙。今日，更是有重要的大事。你回去告诉王妃，就说本王无法过去，待本王事闭后，自会过去见她。”
　　御境的意思，长史官自然是不敢违抗的。他只应了声“是”，便匆匆退下了。
　　御境本想再与沁玉再多谈几句，可一看时辰已晚。他忙叫进了侍婢伺候两人梳洗更衣。

　　匆匆梳洗过后，御境便带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沁玉出了寝楼。
　　此时已值最冷的天气。本来身体强健的御境对帝都的冬天的寒冷从来没有太多的感觉，他去过比帝都更冷的地方，在那里冲锋杀敌，而这里的寒冷又算些什么呢。
　　可今天他却特意要人从衣柜深处翻出了件尊帝御赐的紫貂狐绒绣龙披风，并亲手为沁玉围上。他深沉的黑眸紧紧地锁住她纯净的秀颜，眼里散发出淡淡的温柔之情。他伸出手来，又轻轻地抚了抚她有些苍白的脸后，然后温柔地牵起她略显冰凉的素手，道：“走吧，虽说你就要回闵府待嫁，但我想还是要带你去见见你日后要相处的姐妹们。”
　　沁玉垂着眼，点了点头。
　　御境见她依旧淡然，心里难免起了些不快。他既已经告诉她愿意给她最妥善的保护，为何她依旧带着轻愁，不愿展露笑容。他不知多想念她淡淡的却有纯净的笑，可她却似乎吝于给予。但他转念一想，忆起她昨夜也就释怀了。一个一夜间经理了那么多的女子，他不应该对她苛求太多。
　　他望了身侧的她一眼，又抚了抚她的头发，安慰地道：“不要再想从前的事情了，来笑一笑好吗？”
　　沁玉抬起螓首看向他，然后缓缓地扯出一抹极淡笑来：“王爷放心，贱妾什么也没有再想了。”
　　“你骗我，”他道，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强颜欢笑呢，他忍不住在心中低叹一声——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让这个总是被愁绪围绕的女子真正地笑开来呢，只是短短一夜的相处，他就知道眼前的女子是会多么容易陷入哀愁之中。如今他能做的可能只有不断地劝解了：“真的，沁儿，听我一句，不要再为从前发生的事情伤心了。你如今已来到我的身边了，你未来的日子不用在‘愁’了。”
　　沁玉睁着一双迷朦的眼望着他，其实她已经听不见他后面的话了。她的眼可以看见，她的耳朵也可以听见，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与呵护，可是——
　　唉，他说他能就一定可以了吗？
　　她在心中苦笑一声。此刻的她已经完全清醒了。
　　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来——好多年前，她的父亲向母亲承诺了给予她一生的幸福，他说，他会守护她一生，让她和他们的孩子永远不受伤害——可是，入了府的母亲却忍受着祖父的轻视和大娘的妒恨，父亲却无能伟力，无法保护母亲。后来母亲生了天儿，又成了府里不可轻易欺负的人。但他们的孩子——她却成了受伤害的替代品。她的父亲依旧无力。
　　又是后来，就在不久之前，那个与她交心相爱的尊贵之人啊——她闭起眼来——他不也想要保护她一生吗，可是呢，他的话还来不及付之于行动，一道圣旨就让他不得不离开了帝都，而她则成了宣王的贺礼。他是多么得尊贵，多么有力，可不也是无法保护她吗。
　　她张开眼来又看向眼前的威武男子，与他不像上下的他，真的可以保护她一生不再受伤吗？
　　她在心中笑了声，她很很难相信啊。
　　似乎看出她眼中的疑问，御境沉下脸来，严肃地道：“我可以。”
　　沁玉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去。而他也没有了再说话的意思，只是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去。他们身后的一干仆从快步跟上，为主子在雪中撑起伞来。

　　走入王府的饭厅，御境有些诧异地发现府里的所有妃妾竟然都在厅中。依王府的规矩，能入王府饭厅与宣王一同用膳的妃妾只有在夫人之上的品级之上才可，可今天——他眼一眯望向那端坐于右副座的宣王妃许氏，看来是她的命令了。
　　沁玉一看厅内或站或立地站了七八名貌美的女子，便知道她们就是御境的妃妾们。见那些女子或好奇，或不满地看着她，她心一慌，身子一缩，退了一步，微微躲到了御境的身后。
　　可御境却不想让她躲开半分，有些硬是扯了她进了饭厅。
　　见他到来，许妃立即带了妃妾们上前行礼问安。
　　御境大步过去，在主位上坐了下来，并将沁玉安置在了自己身侧的左副坐的位子上：“怎么今儿个全来了？”
　　许妃心里不满御境的举动，却不敢发作，一听他询问自己，她立刻上前，柔顺地答道：“只是听下人禀报说王爷昨夜新收了闵国舅的二千金为侍妾，臣妾以为王爷今日兴许会带新妹妹过来，就自作主张，将府里所有的姐妹都请过来了。”
　　御境睨了她一眼，心里自然是明白她的用意。
　　王爷纳新妾，第二天来拜见比自己地位高的妃妾本就是常礼的事，不过依着新妾身份的不同要拜见人也就有所不同。新妾只需拜见比自己入府以后的身份高的妃妾即可。
　　可今天许妃却将所有的姬妾都唤了过来，而这之中地位最低的仅是个侍妾——他眼一眯，看来，她的用意是将新进门的沁玉置于最低的位置了。
　　他又转回头来看了看沁玉，可如今这人儿已经跃上了他的心头，他又怎么会让她受如此的委屈呢。
　　他忽然扯出极淡的笑，朝众妃妾招了招手：“过来，都坐下吧。”
　　妃妾们恭恭敬敬地谢了谢恩，赶紧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了，有几个第一次进入这饭厅的妾室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
　　待所有人都坐定后，御境来回看了看眼前千娇百媒的女人们，然后缓缓垂下眼来，沉声道：“看你们的样子，想来你们也知道昨天的事了。”
　　“是的，王爷。”许妃应道，眼睛自然地瞥向沁玉。
　　那个美丽却显得有些过分沉默的女子便是昨夜王爷在寿席上新纳的侧室——闵府的二千金。她本来就对有新人进府之事心有不满，再看了这新妾的长相，气韵，更是让她心惊。
　　让她心惊的不是沁玉本就出色的美丽容貌，而是她的相貌，她的气质都像极了，那个曾经让王爷千般宠爱的杜淑人。怪不得，在还没有行过正式的纳妾的仪式，王爷就先和她圆了房。
　　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里，望着沁玉娇美的容颜，她只觉得芒刺在背般得难受。
　　坐于御境身旁的沁玉并没有感觉到许妃内心的不安，她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置于膝上的双手。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她的母亲虽是妾，但父亲只有一妻一妾而已。家中的妻妾问题也从来都不严重。
　　而如今她是在相当突然的情况下成为宣王的人，她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去面对眼前他的妻妾们。她根本不知道她现在该如何做。
　　她抬眼偷偷看向身侧的伟岸男子，在这个陌生无助的环境里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不是吗。毕竟从昨天起……沁玉微微红了娇颜，头更低了。
　　御境突然伸过手来，轻轻地握住了。
　　她抬起头来，只看见他给人无限威严感的侧脸。
　　“本王已经决定了，”他道，表情并没有改变，“近日，本王会以正妃的礼数来迎娶沁玉进门为妃。”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