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OSS竟是我自己》芒鲛

6、主线6

　　【母亲，我的母亲。】

　　【我终于见到您了。】

　　【不会让您离开了。再也不会让您离开了。永远不会。】

　　祂如此嘶鸣着。

　　杜篆表情一片空白，第一次对自己的造物产生了恐惧。

　　或者，应当说是对未知的恐惧。

　　对不确定性的恐惧。

　　【您会留在这里，陪我们一起。】

　　【一起！永远在一起，我的母亲！】

　　【我爱您，我会拥有您！我会得到您！！】

　　强烈而汹涌的感情向她袭来。杜篆不确定这究竟是神之躯骸产生的恶臭对她造成的影响，还是它身上蕴含的感情真的震撼到了她。

　　杜篆感觉到恶心，捂住嘴干呕起来。

　　它应该是介于生与死之间的尸体，它不应该有任何意识。

　　它也……不应该拥有任何“母亲”。

　　神明手指上的眼睛齐齐注视着杜篆，曲起眼，像是在嘲笑。

　　这个神灵，它应是孕育万物之母。真正的“母亲”应是它才对。

　　它没有母亲，因为它就是最高神。

　　……它怎么会有“母亲”？

　　【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我的母亲。】祂对杜篆这样说。

　　杜篆觉得它不应该有沟通能力。可现在它就是苏醒了，至少这握着她的手臂苏醒了，正盯着她说着话。

　　“我想要一滴你的血。”杜篆只能这样说。

　　本来，以不完整的仪式只能召唤出神灵很小一部分的意识，它是真切的能够实现召唤者一些简单愿望的。

　　神灵本体若是这么容易被完全唤醒，只需要一点血、随便画两笔，那这个世界的信仰者不可能折腾这么久还屡屡碰壁。

　　更何况，地下的这个神，它已经“死”了啊。

　　神灵却是答道：【乐意为您效劳。】

　　祂没有伤害杜篆的意思。回答完这句话后，如同噩梦的清醒一般，巨大的漆黑触手手臂消散在空中。杜篆就像摇曳的蒲公英种子，缓缓飘落至地面，安然无恙。

　　而她所站立的地方既没有被神灵钻出来的孔洞，也没有任何龟裂，甚至就连路标都恢复了原来的方向，正面向外，安静的写着“绵羊村”。

　　仿佛一切都是梦境，本就无事发生。

　　可是看向杜篆携带的玻璃瓶，只需一滴，祂给了一整瓶。里面放着满满的、黝黑的血液。

　　就像她蘸水笔所用的墨一般。

　　杜篆拿起玻璃瓶，摇晃着里面的血液，却透过玻璃反射，她看见自己仍有些呆滞的脸。

　　它不该有母亲。

　　杜篆仍在想。

　　可是，它唤我母亲。

　　…………是我？

　　杜篆意识到什么。

　　她又想起，仍是自己的设定，“神灵不可接触，不可直视”。

　　可她方才不仅碰触了，也直视了。

　　她身上没发生任何事。

　　杜篆愣愣想到，或许她在这个世界，压根就不是什么“普通人”。

　　能够直视神、能够碰触神的……

　　只有神。

　　……

　　杜篆有些恍惚的回到了村子里。看见拥堵在房子里的村民，一脸烦忧望过来的伊波恩时，她才如梦初醒。

　　“给我准备一盆水吧。要多一些。”

　　伊波恩不问缘由，慌里慌张的去盛了一盆水。

　　村民这才发现了杜篆的存在。看见了初入绵羊村便通过两个少年人、指使了他们一大帮子村民的这名外来者。

　　杜篆没有在意村民各异的眼神，再看向荼靡：“还需要一根滴管。”荼靡父母留给她的实验室里有这些东西。

　　荼靡也迅速离去。场面安静下来，村民们对她的目光有戒备，有探究，有排斥。

　　“你是谁？”“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在一旁熙熙攘攘，总结起来对杜篆的言语便是这两个意思。

　　不待杜篆回答，也不需要她回答，村民们又说着：“那两个孩子会被你哄骗，但我们可不会被你欺骗。”

　　村民们对杜篆的眼中大多是怀疑：“老爷子病后，我们请来不少医生。还有的是从隔壁大城市来的，他们都说治不好。”

　　“你看起来也不像医生。别人都治不好的病，怎么到你这里就能简单治好了？”

　　杜篆并不主动反驳。
　　却听伊波恩的爷爷躺在病床上，有气无力的帮杜篆辩解了一句：“别说啦……她说了能治好，我们相信她。”

　　可这句话更加深了其他人的怀疑：“老爷子，你也被她骗了吧！她是对你们说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相信她？”

　　“不是我们咒你。可你自己也知道，你那病，根本就不一般！大家都说这病闻所未闻，没人能给出对策良方！”
　　他们看向老人皮肤上密集的、宛如眼睛一般的黑色斑块：“你可不要病急乱投医，小心她医坏了你，情况更糟！”

　　老爷子咳了两声，还想说什么的模样。有村民紧张扶起爷爷，为他顺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哎，大家也很担心你的病情。我们都知道你……哎，可是她真的能行么？”

　　有人在病榻前规劝道：“找医生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万一她让你吃下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病上加病的……”

　　杜篆显得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既不打算主动自证清白，也没打算说服他们相信自己。

　　她还能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伊波恩几人与这些村民，对待她的态度差别也太大了。

　　本身，作为有脑子的角色，荼靡、伊波恩应该最怀疑她才对。关系到亲人性命，他们会谨慎更谨慎。
　　而不是像这样，杜篆说了几句，他们便毫无保留的依照了她的指示行动。

　　相反，这些村民才应该是正常反应。毕竟，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疑。

　　房间里闹哄哄的。有人特别针对杜篆，尖锐的指出：“你怎么一直不说话？是心虚吧？我觉得你就是个江湖骗子！”

　　杜篆面对指责，轻飘飘的笑了句：“就当我是吧。”

　　好像抓住了她的把柄，加剧了房间里的闹腾声，村民们大声道：“骗子给我滚出这个村子！”

　　“我就知道你心怀歹意！你能骗两个小辈，还能骗我们不成？”

　　“可是，伊波恩和荼靡，他们就是相信了我啊。”

　　杜篆声音不大，这句话却清晰的落入每一人耳中。

　　“反正你们来都来了，他们也去取需要的道具了。不用花费多长时间，我请你们看看真正的「神迹」如何？”
　　杜篆说道：“若是不起效，你们再把我赶出村也无妨。”

　　“可是，你若医不好，还让老爷子的病情加重的话……”

　　杜篆微微一笑：“若真加重了爷爷病情，反正我人在这里，到时候要杀要剐，任君处置了？”

　　“这……”他们一时无言。
　　不可否认，如果她真的能治好老爷子，这确实是一个希望。

　　聚集在房间里的人们望向村长，期待村长能对这个异乡人做出什么总结陈词。村长却是惊疑不定的看了杜篆许久，无法忽视自己对她隐约的熟悉感。

　　村长对来历不明、自称能救人的可疑旅者，本应该格外严厉的。但他对杜篆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甚至立场也隐隐的偏向了她。

　　小孩子们不懂事，随便来个人说她能救人。……能救的话他们早就找到法子救了嘛，还需要等到这个时候？而且老爷子一看就不是一般疾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治好的。

　　她说不定就是从后山弄点草木灰兑水，骗小孩儿说是药让爷爷喝下去。拿取一笔高昂的收费，也不管人能不能治好，之后就拍拍屁股偷偷溜了呢？

　　可是，村长却压下这些怀疑，选择相信杜篆：“没事，就留下她，先让大家看看她的医治效果吧。”

　　村民们骚动不止。不知是怀疑村长的选择，还是不信杜篆的医术。

　　不一会儿，荼靡拿来滴管，伊波恩端来水盆。

　　杜篆用滴管在玻璃瓶里取了极其细微的一滴，小心翼翼的将它滴入水盆。

　　众人皆看见，玻璃瓶中分明是黑色，在那细小的几乎看不见的液体滴入水盆中后，透明的水显现出了一种异常的流光溢彩，甚至隐隐透出荧亮来。

　　“好了。”杜篆说。

　　“好了？”村民们问着。

　　“这就是药。”杜篆答。

　　她招呼伊波恩拿来毛巾，浸入盆中液体后擦拭老爷子身上的黑斑。

　　其余人看着，都觉得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可偏偏当毛巾擦过那些侵蚀了身体的黑色斑块时，它们真的变淡许多。

　　伊波恩面露惊喜，反复擦洗了许多次。之前不论用什么药水都无法医治、轻轻碰触一下都疼的要命的溃烂黑斑，真就像普通的墨渍一般，轻轻松松清除干净了。

　　爷爷身上的黑斑尚未完全消失，但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好转，村民们不知如何评判。

　　他们犹疑的看向杜篆，有心怀疑这是什么障眼法，可老爷子的面色确实恢复了红润，连声音也精神起来了。

　　他们该对她道歉？还是道谢？
　　可是人还没完全好呢，要不再观察几天？

　　村民们欲言又止，满是犹豫的看着杜篆。伊波恩则是兴奋望向杜篆，却见杜篆压根就没有在意他们的反应。

　　好像仅仅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般，她不在乎观众的反馈，只一心盯着那水盆。

　　一盆子流光溢彩的水还留下大半，杜篆正想着怎么处理这玩意儿。

　　伊波恩和荼靡想要道谢，杜篆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先声说道：“先观察几天你爷爷还有没有其它地方被感染了。等确定无恙后，你得把这条毛巾烧了。在那之前，把毛巾放在水盆里吧，别让它接触到任何东西。”

　　伊波恩连连点头。

　　“还有这盆子里的水，别让任何人接触到它，也不能将它废弃，更不能将它倒入水泊湖流。它会成为剧毒的污染源。”

　　听言辞，杜篆不像马上跑路的江湖郎中，还会在村子里留驻几天观察病情。村民这才信服了杜篆的善意，有了一些抱赧。
　　“那它该怎么办呢？”一个村民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供起来吧。”杜篆说：“或许以后村里有人再得了这种病，可以用这盆水来治病。”尽管伊波恩离开后，这村里的人大概再没有途径接触到神灵之血，也不可能染上诅咒了。

　　村民连连点头。

　　又有一名村民问道：“我们很抱歉先前对您的怀疑。请问，您真的是医师么……？”

　　杜篆略微一顿，但很快抬起头来重新看向村民。
　　她将对自己身份的猜测埋藏于心底，露出了一个笑容，简约答道：“不，我不是医师。”

　　“我只是对万物之理略知一二的普通旅人罢了。”

　　说出这个回答后，荼靡满是惊讶的看向了她。