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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恶鬼 ...

  •   大理寺官署内,案牍库灯火孤明。付庭臣手拿一盏残烛,在一排木架前挨个搜寻,似乎急切寻找着什么。
      突然,他顿住,手指停留在一卷打着‘已结案’火漆的卷宗上,那卷宗纸封上写着‘护国公府萧氏案’。
      付庭臣忙拿出卷宗。
      撕开漆封,将里面资料逐个翻阅,最后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那是一张画像,属于前护国公府世子萧凛的画像。
      眼睛死死盯着画像上的人,付庭臣唇角慢慢浮上一抹阴诡的笑。
      该死的人没有死,反而大摇大摆被藏在了陛下的眼皮子低下——谁能想到,东宫太子的宠姬竟然是其曾经的死对头?
      不得不说,赫连容这招着实精明。
      付庭臣冷哼一声,收起卷宗,准备即可面圣。
      然而,收着收着他又忽然想到,萧凛在听到他点破他的伪装之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讶异,以及意味深长的话。
      他道:“原来你不是赫连德成的人啊。”
      自从上次在朝堂上他帮着赫连德成对付唐崇礼之后,朝中大多数人、甚至天下那些骂赫连德成连带着他一块骂的文人们,都以为他是站在赫连德成一阵营的。
      可萧凛怎么知道自己不是?
      正在思索间,从当值的衙役跑了进来,禀报道:“大人,禁卫张头来了,说有要事要与您商谈。”
      张头,就是跟他一起追捕萧凛的那队禁军的领头,之前带了一部分人去追踪逃跑的萧凛去了。
      既然回来了,想必是有了萧凛的下落。
      付庭臣收起卷宗揣入怀中,快步跟衙役出了案牍库。
      等在议事堂的张头见他来了,立刻扭头对身侧的其他禁卫道:“弟兄们先去外面歇一会儿,待会儿我请大伙儿吃酒。”
      “今日张头与弟兄们都辛苦了,这样,这酒还是付某来请吧。”付庭臣呵呵笑了笑,塞了块银锭和几粒碎银给身后的衙役吩咐道:“去买几坛酒。”
      衙役一看碎银立刻喜上眉梢,应了一声快跑了出去。
      张头手下的禁卫也一同出了门。
      两边遣散了手下人,付庭臣急忙问道:“如何?”
      “跟倒是跟上了,也瞧见了那男子的藏身之地,但是,”张头顿了顿,语气转沉,“他进了誉王府。”
      萧凛进了誉王府?
      付庭臣闻言一怔,随即立刻又问道:“你确定他是进了誉王府?会不会是他佯装进了誉王府,实则是想迷惑你们,从别的地方跑了?”
      “是我亲眼看他进去的。并且还派了人守在誉王府四周,均未发现那人离开。”
      萧凛难道真是赫连德成的人?付庭臣沉思。
      “为了帮付大人追踪那人,我的人被誉王府的府兵像撵耗子似地撵的满大街乱窜。若他们不慎被抓住,我可就彻底得罪誉王殿下了。”好似付庭臣的质疑惹怒了张头,他又顿了顿,道:“”您有靠山您倒是不怕,但我与弟兄们都是人家脚下的蝼蚁,誉王殿下动动脚就能碾死我们。兄弟们都上有老下有小的,可得惜命的很!”
      “张头莫要生气,付某此前也不知他是誉王殿下的人。”付庭臣回过神来安抚张头道。
      不过,如此倒是能解释他为何会知道自己不是赫连德成的人了——若他也是赫连德成的人,必定在瞧见萧凛的真容之时,便会反应过来他是谁。而不是只知晓他‘菱儿’的身份。
      可他若是赫连德成的人,那他潜藏在赫连容的身边又是为了什么?
      以赫连德成与赫连容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定然不是要帮赫连容的。
      还有,护国公府当时可是赫连容亲自带人抄的,后来也是他负责监斩的萧氏一族。
      他若是萧凛,必然恨极了赫连容。
      回想起那日雪夜殿外的羞辱。付庭臣心头闪过一抹扭曲的快意。
      眼下他十分想将萧凛的身份告知赫连容,欣赏欣赏他满是悔意的痛苦神情。
      对了,前两日黄公公不是说宫里的林美人已怀了龙种吗?若那林美人顺利诞下皇嗣,那么私藏重犯的太子很有可能会被废黜……一朝云端跌落泥沼,堂堂东宫太子大凉储君成了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臭泥,赫连容那副清冷孤傲的虚伪模样该是装不下去了罢?
      届时,望着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美人脸,他兴许会发一发善心,考虑考虑重新接纳太子殿下。
      越想越是兴奋,付庭臣稍稍按捺下自己激荡的心绪,对张头道:“不过,此人究竟是否真的是誉王殿下的人尚需进一步确认,不瞒张头,关于此人,眼下有一桩天大的功劳等着你我。”
      瞧着他意味深长的神情,张头眼睛一亮,“哦,是何功劳?”
      “保你我官升一级,应是没问题的。”付庭臣笑吟吟说道。
      张头闻言心中一喜,但随即皱了皱眉,“可他若是誉王殿下的人呢?也能保你我官升一级。”
      “若他真的是誉王殿下的人,”付庭臣掸了掸袖,哼笑:“那你我手里便是攥了誉王的短处,就算不能官升一级,日后他若是想为难你我,也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能令权势滔天的誉王忌惮,对于像张头这种籍籍无名之辈而言,是十分具有诱惑力的。
      果然,付庭臣话音刚落,便听到张头问道:“那大人打算怎么确认?”
      “打草惊蛇。”付庭臣挑了挑唇,“等下还要麻烦张头随付某一起去‘拜会拜会’誉王殿下了。”
      “嗨,付大人客气,黄公公派了咱们就是来保护大人的。”张头道,顿了顿,他又想起什么似,略感忧虑地问道:“不过,碧珞山庄那边真的不去查看查看吗?万一……”
      “不用,既然要查的人已经露了马脚,其他无关人等便无需在意了。”付庭臣打断他。“趁着那人可能还在,你我尽快赶去誉王府才是。”
      “哦,好。”
      张头应了声,出门招呼了等着吃酒的众人,与付庭臣一起出了大理寺。
      大理寺旁的暗巷中,觑着离开的众人,一人退去。
      那人身轻如燕,踏着屋脊如鬼魅般悄然而飞速掠过付庭臣等人和一排排的民宅,最后落在快到城门的一处荒宅里。
      “主子,他们朝这边来了。”
      闻言,正端坐在破旧门槛上慢条斯理擦拭手中长剑的人,微微一笑,薄削苍白的唇挑起一抹极为好看的弧。
      “知道了。”
      寒星寥落,残月如血,负责十里坊打更的更夫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敲打梆子,含糊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经过十里巷的一处荒宅之时,忽然听到两声不似人声凄厉的惨叫,吓得更夫登时清醒了过来。
      这处荒宅他认得,是多年前被仇人灭了满门的那户。这里白日里都阴森渗人,到了这半夜就更加恐怖骇人。平时打更他都绕过此地的,今日因着困倦,迷迷糊糊走岔了路才到了这晦气的地儿。
      正待更夫扭头离开之时,又传来了一声惨叫声。
      这回更夫听的真真,声是从荒宅的院中传出来的。
      都说好奇害死猫。那更夫仗着自己八字硬,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前去。
      透过腐朽斑驳的木门缝隙,他瞧见一个玄青色的人影挥着手里的长剑,一下又一下狠狠戳刺脚下的一个人。被踩在脚底的那个人伴随着伴随着那人影的挥砍惨叫,浑身上下血淋淋地,已看不出本来面貌。而院中,横七八竖躺着一堆死尸,浓重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随着一股股黢黑的黏腻‘水流’,汩汩朝门口流淌而来。
      一瞬间,更夫仿佛看到了当年的惨状。他万分惊骇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里面的恶鬼。
      然而,他忘了手里还有打更用的木锤,枣木制的木锤落在地上,发出丁玲玲地脆响。
      闻声,院中那抹玄青色的影子缓缓回了头,手中长剑从地上一动不动地血肉中抽了出来,淋漓鲜血潺潺而下。
      对上那张沾了鲜血的苍白面容,更夫嗷一声,手脚并用疯了似地狂奔而逃。
      几乎同时,从暗处窜出一抹黑影,掠过那道玄青色的人影,直扑门外而去。
      “骨三。”
      玄青色影子淡淡开口叫住黑影,声音如碎玉浮冰,冷冽琅琅。
      “不必追了,将此处清理干净。”
      更夫逃过了一命,飞奔回家中带着一家老小躲进地窖中,一家人吓得跟鹌鹑似的,整整一夜不敢合眼。到了翌日天色大亮,才敢探出头来。
      稍稍缓下心悸,昨夜撞见的血腥凶残一幕便浮上眼前,那点要命的好奇心又冒出了头。
      真的是那户惨死的人冤魂索命来了?可他怎么记得当时那户人家家中的男丁,不是老的快过古稀之年,就是小的还在襁褓之中,哪有像昨夜他见到的那恶鬼那么高的身量?
      更夫越想越不对味,忽然灵光一闪,他猛地站起身来:昨夜之事兴许真不是什么冤魂索命,而是歹人行凶!
      他当时处在惊恐之中并未瞧清楚那歹人的面容,但若那歹人以为他瞧清楚了呢?
      那必然是要被灭口的!
      更夫思及此处,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他扭头跑出门往县衙奔去。然而,跑着跑着他又担心起来——县衙的鸣冤鼓可不是随便敲得,万一他想错了,领了衙差过去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到时候肯定是要挨板子的。
      在县衙当差的衙役个个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他一个快近不惑之年的人,可经不起他们的毒打。
      更夫顿了顿,最后一咬牙,转身朝十里巷的那座荒宅去了。
      常年不见日头的小巷子幽暗湿滑,长满了青苔与草芥,过堂阴风吹过,呼呼如鬼泣,显得十分的阴森。
      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摸到了那座荒宅前,更夫强按下心中的恐惧,深吸了几口气,俯身过去如昨晚一样透过门缝往院中望去。
      咦?昨晚瞧见的那些尸体竟都不见了。
      更夫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院中除了萋萋荒草和破败倒塌了的屋舍,竟真的什么都没有。
      不但没有尸身,就连昨晚那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一丝都闻不见了。
      难道,昨晚他看花眼了?
      心下松了一口气的更夫一边庆幸自己还好没有冒冒失失报官,一边又忍不住狐疑挠了挠头。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赫连德成被府中管家从春杏楼花魁的床榻上给硬生生拽了起来。
      誉王府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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